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梗概:
作品导语:他亲了我一下,那一刻,我前所未有地清醒。我终于知道,他是个烂人,从头顶到脚心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我问他:“机票买好了吗?”他十天前就试图用离家出走来要挟我姐姐向他低头。他听了我的话,好像有些不明所以,于是我说:“明天钟叔送你去机场,你敢回国,就作好心理准备。”
正文:
一
他亲了她一下。
她懵了,一瞬间被打断了说话节奏,险些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慢慢涨红了脸,从紧咬的齿间挤出话来。
“路缙,你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路缙倒是骤然放松了下来,语气里也带了些无所谓。
庄迟猛地后退两步,一双清眸被愤怒染红,眼睫都在颤抖,她努力深呼吸,快速平复了心情,她很快厘清眼下的状况,空旷的教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也好,我姐姐果真是看错了人,往后也不必再计较什么章颜李颜了,我也一样是瞎了眼。”
“你不是喜欢我吗?”路缙听着女孩真实的愤怒,不是歇斯底里地替姐姐鸣不平,也不再为了他的亲密举动含羞带怯,他对此表达了真实的疑惑。
庄迟简直想要发笑,且不论她那早就熄灭在十年前的可笑暗恋,这么多年她对这人已经够不假辞色了。眼前这个男人更是不可理喻,原来他当时都知道,他知道自己曾暗恋他,也知道现在的女友庄冉不太关注他俩之间这段“恋情”,她的姐姐,一心都在追求艺术上,所以他才这样肆无忌惮。
她想,情况还能更坏,就连那个插足者章颜,也有可能被这个男人蒙在鼓中。
被眼前这个男人亲自摘掉了那层伪造出的滤镜,庄迟脑中每个闪烁的细节,都在证明路缙的愚蠢和无耻,他好像突然从一个普通人腐烂成了一摊泥。
“喜欢你?你是这么觉得的?眼睛不太好使。我大概知道了,你想坐拥齐人之福,但你用错了办法,也找错了人。”庄迟语带嘲讽,“章颜如何我不知道,但姐姐既然说了要和你分手,你就早点搬出庄家,你爸他们既然都在国外,那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才好。”
“你!”路缙一张俊脸扭曲了一瞬,话没开口又被庄迟抢白。
“路缙!我们姐妹自认没有一丁点对你不起,你呢,看不上庄冉的工作,不喜欢她的爱好,你什么都不满意,阿姨做的菜你都能挑刺,给你脸了?”庄迟本不想多言,却还是多说了几句,“敢在外面拈花惹草,这还没进门呢,这么急?憋不住?别在外头惹一身的病回来污染了家里的空气。也好在是没进门呢。”
“庄迟!”路缙忍无可忍,大声喊她的名字。
“怎样!”庄迟丝毫不退,“不是说要去朋友家住几天吗,我现在才后知后觉,原来你这玩的是离家出走那一套啊,我说怎么你行李都收拾好几天了也没见走,等什么呢?等我姐来挽留你?别想了,我姐姐现在带着作品去了展会,人在国外,开心得很。”
“我看你也不用回去了,东西都收好了,我让钟叔把东西直接给你打包,送到……”庄迟拖了个长音,“凤回路十七号呢还是云滨路一百三十二号呢?”
“欺人太甚,庄迟,不要让你姐恨你!”路缙原本一张酷哥脸,眼里总是盛满了疏离与礼貌,此时却早变了面孔,落在庄迟眼里,只觉面目可憎,他无能狂怒的样子,好像一条断了腿的狗。
“嗯,对,欺人太甚,不过我姐不会恨我。”庄迟挥了挥手机,“砾哥带着人来找我了,你早点把房间清理出来,我要用。”
庄迟没想着去质问他关于章颜,以及过去他在外头不规不矩的那些事儿。路缙亲了她,在他还想挽回女友庄冉,以及他同时与章颜保持暧昧的情况下,肆无忌惮地亲了她,那样无所谓的样子,看不到一丝底线和道德,在感情这件事里,已经够判无期了。
二
“那就是个烂人,我才算是看清了。”
钟砾在前头开车,听到庄迟的话,笑了一下,笑容牵动着他脸上长长的那道疤。
“为时不晚,小迟。”
庄迟心中一动,突然问:“砾哥,你是不是很早就看出来了?”
