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姐姐救我,好痛,我好痛!”凤离的呼喊声像刀子般扎着她的心。
“凤歌,若想你弟弟活命,知道该怎么做吗?”孟静姝指向一旁的锁魂阵,那里是她为凤歌准备的坟墓。
也就只有凤歌需要用上这样的坟墓才能将她杀死。
不仅杀死她的身体,更要毁灭她的灵魂,让她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得到大师兄?”指甲嵌入掌心的软肉里,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孟静姝漂亮的脸蛋上浮起狠厉之色,眼眸中杀气四溢,“不要再废话,我数到三,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凤离只有十岁,他已经知道分辨是非。先前不懂,以为只要姐姐打败孟静姝,他就能获救。
可是现在,他似乎明白过来,孟静姝要拿姐姐的命来换他的。
“不要,姐姐不要,不要管我,杀了她替我——”报仇两字尚未出口,捏着凤离脖颈的手指忽的一紧,将凤离将要出口的两个字捏了个粉碎。
“一。”孟静姝怨恨嫉妒的目光定格在凤歌的脸上,这张脸,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将大师兄勾得死心塌地。
“我如何能信你?若我赴死,你依然不肯放了凤离,我找谁说理?”孟静姝是掌门的千金,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她能找谁说理?
“你没有选择!”说完那掐着凤离脖颈的手指再次增了一分力,凤离已经开始翻白眼。
凤歌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死在她面前。
“好,我进,你最好说到做到。”
凤歌扭头,朝松了口气的凤离道:“阿离,姐姐走了,往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别让姐姐担心,好吗?”
风离张着嘴想说话,却只是吐出一口鲜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毅然走进了锁魂阵,脚步刚停,摆在阵角里的铜像嘴中便射出一柄柄淬了毒的利剑。
在锁魂阵里,她的玄法施展不出,连移动都变得极为缓慢。
利剑刺入她的前胸,后背,小腹,大腿,将她扎成了一个刺猬。
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一只恶狗,正一口口的撕咬着她的身体,欲将她撕成粉碎。
————
“师姐,大事不妙,凤歌的魂魄逃出了锁魂阵。”青衣少女急慌慌冲到孟静姝的面前。
“你说什么?”正闭目修炼的孟静姝立时睁开双眼,眸间厉芒闪烁。
青衣少女跪倒在地,抖着身子回禀:“那凤歌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法,明明已经被锁魂阵困住,竟,竟逃了两魂三魄。”
孟静姝冷厉的面色突然缓了三分,“你是说,她只逃了两魂三魄?”
“是,她只逃了两魂三魄,剩下的还困在锁魂阵里。”
孟静娈悄悄抬眼,暗自打量,见其先前的怒容已经淡散不少,眉目间甚至泛出浅浅笑意,方才暗自舒气,悄摸擦去额间冷汗。
静姝从榻上下来,合身的青色长裙衬得她腰肢纤软。
“她竟连失传百年的剥魂术也学会了,真是可惜呢。”百年难遇的天才又如何?还不是死在她孟静姝的手里。
没有凤歌,大师兄就是她孟静姝的。
“大师姐,现在我们怎么办?”孟静鸾问。
孟静姝凉笑,抬手抚弄着净瓶中的柳枝,“什么都不用做,不过是两魂三魄,成不了厉鬼,也入不了轮回,不出三日,她就会魂飞魄散,彻彻底底的消失。”似乎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所累,原本翠绿的柳叶突然泛了黄。
第2章
凤歌死了,可她还想活。
她是百年难遇的全阳女,想要重返人间,须得找到和她同一天同一时刻出生的全阳女。
即是百年难遇,又怎会轻易找得到?
就算找到,以全阳女的体质,她现在区区一缕残魂,根本就上不了身。
风歌从来都不怕死!
可死在那种人手里,她不甘心!
且弟弟凤离还在那贱人手里,她不能就这样死!
