何成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肃清了关内的蛮人,而转眼便到了春天。北方的春比起南方可能来的也早一些,积雪早已不见踪影,绿叶红花点缀了曾经的关内关外。
“我即将回京,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国公再次登上城楼。和上一次相比,国公大人明显体力上有所下降。只是爬了十几个台阶,便开始喘着气。
“丞相大人的粮草是供养不了这么多人了,但这北方大患终究没有根治,有生之年,我是看不到蛮人的圣山了。”国公说着话,他抚摸着城墙的砖头,显得有些怀念。
“你瞧这砖上的字样,还是两百年前的燕国的字样,每块砖上都是筑者的名字。若是以后还有这么一次大战,恐怕就支撑不住了。到时候,这蛮人又该如何抵御?”国公慨叹一番,也不等何成给他答案,便说“这一半的兵马我就带走了,也是给丞相减少点麻烦。虽不见蛮人身影,却依然不可大意。这次虽胜,却也是占了天时地利,如若不是这雪来的太急,恐怕蛮人也不会这么贸贸然就攻进来了。”
国公没有太多的寒暄便走了,何成站在城墙上眺望着那远处的山。山的轮廓若影若现,像是在水墨画里一般。
皇宫里点起了灯,宫灯的光照亮了大殿。宫殿外下起了雨,虽微微朦朦,却也浸润了大臣们的衣袖。
“陛下旨意,召诸位大臣进殿议事。”泥鳅来宣的旨意,原是福公公在讲先帝留下来的规矩,只有在规定的时间进殿才行。李凡看着摇曳的树枝甩动绿叶上的雨滴,便猜测着雨应该是快下大了。
“不可,礼不可废,礼崩乐坏,是要出大事的。”礼部的尚书言之,在他这里,祖宗规矩的就是礼。
“上喻:有人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朕不想,朕的臣工在雨里受天的恩,朕想他们好好的。”泥鳅说完就进了殿。
“这,丞相大人,您看。。。。。。”众人看着白石玉阶,然后又左顾右盼,终于寻到了最前列的丞相大人。
“走吧,陛下旨意,便是君恩,陛下旨意,亦是天恩。”丞相正了正衣冠,召唤众人。
“可,礼不可废啊,不可废啊!”礼部尚书坚持道。
众人随着丞相拾阶而上,有的人不时回头看了看礼部尚书,只是看了几眼,便随着人群进了大殿。
袁重楼是站在文官最前列的,他一边看着御阶上的皇座,一边往前走着。走着走着,便突然惊醒,然后站定,只是抖了抖身上的雨滴,好让内心平复下来。
皇座上是空的,它的皇帝还没有来。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李凡来到了大殿。大臣们安静下来,只听得到皇帝以及随行人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凡走到了皇座前,然后正襟危坐。待大臣们朝拜之后,李凡便像往常一样静静的看着下面的大臣。只是这天却显得很平静,丞相没有起头,众臣也很安静。李凡觉察到了不对劲,于是目光依旧审视着,不动才是上策。
丞相没有动,因为大殿外还有个尚书没有到。三省六部,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而礼部尚书则是六部里礼部的大哥。礼部大多时候显得无用,但礼法却时时刻刻的存在。
“礼部尚书怎么没有来?”李凡说道。
下面依旧很平静,仿佛是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回响一般。泥鳅来到了李凡的身边,悄悄讲了几句。李凡知道,仅仅是为了不让大家淋雨而提前了朝议的决策便触动了又一场与朝臣的斗争。李凡还想着春节之时大家还其乐融融,远不是今天这般沉闷。
“礼部尚书怎么没来?”李凡又问道,说实话,他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今天的事情,也许是他听政听习惯了,直到今天,这个政来到了自己身上。
“为君者,牵一发而动全身,看来是真的了。”李凡自语,只是靠在皇座上,也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原本上朝入殿的时间。
“宣他进来吧。”直到时间到了,李凡便让泥鳅去宣礼部尚书进殿。
张德雪是个白胡子的老头,他是个固执的老头,他也是礼部尚书。
老人走进殿来,站在了属于站列。李凡看着被雨水洗礼过的礼部尚书,一步一步的走进来,只是想着,这样一个和私塾先生那般的老人竟然这么执拗,何苦呢?
“尚书淋了雨,去取个火盆来给他烤烤。”李凡说道。
福如海挥了挥手,示意之下,两个小黄门便去取了个火盆来。
“不可,陛下不可。”礼部尚书推却道。
“有何不可?”李凡正襟危坐,心说:“来了,来了!”
“祖宗规矩,天成礼法。没有抵到天时,便是不吉,亦是不礼。先帝在时,亦有大意之时,仍不敢忘祖宗家法。”礼部尚书侃侃而谈。
“住口,当今当朝,亦不是先帝之时。先帝颓废,哪时守过祖宗家法。”太皇太后走了进来,太后却是搀扶着她。
李凡望向一旁,见到了他的皇祖母,赶忙起身去迎。抖得一下,连搀扶她的太后都吓了一跳,她也没有想到今天太皇太后又要坐在一旁听政,连妆容都没顾得上便奉命过来侍奉。
“皇祖母。。。。。。”李凡一言难尽,他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的祖宗和礼法,所以想着等殿下的老人家“啵啵啵”的讲完,找个话机略过去罢了。李凡搀扶着他的皇祖母来到殿上,来到了皇座前。
皇祖母只是摆摆手,制止了李凡的让座,而两个小黄门主动将殿后的凤椅端到了皇座一旁。李凡站在一旁,搀扶着他的皇祖母。皇祖母愈发羸弱,脸色也憔悴了许多,去年和今年却是两个容光,李凡莫名心痛。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皇祖母在他眼里远胜寻常家的祖母,是世上最好的祖母。
“去去去,坐在皇帝应该坐的位子上去。”皇祖母挥了挥手,只是让皇帝坐在皇座上。
她看着殿下的众人,他们早已经匍匐在地。
“哼,礼法,你们这样的作态已经是有悖纲常,张大人,你这样的行为已经有负了圣恩,你知否?”皇祖母杵着她的拐杖,一字一句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