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浩躬身一礼,然后正了正束冠,表情变得格外庄重,“人有生老病死,国有鼎盛衰亡,此乃天道,不变之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当着李世民的面说出国有鼎盛衰亡这句话,胆子很肥啊,不知道这是每个皇帝的忌讳吗,至今为止,也就只有魏征说过类似的话,就连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都三缄其口,没想到李浩今天竟然说出来了。
李世民显然也没料到李浩这么猛,愣了一下之后,缓缓蹙起眉,随即又缓缓展开,点头道:“诚然,古往今来,从未有一个王朝能过千年。”
所有人再惊,原以为李世民会发怒,没想到李世民竟然赞同了李浩的话,什么是明君,这就是明君!
李浩继续道:“大唐而今鼎盛,只是表象,一场天灾便可使陛下彻夜难眠。”
他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李世民登基这么多年了,从不害怕任何敌人,因为他自己就是世上最强大的人,任何敌人最终都会被他斩杀,然而,他害怕天灾,那是不可抵抗的力量,每次天灾降临,大唐百姓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还好,最近几年没怎么出现大的天灾,仅有的两次天灾都被李浩化解了,这是值得欣慰的事,但李世民也不敢太乐观,因为他知道李浩虽然有本事,但也不能过多的依仗他,毕竟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骚年,总有他无法应对的事。
李浩悠悠道:“微臣以为,倘若哪天,大唐百姓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即便天灾骤降,万民也不会流离失所,食能果腹,这才是真正的强盛!”
李世民闻言露出神往之色,缓缓叹道:“此等强盛之世,只怕朕有生之年都难看到。”
李浩展眉道:“既是如此,那么大唐便不算真正的鼎盛无敌,属国进贡,就不该双倍回赏,此乃以大唐百姓之财养异国番邦之举,微臣不敢苟同。”
李世民没有表态,只是淡淡道:“还有呢。”
李浩又道:“属国引进我大唐文化,学习大唐的农耕工艺,美其名曰仰慕大唐繁荣,与有荣焉,微臣以为,大唐礼教可传播诸国,以广吾皇教化,然农耕工艺乃强国之本,不可外传,兵圣孙子有云,国之利器,不示于人,望陛下明鉴。”
李世民仔细想了想,问:“那以诗狂的意思,对待称臣属国,只传礼,不传技,纳贡还赏,绝不可多,是不是?”
“然也。”李浩长身一揖。
李世民点了点头,问:“那,依你的意思,也是这般对待倭国使者?”
“非也。”李浩直起身来道,“陛下,倭人属狼,与别国不同,只可让其称子,不可称臣。”
李世民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毕竟长孙无忌他们已经跟自己说过,然而他还是做一下态,装作惊讶模样,道:“称子?只怕倭人不会答允,提出如此苛刻要求,届时有失大唐天国颜面。”
李浩失望,李世民还是太在乎什么大国颜面,也难怪,天可汗的帽子既然戴上了,他又岂会舍得摘下,历代君王都是极重名声的,好在李浩早就准备好了对策,缓缓道:“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倭国民生艰难,动乱不止,倭国君主也不得安心,既然如此,咱们可许其诺言,只承认现任倭国君主与其血脉后代,若现任倭国王朝有倾覆之危,无论内忧还是外患,我大唐皆会支援,有此条件,倭人必会答应。”
李世民闻言沉吟了片刻,觉得这个条件确实不错,可以一试。
这时,李浩又补充道:“陛下,倭国野蛮,我大唐可传其正宗儒家礼学,以开其智,微臣以为,国子监祭酒孔大人乃绝佳人选。”
“嗯?”李世民闻言双眉一挑,狐疑地看向李浩,他知道李浩跟孔颖达有过节,然而现在李浩却忽然把这么重要的差事推荐给孔颖达,是何居心,有点耐人寻味。
李浩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居心,就是想让孔颖达传倭国人一些儒家礼学,中国古代森严的礼教明明阻碍国力和科技的发展,偏偏各个王朝却认为礼教是立国之本,为何?因为礼教森严的管束力可以维护一个王朝的江山稳固,所以礼教深受各代君王的喜爱,达到爱不释手的程度,呵呵,孔颖达,你去祸害倭国人吧,你会名垂青史的。
李世民和在场的大臣自然不认为礼教不好,况且,礼教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本来就是个好东西,只不过后世的人眼光比较务实而已,所以他们都觉得李浩这次很大度,居然推荐了孔颖达做异国教授,实在有点诧异。
原本以孔颖达的官位和威望,这种事根本不用他出手,然而李世民今天心情不错,爽快点头道:“准奏!”