夜幕降临,凤歌从柳树里飘了出来,‘身体’还没飘出小树林,一阵强大的阴气朝她扫来。
凤歌不是普通‘人’,她是青山派天赋最高的女弟子,是玄术界最年轻的翘楚,自然不会被这突然出现的状况吓得不知所措。
强大的阴气朝她扫来时,她反应极快的捏了个诀,迅速隐入一棵柳树中。
那股阴气不是冲她而来,她不过扫到一点浪头而已。
什么东西的阴气这么大?
一道黑影出现在林中,步伐似乎不太稳,跌跌撞撞的走着,还没走到凤歌藏身的柳树这头,黑影便倒下了。
好奇心不止人有,鬼也有。
凤歌飘到那黑影前。
看身形大约是一个男人,真是奇怪,她竟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长相。
是因为她的‘身体’快要消失的缘故吗?
“往那边去了,快追!”远处传来莽汉的叫嚣声,纷杂的脚步朝她这边跑来。
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她竟不想那些人找到眼前的男人。
“操——鬼打墙,谁是童子身?快撒尿!”
“没有童子?一个都没有?”
“你们这些浪货,平日装的跟圣人一样,到了这时候,连滴童子尿都挤不出来。”
凤歌勾唇,刚刚的担心一扫而空。
她现在只余两魂三魄,能力有限,还怕挡不住这些人,倒是她想多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他看着眼前的凤歌。
一个残魂?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仿佛淬了冰渣,冷的犹如幽冥罗刹。
凤歌微愣,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你能看见我?”
这种感觉很不好,男人能看见她,而她却看不清他的模样。
男人的脸,像是蒙着一团黑雾,除了黑,什么都没有。
男人不作声,只冷冷的盯着她,“为什么帮我?”
看来是她多事,这个男人,不是普通人,远没有她想的那么弱。
她不想说太多,耸了耸肩道:“算我多事,你只当没见过我,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
过了今夜,或许世上再也没有凤歌,如何再见?
男人看着残魂飘然远去,想要伸手抓住她,可这一抬手,胸口便疼的厉害,半点法力也施不出来。
凤歌刚飘出树林,一股阴风突然平地而起,事发突然,她这残魂根本定不住身形,就这么被那强悍的阴风给煽飞。
她像一片在狂风中飞舞的落叶,随着阴风翻飞飘荡,直至感觉不到一丝的阴力,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这是哪里?”眼前是一片山林,满目葱郁之色,山峰连绵不绝。
山林里阴气森森,正常人不喜欢这种阴森。
她现在不是正常人,甚至不是‘人’。
她喜欢这种阴气森森的感觉,很舒服。
若不是魂魄残缺,无法修炼成阴鬼,她真想干脆躲进这山林里,修成强大的阴鬼之身,回青山派报仇。
第3章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合适的身体,供她寄养残魂。
正准备离开山林,一阵悲怆的哭声传入耳中。
哭成这样,莫不是有人死了?
凤歌心头一喜,忙循声飘去。
有人死,便代表有身体可供寄魂,若是合适,甚至可以还阳,重活一世。
她已经不奢求还阳重活,只希望能找到一具不那么排斥她的身体,供她养魂一阵子,待她将三魂六魄养齐再说。
悲伤哭泣的是一个中年妇人,躺在地上的是花季少女。
她看见少女的魂魄从躯体里飘了出来,很漂亮的女孩。
女孩显然不想死,她想重新回到自己的躯体里,可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这时林中刮起阴风,一个身穿白袍的鬼差出现在少女面前。
少女想逃,却如何逃得过鬼差手中的定魂鞭。
少女挣扎尖叫:“为什么抓我,为什么抓我?我还没死,我不甘心!”
鬼差冷冷的看着少女,“你的时辰到了,再不走,便入不了轮回道。”鬼差对少女说着话,眼睛却看向凤歌。
少女也看见了凤歌,“你为什么不抓她?偏偏只抓我?快放了我!”