“他和章颜的事吗?”钟砾操控着方向盘转了个方向,“那倒没有很早,前几天柳先生亲自开车送他回来的,我以为你们看到了。”
“柳先生?柳舜?”庄迟心里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前排驾驶座的钟砾听着女孩带着迟疑的追问,心里咯噔一下,忙道:“那天路先生和老同学不是在会所聚会吗,后来被人举报了,我们几个,私底下议论过一点。”
“哦——”庄迟背靠着柔软的靠垫,语气不再急切,带了点漫不经心,“议论过。”
“嗯。”钟砾没再开口,庄迟坐在后头,视线饶有兴致地落在前面人的侧脸上,太阳穴一动一动的,颇为有趣。
“半个月前我爸给你们放假,还说买票组织去小岛旅游,你怎么没去?”车子驶入安静的大道,这边是别墅区,周遭隐约街道的噪音逐渐远去,变成了时不时的鸟鸣,庄迟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在钟砾耳边炸响,“缺钱?”
钟砾发际线处细密的汗珠终于汇聚,不受控地从脸庞滑落,伤疤应该是比其他皮肤敏感,汗珠划过的时候,钟砾侧脸轻轻抖动了一下。
“那倒没有,你雁儿姐想买个包,旅游金刚好够。”钟砾暗暗提速,快速驶进庄园的车库,刹车时尽力保持轻柔。
庄迟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下,不知道是刹车惯性还是故意,她凑近了一点道:“那正好,我姐跟她一起呢好像,一会儿让她给我推荐一下包包好了。”
钟砾没说话,伸手推开了车门,下车帮庄迟开车门。
这一个一个的,挺有意思。
庄迟进门,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后安静站着目送的高大身影,嗤笑一声。
三
偌大的别墅安安静静,庄迟无趣地扫了一眼二楼的房间,越看越心烦。
她噔噔噔上楼回屋,打开窗让阳光透进来,管家钟叔正在小花园小声讲电话。
“钟叔,把二楼的主卧收拾出来,我要重新装修。”庄迟没管他在和谁打电话,看他那有些焦急的样子,电话那头怕不是钟砾吧?
钟叔像是被吓了一跳,脚下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程式化的笑容,他依旧举着电话,回应庄迟:“好的,二小姐。”
庄迟视线从他身上滑过,落在远处的银杏林,心想今天这么好的天气怎么没风,银杏落叶很好看的,可惜昨晚落的都被扫走了。
钟叔是个十分敬业的管家,不止家里会在他的安排之下时刻保持井然有序和干净整洁,甚至在庄迟的记忆中,也从没见过他办自己的私事。
哦不对,也有过一次,十年前,他儿子钟砾刚成年,就进了庄家的保安队,这算唯一一件私事。
当然,庄迟本身也对他自己的事不感兴趣,都签了劳动合同,敬业就是他最大的道德了,就是不知道,这父子两个怎么解释他俩空空如也的账户,总不会都是雁儿姐买包花光的吧。
这事儿还是几天前老爸闲聊的时候说起的,说看到钟叔自己的的用品换得挺快,还越换越差,问了两句才发现是没钱了,当时钟叔给的解释是给钟砾和雁儿姐买了房,全款买的。
她爸信了。
不过庄迟没信,雁儿姐跟钟砾半年前就没在一块儿了,她人一直在外头旅游呢,和庄冉保持着还算密切的线上联系,庄迟偶尔能听到俩人聊天聊得火热。
唔,这么说起来,似乎谁也不能全信。
庄迟敲敲脑袋,扫了一眼楼下,人已经走了,她收回视线,回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四
庄冉打来了视频电话,看背景她应该是在海边玩。
“小迟,吃晚饭没有呀?”庄冉那边风很大,手机听筒呼呼地,庄迟把声音开到最大。
“你一个人去玩吗?”庄迟问。
“没啊,姜雁一起的,还有几个老师和他们的朋友,我们不太熟,就没一起玩,不过大家都在这边。”
“嗨,小迟,在家里休息吗,听说你今天有聚餐哦~”姜雁那张明艳的脸从镜头一侧挤了进来,庄冉往后头退了退,依旧举着手机。
“结束了呀,廖老师也通知你了吗,我都不知道你和他认识。”
“啊,那倒没有,钟砾说的,刚刚他找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闲聊的时候他说的。”姜雁卡了一下,笑容倒是没变,她有着一双十分秀丽浅淡的原生唇,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薄情,此时一张一合地笑着说话,竟然十分好看。
奇怪。庄迟移开了视线,她以前从不关注别人的长相。
“冉冉,那你们一会儿坐老师的车回酒店吗?”