李浩好开心,开心得咧嘴笑起来,笑得正爽,李世民忽然道:“诗狂,待会莫急告退,替晋阳公主诊治一下病情。”
“臣遵旨!”李浩领命,退到一边。
李世民看了看在场众臣,又问:“时候不早了,诸卿还有事奏么?”
全场安静了几秒,李淳风忽然出列行礼道:“微臣有事启奏。”
“哦?”李世民眼睛睁大了些许,摊手问,“李将仕郎,你有何事要奏?”
李淳风道:“启禀陛下,微臣近日夜观星象,发现陛下帝星虽然明亮无比,然而其侧有妖星作祟,此乃不详之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李世民皱起了眉,道:“妖星作祟,你此言何意?”
李淳风道:“陛下,若微臣所测无误,陛下身畔已有妖人出现,宜及早铲除,恐防生变。”
李浩听到这话浑身一震,这李淳风难道真是神人?连这个都能预测的到,他说的妖人可不就是武媚娘么。
李世民闻言愣了片刻,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摆手道:“将仕郎有心了,朕自有分寸,退下吧。”
“是。”李淳风听命退下。
李浩顿时心里不安稳了,看来这武媚娘想上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啊,这才进宫,啥事还没做呢,就被李淳风指桑骂槐了,若是李世民将李淳风的话听了进去,只怕她要有危险了。
怀着满腔的心思,终于等到李世民议事结束,本来李世民还有几份奏折要批阅,然而他急着带李浩去给女儿瞧病,便先不理奏折,带着李浩离开了大殿。
晋阳公主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按照李浩的要求按时吃药,生活饮食方面也控制得极严,现在身体大为好转,甚至连药量也有所减少,即便如此,李世民还是让李浩每半月必来替她检查一次,这样他才放心。
替晋阳公主做完例行检查后,李浩告诉李世民,晋阳公主身体恢复得极好,李世民终于安心了,这时,晋阳公主缠着李浩不让李浩走,定要李浩给他讲故事,因为李浩以前给他讲过故事,她听得入迷了,每次李浩来,必须讲一则故事才能走,李浩无奈,只能给她讲故事,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这时就派上用场了。
李世民可没有心情听李浩那些幼稚的故事,想到还有几份奏折未批,便又回到了甘露殿,继续批阅奏折。
终于给晋阳公主讲完了《快乐的王子》,李浩泪如泉涌,他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也不多,再这么下去,只能给公主讲阿凡提的故事还有那个什么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了。
走出了晋阳公主的寝宫,李浩在太监的引领下准备出宫,四弯八绕走了许久,刚转过一个长廊,李浩便觉眼前一亮,终于见到了,武媚娘。
李浩赶忙上前见礼:“拜见武才人。”
武媚娘摊手道:“蓝田县男免礼,进宫替晋阳公主诊病么?”
李浩点头:“是。”
武媚娘又问:“陛下最是担忧晋阳公主的病情,不知公主身体可有好转?”
李浩道:“晋阳公主身体渐佳,陛下闻之大悦。”
“那便好,陛下龙体最为重要。”武媚娘虽才十三岁,但说话行事十分稳重,和李浩也配合的很好。
李浩拱了拱手,道:“那么,下臣告退了。”
武媚娘摊手颔首,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李浩又在太监的带领下离开,临别前,手中一个黄豆大的小纸团顺势滑落,掉在地上,离武媚娘脚只有两尺之距。
待他们走远,武媚娘弯腰捡起纸团,悄然收入袖中。
武媚娘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发现,这才安心,快步走到一个假山之后,拿出纸团展开,只见上面以楷书写了几行字:“陛下有马,名曰狮子骢,其性烈,难驯,陛下若问制服之法,莫答。”
这字写的十分公整,一看便不是李浩的笔迹,很明显是李浩请人代笔的,也难怪,往皇宫里递纸条,他怎么敢用自己的笔迹,被逮到的话那不是连抵赖的机会都没了。
李浩的这个纸条意思很清晰,他是告诉武媚娘,李世民有一匹马,叫做狮子骢,野性难驯,如果李世民问她有什么办法能制服这匹马,就说不知道。
武媚娘虽然看懂了纸条的意思,但还是一头雾水,她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就问个驯马的方法吗,为什么不能回答。
她当然不明白,毕竟她不是李浩,不知道未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