“一缕即将消散的残魂罢了。”鬼差收回了目光,押着少女消失在黑雾之中。
阴风消散,她迅速飘到少女的躯体旁,试着躺进去,却被一股阴力推了出来。
我的乖乖,运气要不要这么好?竟然是全阴女。
全阳女碰上全阴女,天生的克星。
难怪斥力这么大!
就快天亮了,若再不能夺舍,天一亮她就会魂飞魄散。
她不能魂飞魄散,弟弟还在孟静姝的手里,她绝不能就这样死。
咬了咬牙,眼下唯有孤注一掷,再无旁法。
凤歌本就只剩两魂三魄,魂力不继,想要夺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全阴女。
若施还魂诀,便只有两条路。
成功,还魂重生。
失败,魂飞魄散。
于凤歌而言,她只有一条路,没有第二条路。
跪在少女身前哭泣不止的妇人突然昏了过去,待她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淡金色的阳光落在少女半干半湿的衣衫上,落在那如山峦般起伏的胸脯上。
妇人愣了愣,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再看向少女的胸脯,没错,有起有伏,她没看错。
妇人扑上前,颤着手指搭上少女的腕脉。
脉息虽微弱,却真实可触,还活着,她还活着。
怎么会?昨夜明明没了气息,心跳脉搏全都没有了,怎么会?
喜悦总归是大于惊讶的,她赶忙背起少女,匆忙离开了河边,回到她们栖居的村落。
“顾大嫂,风丫头这是怎么了?”一个扛着农具的男人见顾嫂背着昏迷不醒的风柯小跑着,赶忙打招呼询问。
顾嫂敛下面上的忧虑,干笑道:“这丫头贪玩,摔了一跤,不碍事。”说话间脚步未停,不待男人问出第二句话,她便已经远远跑开。
回到家里,将门关上,手脚麻利的给风柯换上了干爽的衣裳。换衣时摸着她左边身子发烫,右边身子又极凉。
这是什么情况?
第4章
猛然睁眼,她看见从破漏屋顶泻下的缕缕阳光。
老天爷果然还是公平的!
凤歌醒了,于三天后的晌午。
仲夏的阳光很毒辣,可看在凤歌的眼里,却是那么温暖可爱。
她又可以直面阳光了!
她又可以自由呼吸了!
“哐铛。”器皿坠地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
凤歌回头,瞧见一个呆若木鸡的妇人,正是那天在小河边悲哭不止的妇人。
“小姐,你可算醒了!”顾嫂红了眼眶,喜悦的泪水滚滚而落。
小姐?
凤歌扬眉,原来她们不是母女。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了,许多事记不清了。”她面色苍白憔悴,唇角微微勾着,笑容意味深长。
顾嫂有些懵,眼前的女孩,明明是风柯小姐,可又感觉不是。
凤歌没有多说,转身走到门口,伸手掬了一把阳光,热热的,很舒服。
目光落在正对着大门的小树林上,美眸微眯,面上的笑容淡了两分:“这是寒林!”
她没有问顾嫂,只是在述说她看见的。
顾嫂忙忙点头:“对呀,这是寒林,咱们搬来这里时才种上的,夫人说您怕热,在这里种上一片寒林,夏天就不会热了。”
当然不会热,寒林聚阴蕴煞,怎会热呢?
还种在正对大门的地方,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不过也算成全了她,若不是这片寒林,她恐怕不会再醒来。
寒林所聚引的邪煞,只会危害这间房子的主人,而这间房子的主人已经死了,阴阳簿上,再没有她的名字。
如今房子的主人,是凤歌。而凤歌,从来就不怕这些邪煞。
这些天她一直守着小姐,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小姐就是小姐。
可眼前的小姐,又不像是小姐。
气质,言谈举止,甚至是站姿,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仲夏的夜,本该燥热的房间里,此时冷的出奇。
就算是山林夜冷,也不会冷成这般。
闭着的眼悄悄掀开一条细缝,光线昏黑的房里多了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这是凤歌生平第一次在没有开阴阳眼的状态下见到不干净的东西。
以前的凤歌是全阳女,至刚至阳,没有阴邪能靠近她,她自然也看不见这些东西。
若想看,唯有用玄法打开阴阳眼,方能见到这些东西。
如今她上了全阴女的身,而全阴女的体质本就极易招惹这些东西,能看见一点也不稀奇。
这就是外面那寒林聚养出来的东西吗?也不怎么样嘛!