“酒店都退房啦,今天住在这边的海滨酒店,你别担心啦,姜雁身手很好的,昨天说好的,她要回钟家哦,本来想回来再告诉你的,姐姐没憋住!”庄冉上前一步揽住姜雁的肩膀,两个女孩的脑袋挨在一起,占满了整个手机屏幕,笑得很开怀。
“真的吗?”庄迟适时表现出高兴,“那太好了,很想雁儿姐!”
“也没见你找我,都是小冉还会理理我。”姜雁还是笑。
庄迟看着屏幕里两张脸蛋,视线最终落到姜雁的一双笑眼上,心里越发觉得怪异。
几人又来了几句,庄迟说累了想休息一下,这才挂断了视频。
她放下手机,按开自动息屏的电脑,接电话的时候她刚刚登陆了聊天软件。
庄迟在联系人那一栏滑动了一下,一拉到底,找到了名叫“颜”的联系人。
五
章颜是她和庄冉的初中同学,那时候也能算得上好朋友吧,只是后来出了事,庄家姐妹一起转学,章颜那边就断了联,后来再次见面,就是在路缙的同学会后,庄冉作为路缙的女友,章颜那时候是柳舜的女友,她们在游艇二楼甲板上相认,庄冉兴奋地给庄迟打电话,说晚上散了场之后再聚一下,去岸上吃烧烤。
那晚上柳舜没在。
事实上,庄迟其实就见过柳舜一次,他是个挺突然出现在他们圈子里的少爷,据她爸说,柳家正在慢慢把产业转回国,相处一下没毛病。
不过,说什么“相处”,这话还是说早了,庄迟是后来柳舜自己开生日趴,才再远远见过一次,那会儿章颜也不是他女友了,寒暄都没,庄迟应付了一下就回了,庄冉更是直接没去,她那时候在跟路缙闹分手,没理由愿意去他的同学会,庄迟替她去的。
“颜”的名字和头像都灰着,不知道是换号不用了还是习惯性隐身,庄迟抬手敲了几个字,又一个一个删了。
她把鼠标一放,直接电源键把电脑关了,转身一头扑进柔软的床上,她侧了侧脑袋,留了个缝隙给口鼻呼吸,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门被敲响了,管家钟叔的声音。
“小迟,章颜章小姐来了,正在楼下小客厅。”
庄迟耳朵一动,心说,真是好巧的一个稀客。
庄迟起身开了门,钟叔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正等在门边。
“我车上储物盒里有个小本子,你让砾哥去拿了给我送过来一下。”庄迟语气有些生硬,钟叔面不改色,笑着点头应了。
六
她跟章颜有一年半没见了,一丁点联系都没有,就像初二断联的时候一样。
不过也不太一样,小的时候是被迫断联,现在吧,大概是气场不和之后的一种默契,就是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上门。
“小颜,怎么有空过来玩,可惜姐姐和雁儿姐不在家。”庄迟走到二楼楼梯的时候放重了脚步,在章颜看过来的时候笑着寒暄。
“没事。”章颜也笑了,眼神里闪烁着一点庄迟没看懂的情绪,“你在也很好。”
庄迟不搭茬了,在章颜沙发对面坐下之后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等着对面开口。
“柳舜死了。”章颜开口就是王炸。
“死了?”庄迟难以置信。
章颜点头:“就在兀空山的那个房子里……”
“不是,等会儿。”庄迟头皮发麻,呼吸快了起来,她打断了章颜的话,站起来问她,“你为什么跑来告诉我,你是凶手?帮凶?不是的话,为什么不报警,报警就行了吧?”