闭上眼,将被子往上拉,盖住祼露在空气中的肩臂。
她知道有一个吊死鬼飘在她头上,长长的舌头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
她也知道有一个淫鬼躺在她床上,用那双淫邪的鬼眼盯着她的身子上下来回。
还有一个水鬼湿哒哒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原主风柯能看见它们,被他们成天这样骚扰,难怪身体这么差弱,能活到这岁数,还真是不易呢。
她不怕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根本伤不了她。
像往常一样,淫鬼伸出了它的手,先将那青绿色的手掌伸向了女孩莹白如玉的面颊。
第5章
‘嗷’的一声鬼叫,淫鬼的手像是被大火灼烧般冒出了白烟,疼的它迅速离开床铺,缩在墙角不敢动弹。
吊死鬼见状,朝淫鬼冷笑轻哼,那声音阴森恐怖。
腥红长软的舌头从吊死鬼嘴里甩出,甩向床铺上的女孩,就像往常一样,用它的舌头,缠住女孩的脖颈,将她高高吊起,等快要断气时再将她放下,如此反复的折磨,看着女孩挣扎哭泣,又无力反抗的模样,是它们唯一的乐趣。
然而这一次,它长长的舌头没能卷住女孩的脖颈。
像淫鬼一样,舌头刚碰到那女孩的身体,便有阵阵白烟冒起,仿佛有人在用大火灼烤它的舌头。
吊死鬼和淫鬼都在女孩身上吃了大亏,落水鬼自然不会再去冒险,毕竟它们三个实力都差不多。
屋里的阴冷很快散尽,当她觉得热时,方才睁开了眼睛。
几个小鬼也敢在她面前放肆,她十二岁便下山入世,见识过的阴鬼煞魂不知有多少。
若非此时魂残魄损,玄法尽失,她会让这几个招惹了她的小鬼安然离去?
为了能睡个好觉,她在屋里翻找了一阵,用些零碎的东西在房里摆了个驱煞局。
有了驱煞局,外头的小鬼进不来,只能在屋外徘徊,既送了阴气来助她养魂,又不会扰她好眠。
且有了外头的聚煞寒林,她连养魂局都不用摆,那寒林所聚蕴的阴气,比寻常的养魂局所聚养的阴气要浓厚的多。
……
就算没有小鬼骚扰,她这一觉睡的也不算安稳。
做了整夜的梦。
梦见弟弟哭着喊救命,梦见大师兄站在青山脚冷冷的望着她,梦见自己魂飞魄散……
醒来时,外头很吵闹,叫嚣声很是凶悍,顾嫂的声音在那些叫嚣声中显得尤其的低弱。
她支起身子听了一会,大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宅子是风家的产业,而顾嫂只是风家的下人,那两个来闹事的,正是风家的所谓远房亲戚。
他们认为风柯已经死了,这房子就该由他们代风家收回去,让顾嫂现在立马收拾东西滚蛋。
顾嫂无论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便一直这么吵闹不休。
这些人在院子里叫得很凶,只有顾嫂一个人拦着,若他们真要冲进来,顾嫂又怎么拦得住?
他们是在怕呢!
那就让他们怕个够!
凤歌慢腾腾起身,从柜子里找出一件素白长裙,黑发披散,再用清水将脸打湿,就这一步步走到窗边,从半开的窗口往外看。
她的身形刚到窗边,外面的阴物便迅速退入寒林之中。
院中阴风乍起,凉得人后背发麻。
明明站在日头下,本是汗流浃背的状态,被这阴风一扫,几人都在打寒战。
“怎,怎么回事?”穿着褐色短褂的中年男人伸手推了身边的瘦高青年一把。
瘦高青年也是背脊凉透,每次来这里都觉得比别处要冷,今天尤其的冷,仿佛置身于阴鬼横行的地狱。
瘦高青年刚要说不知道,眼角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那半开的窗户内,像是有人——不——更像是有鬼。
腿上的力气像是被抽空般无力,双手下意识扶住身边的人,一张嘴,牙齿都在颤:“福,福叔,窗,窗,窗户那——”他说不下去,赶紧闭上了眼,想跑,可腿脚却使不出力,胆都要破了。
第6章
被叫福叔的中年男人一边骂着青年没用,一边转了眼去看青年所指的方向。
那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扭了身就跑。
青年见福叔跑了,也赶忙跟着跑,却又跑不快,心里那个急呀!人还没跑出小院子,裤裆处便涌出一股热流......
顾嫂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怎会吓成这样?待青年跑出去后,她扭头回望,窗里窗外,什么都没有。
“小姐醒啦!”顾嫂端着热水进门,瞧见小姐正坐在床畔挽发。
“嗯,好像睡了很久。”她轻声应着,先前眼中的凌厉之色,在见到顾嫂时已经消散无踪。
一顿午饭的功夫,凤歌从顾嫂嘴里套出不少话。
原来她不是这村里人,而是远在京都的风家大小姐。
顾嫂是风柯生母的陪嫁丫鬟,为了完成主子的嘱托,抛家舍业的陪风柯来到这小山村里生活,一住就是十七年。
风柯的生母原是风家主母,风柯一出生便是风家嫡长女,本该在京都城享受荣华富贵的风家大小姐,此时却在距离京都城两千里外的小山村里苟延残喘。
顾嫂说,风柯出生那天,本是白昼,却突然变成了黑夜。
狂风呼啸,像是万鬼在号哭。
整个世界都被黑暗吞噬。
直到从风家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那阴冷可怕的黑暗方才逐渐散去。
“我就是那个婴孩?”凤歌挑眉,看来这具身体不止是全阴体质这么简单呢。
顾嫂点头:“是,小姐就是在那时出生的。后来老爷请了道士来家里作法,那道士说小姐命犯阴煞,是个不祥之人。”
道士还说了很多,都是不好的话,她不好说给小姐听,只当没听过吧。
“命人在这屋门前种下寒林的夫人,是我的生母?”风柯问。
“当然不是。”说完顾嫂便红了眼,“你母亲在得知老爷要贬妻为妾,还要将小姐您送到山村里来时,她以死相逼,希望能将你留下,谁知她那一撞,竟真丢了性命。倒是便宜了那个女人!”
所以,风柯的生母已经死了,现在风家的主母是和她不相干的人。
难怪会在门前种下寒林,她这是想让她死啊!
取了帕子递到顾嫂面前:“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凤歌的声音很凉淡,听在顾嫂的耳中特别不正常。
小姐平日说话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凤歌起身,缓步踱至窗前,透过窗隙望向院外,绿中泛青的寒树叶在风中摇颤,纵是在艳阳之下,寒树林上方始终都萦绕着缕缕阴黑之气。
“我确实生来命犯阴煞,但未必就是不祥之人。那些说我不祥的人,恐怕别有用心吧!”
不论是全阴女,还是全阴女,都是百年难遇的灵体。
一个至阴能通冥,一人至阳能越道。
不知是风柯的运气好一些,还是凤歌的运气好一些。
一个留了魂,一个留了身,阴阳合合,究竟命运会如何?
且行且看吧!