话音刚落,章颜用力摇头赶紧否认,又迅速把眼皮垂了下去,微微低头,有些瑟缩的样子,庄迟没见过她这幅姿态。
章颜一向是把自己塑造得温雅大方,淡定从容的。
“你不会真没报警吧?章小姐?!”庄迟后退了一步,捞起自己的手机。
“别!别……”章颜视线余光瞥到她的动作,连忙出声阻止,“他是自杀,但,但也可能不是,我在现场看到了这个。”
章颜一边说还一边从包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庄迟都傻眼了:“你还从现场拿东西回来给我看?章颜,你脑子呢?”庄迟原地走了两步,试图缓解急躁和想要暴跳如雷的冲动。
“你!别的不说,你这会胆子倒不小了,敢从死人面前擅自拿他的东西了,长进很大,章小姐,以前在我面前不是那么义正辞严吗?”
包里拿出来的是个文件袋,章颜一边拆开,一边听庄迟说话,在听到某个关键词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地颤动了一下,似乎还起了鸡皮疙瘩,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
七
“也,不是偷拿的,我就是看了一下,放回原处了,这个不是现场的,这个是,家里的备份。”章颜很是平复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并把手里的两张纸递出来。
“那你放桌上,我看看。”庄迟狐疑道。
“这是一份报告单,好像路缙和柳舜是……”章颜轻声开口,客厅大门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她闭了嘴,转头朝那边看去。
是钟砾。
“砾哥?谢谢啊,过来喝口水吗?”庄迟也抬起头,示意钟砾过来。
钟砾看了眼安静坐着的章颜,目不斜视地走过来把手里巴掌大小的小本子递给庄迟。
“小迟,我今天负责检修,就先不坐了,有事儿你喊我就成。”钟砾嘴角咧出一个笑容,正是庄迟看惯了的面容,脸上伤疤随着面部动作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庄迟没再看他,点点头让他走了。
倒是章颜,钟砾走后显出点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点坐立难安,不过终究没说话。
“出生日期好像是一样的吧?”庄迟把刚拿到手里的小本子放在一边,重新坐下来敲了敲茶几问。
“对。”章颜点头。
“双胞胎啊,那所以呢?”路缙随便跟谁双胞胎吧,也总归不关她的事啊。
章颜摇摇头,又抛出一个炸弹:“柳舜自杀的东西,是庄冉的那根腰带。”
“什么意思?什么腰带?跟庄冉有什么关系?”庄迟眼神一厉,章颜又垂下视线。
“就是一年多之前,吃宵夜那次,大家一人买了根手艺人现场做的腰带,庄冉那根是绿色的,你的是米黄色,我是白,路缙不喜欢,当时他买了黑色。”章颜解释,“勒死柳舜的,是绿色。”
庄迟沉默了,室内一片安静,章颜也没再说话。
最终还是庄迟打破了沉默:“所以呢,有什么事情还是先报警吧,你乱猜测没什么意义,我跟我姐的视频电话刚挂,她在国外,在沙滩上把自己当贝壳晒。”
她拨通了报警电话,详细说明了情况,还贴心地帮章颜解释了一下因为惊恐所以第一时间跑到她家求助的事。
“你不怕吗?”章颜沉默地看着庄迟跟警察通电话,突然问。
庄迟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手上正好挂了电话。
“你不怕十年前的事情再次上演吗?”章颜还是说了出来,庄迟的动作停了。
她笑了,说:“十年前什么事情?记不清了。”
八