…………
青山派
云长君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凤离,双掌紧握成拳,骨节惨白。
原本深沉如海的眸底,此时掀起了滔天巨浪,便是站在屋外的侍从也感觉到他汹涌翻腾的怒意。
第7章
房中跪着一个青衣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白着脸抖个不停,连眼都不敢抬。
“你再说一遍!”云长君的目光始终未离榻上的少年,声音冷的仿如寒冰刺骨。
“大师兄,真的不关我的事,我真的——”少年还欲再辩,站在床前的云长君不知何时掠到了他的身前,遒劲的手指箍住他的脖颈,力道刚刚好,不会让他窒息而死,却又能让他感觉到死神临近的痛苦。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少年被箍住脖颈,哪里说得出话来,啊呀了好几声才被云长君给放开了。
“我说我说——”他重重的喘息着,满目惧色:“是大师姐,是大师姐做的,她用凤离师弟的性命做要挟,逼身中剧毒的凤歌师姐进了锁魂阵。”
笔直的身形踉跄欲倒,喉头一口腥甜涌出,喷了那少年一脸。
身中剧毒,锁魂阵。
剧毒虽然要命,可以青山派的手段,纵是身体死了,还能以秘法再次复生。
前题是,魂全魄俱。
可她入了锁魂阵......
他揪着胸口的衣衫,忍着心脏的剧痛,目光再次落在满面血污的少年身上:“她死了,连魂魄也散了?”问出这短短的几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少年摇头:“我不知道,大师兄,我真的不知道。”他并不知道那天大师姐要对付的人是凤歌师姐,等他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孟静姝!
“她不会死!”云长君起身,抬袖擦净嘴角的鲜血,提步往门口走去,“看住凤离,若有半点差池,你也不用活了。”
少年的身子颤了颤,抬眼去看床榻上的凤离,若不是大师兄及时赶到,护住了他的心脉,此时怕已经姐弟团聚了吧!
云长君像阵风般刮上了青女峰,这里是女弟子的住所,同门男弟子禁入之地。
云长君并不是第一次来青女峰,但却是第一次进入孟静姝的住处。
“孟静姝!”他站在小院中,俊面凝霜,眸光如刃般盯着那紧闭的雕花门。
门被推开,青衣少女快步走出,垂眉低目的站到了云长君的面前:“大,大师兄,静姝师姐她,她不在。”
“去哪了?”从他踏入这个院子,他便知道孟静殊不在,这里没有她的气息。
“说是跟掌门去玉山赴宴了。”青衣少女说着话,依旧不敢抬眼。
“哼——她倒是跑得挺快。”云长君盯着眼前的少女,突然伸手,两根手指像铁钳般钳住少女的下颚,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说,你们是怎么害凤歌的?”
少女的脸色越发的白,身子不由自己的抖了起来,下颚疼的眼泪直流,连挣扎都不敢。
“真的不关我的事,大师兄饶命。”她曾哭求师姐带她一起走,可师姐铁了心让她留下挡灾。
青山门上下,谁不知道大师兄的为人,表面和善好说话,其实是个笑面虎。
谁要是惹怒了他,下场绝对凄惨。
第8章
而凤歌,是大师兄最在乎的人,为了凤歌,他什么都敢做。
杀两个师弟妹算什么?
捏着下颚的手指又加了两分力,少女疼的几乎晕过去。
“还不说吗?”
少女一边哭一边哽声道:“大师兄,真的不关我的事,是静姝师姐和静鸾师姐做的,我,我也是事后才听说。”
云长君忍着心痛,咬着牙根,一字字问:“凤歌她,真的魂飞魄散了吗?”
“没有没有,凤歌师姐并没有魂飞魄散——”少女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心底涌现了许许希望。
果然云长君的手指立时就松了,水墨般的眸子紧凝着少女那满是鼻涕和眼泪的脸。
“说清楚!”
少女顾不得先擦脸,赶忙回他:“那天我听到静鸾师姐向静姝师姐禀报,说凤歌师姐的魂魄从锁魂阵中逃了出去。”
云长君大喜,可又觉得不对,锁魂阵乃是青山门的独门玄阵,十分厉害,凤歌怎么可能逃出去?