路缙再也没在庄家的别墅里出现过,庄迟这段时间窝在卧室里画画,也没太注意过楼下搬家的动静,只是某天庄迟突然想起这事的时候,去二楼看时,那间路缙住了几年的卧室已经搬空了。
字面意义上的搬空,连床都只剩下一个架子。
这会儿管家钟叔在一楼喊了一声她,说要把最后的床架子也搬到仓库去。
“上次你说想重新装修,我就先腾空了,这几天也打不通他的电话。”管家跟庄迟解释,这个“他”自然说的是路缙。
庄迟已经不为这事儿生气了,这男人怎么想都不值当生气,而且她想,就她姐那个脾气,要是这趟回国之后看到路缙还杵在家里没走,说不定才会生气。
“没事儿,先空着吧,我要想想。”庄迟一边下楼一边说话,“砾哥呢,找他帮我跑个腿呗?”
“钟砾上周就去了公司训练,目前应该还在海边的基地,联系不上,培训照旧是半个月封闭式,这周末就能回来了。”钟叔顺手给庄迟倒了杯水,笑着解释。
“哦,那也行吧,没啥事儿。”庄迟点头,静了一会儿又转头道,“还是之前那家安保公司的培训吗,有资料吗?”
钟叔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庄迟紧盯着他,没有错过这一抹不寻常的神情。
他很快恢复笑容,道:“有的,都是电子资料,我一会儿发给您。”
“一会儿记得发我,我出门一趟,手机上看。”庄迟没喝水,直接往门外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回头,逆着光直视着钟管家在光线下格外清晰的苍老面容,那双总是盛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的眼睛里,此刻装满了来不及收敛的冷刺。
庄迟毫不意外,笑道:“今晚不回来,我有事,钟叔你正好给家里安排一下扫除,我姐和我爸也要回来了。”
九
柳舜死后,章颜先来找了庄迟,庄迟直接报了警,警方过来的时候,把庄迟一起带过去做了笔录,那时候她跟着一块儿去了一下证物,老实说,那根绿腰带虽然确实很像当初他们几个人一起买的那款,但材质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章颜怎么会犯这么大个乌龙,连这都能认错。
她今天自然是要去找章颜叙叙旧的,毕竟人家都命案都不报警,冒着那么大风险跑她家来报信儿呢。
下午四五点的时间,外头有微风吹过,太阳还挂在天边兢兢业业散发灼人的温度,庄迟没开车,在网上定了辆网约车,目的地是云滨路。
云滨路是紧靠着江边的一条滨江大道,跟处在山里的庄家别墅并不太近,坐车需要穿过半个城区。
庄迟靠在司机后头的座椅上,歪着脑袋看外面一闪而逝的风景,越来越嘈杂的人声,还有刚刚放学的小学生一窝蜂穿着一样的衣服挤在路边,她被吵得眼睛发胀,于是收回了目光,眼神落在自己的手上,不知在想什么。
章颜是独居在这里的,以前她还跟柳舜在一起的时候,他俩一起住在这里,不过庄迟确实也搞不太懂这些人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路缙悄悄往章颜这里跑过好几次,还老往这里送东西,生怕别人不起疑似的,几乎从不收敛。
就连章颜正牌前男友柳舜,都没见有过什么反应,实在费解。
老实说庄迟并没有真正来过这里,她是曾经在路缙寄的快递上看到过这个地方,后来自己去查的,她在这方面还算有些经验。
门敲了没有两下就开了,章颜披散着的长发被精心打理过,身上穿着一件简约但具设计感的浅紫色缎面连衣裙,肩上挎着个珍珠链条的小包,整个人十分精致整洁。
“准备出门?”庄迟问。
章颜显然没预料到庄迟会突然造访,捏着门把手的那只手动了动,勉强笑道:“没,没,我刚回来。”
庄迟看着她脚上穿着的棉拖鞋和朝着门口摆放的小凉鞋,不置可否:“那我打扰一下方便吗?”
屋内明显十分凉快,庄迟穿上章颜给她摆到面前的拖鞋率先往里走了几步,章颜在后面先是摘下了肩膀上的珍珠链小包,又把外出的鞋子收进鞋柜。
“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上次你问了我十年前的事情,我就是想问问,十年前什么事情?感觉你好像有点害怕。”庄迟开门见山,顺着章颜的指引坐到沙发上,并没有去看章颜忽地刷白了一个度的脸色。
“口误而已,抱歉。”章颜在沙发另一边坐下,轻轻说。
十
章颜十分后悔当初她慌不择路跑到庄家去的行为,如果不是她沉不住气,眼下也不会陷入这么尴尬的局面。
庄迟喝了口水,章颜家里的装修是极简的风格,连茶几上的器具都是最简单的纯色款式,薄胎白瓷在灯光下能隐隐透出一点手指的血色。
她没说话,静静等着,章颜大拇指掐着食指的指腹,低着头:“也不算,十年前那谁不是死了吗,我怕这事儿再跟你们牵连上,就想来提醒你一下。”
“牵连谈不上,你的眼力应该没那么差,你如果真的不想说,告诉我就是了,不用那么难去思考怎么敷衍我。”眼力自然说的是“看错”腰带的事情,庄迟看出章颜的紧张,脸上严肃的神情一扫而空。
章颜的神情和小动作,小的时候她和姐姐就悄悄讨论过。
这个与她们同班的小姑娘,长得特别漂亮,庄迟很喜欢她,总想找她玩,但章颜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挺怕跟人相处的,庄迟和姐姐两人轮番上阵,都没打开她的心房,始终都没当成朋友。
还是后来庄迟心情不好,章颜自己悄悄凑上来安慰,让庄迟的冷脸一吓,当下就答应了跟她做朋友。
庄迟掌握了诀窍,她这才发现原来看起来很乖巧的章颜吃硬不吃软,后来就习惯了屡屡以恐吓之名,行关心事宜,主要是章颜咬着牙点头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只是没想到都十年了,这丫头还是没变。
章颜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庄迟别的事情不好说,但是对她总是这样,习惯了一松一弛地说话,她只要笑了,后面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当时挺紧张的,我,我挺担心柳舜真死了还要把你们牵连进来,到时候十年前……要是又被人翻出来说,感觉不太好,所以有点慌。”
庄迟点点头,她一遍又一遍被人提醒回忆起当年的事,心里总有些莫名的烦躁。
“没事就行,那你休息吧,我要出门转转去。”庄迟又想冷脸了,她在章颜面前比在家里还要来去自如,点了个头就告别出门了。
徒留章颜一个人在安静的房子里发愣。
十一
庄迟知道自己想干嘛。
她在云滨路靠江的一边吹了会儿江风,这里的空气里带着些与山上完全不同的潮湿气息,风特别大。
庄迟转身迎面站在风里,头发被吹到后面,她从手腕上捋下一条彩绳玛瑙手链,伸手把头发尽数绑起来,直接团成了个潦草的丸子固定好,随后把手揣到裤子口袋里,打了个车去远在城南的学校。
城南是以前的富人区,到现在也有很多富人定居在这里,只有包含庄家在内的少部分人搬到了城北新城的别墅区。
这里有两所在省内都排到前列的中学,明晖私立,树风公立,两所学校在城南的大区里一东一西,顶尖学生资源上总喜欢一争高下。
庄迟以前是明晖的学生,章颜是树风的,当然,还有当初那个叫萧暖的高三女生,也是树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