“你敢骗我?”云长君手伸向了悬于腰间的短剑。
少女忙道:“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骗你,是静鸾师姐亲口说的,说凤歌师姐逃了两魂三魄,我亲耳听到的。”
两魂三魄?难道,她用了剥魂术?她竟学会了剥魂术?
云长君的心里涌上狂喜,她竟能从这样的绝境中寻得一丝生机。
喜不过一时,他心里又涌上了浓浓的担忧。
已经过去了三天,残魂存留的时辰最多就是三天,且残魂不能在白天出来,只能利用晚上的时辰找寻合适的身体还魂。
最重要的是,她是全阳女,一般人的身体根本就没办法与她相融。
除非找到和她一样的全阳女,就算不能夺舍,凭她的本事,至少也能寄体养魂。
凤歌,你现在究竟在哪里?为什么不入我的梦?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静姝究竟为何要这么做?”云长君朝少女问道。
少女身子一颤,不可思议的抬眼看着云长君,“大师兄真的不知道吗?”
“废话,我若是知道,还问你做甚?”云长君冷哼。
“因为你,大师兄,都是因为你。”少女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许是太过委屈吧,她什么都没做,却被当成顶罪包,出气筒,受各种折磨。
“静姝师姐喜欢你,可你喜欢凤歌师姐,所以静姝师姐才会下狠心除掉凤歌师姐。这样,大师兄便有可能会成为静姝师姐的男人。”
这种话,若是换作平时,她是绝对不敢说的。
可是今天,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也许是重压之下必有勇夫的作用吧!
云长君愣住,心口的痛蔓延至全身,小师妹的话不断在他耳边来回。
原来,真正害死凤歌的,是他啊!
————
“我们明明亲眼看见那死丫头掉进了河里,顾嫂将她捞上来时,就跟死尸没两样,明明就是死了呀,怎么又活了?”宋福山和风大宝缩在屋角小声嘀咕着。
第9章
风大宝道:“邪门,这事太邪门了,要不要找个法师来看看?”
宋福山伸手便在他脑门上重敲了一下,“找法师不要钱吗?你有钱吗?”
风大宝苦着脸摇头,“输光了,买米的钱都没了。”
宋福山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样的赌棍,口袋里从来都是积不下钱的主。
“从前风家人送钱粮来时,咱们还能藏下一些,可现在风家人不管这丫头了,咱们怎么办?要拿不到房子,我们也跟着喝西北风。”宋福山的目光扫向村西头,风柯和顾嫂就住在那边。
风家人说了,往后风柯的生死与风家人无关,也不再会送钱粮过来。
他们这才打上了那房子的主意,只要风柯死了,这房子就归他们所有。
虽不是什么大宅子,卖个几十两银子还是可以的,足够他们花上一阵子。
风大宝突然咧嘴笑道:“福叔,这丫头断了生计,又是个体弱的,怕也熬不了多久。”
宋福山想了想,笑道:“也是,就风柯那三天两头生病的病秧子,如今没了治病的银钱,看她怎么熬过去,怕是熬不了几日就一命呜呼了。”
只要风柯一死,他们便有足够的理由将顾嫂给赶走,那房子就是他们的了。
————
凤歌看着桌上的稀粥野菜直皱眉,不是她贪嘴,而是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必须吃些好的补养才行。
“小姐,风家已经两个月没送钱粮来了,咱们缸里的米所剩无几,攒下的钱都给你买了药。”顾嫂叹了一气,心里闷闷的难受,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她打小便被爹娘卖进了云家,跟着云家二小姐一起长大,学了琴棋书画,虽比不上小姐那般精通,却也算是有些才气了。
可这些,却在这小山村里半点用不上,若她当年学了女红,至少现在还能做些针线活贴补生计,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的困境。
凤歌扭头看了眼外头的天气,今天的日头似乎不如昨天的毒辣,倒是可以出去走走,说不定还能赚点钱回来。
“吃饭吧,吃完出去走走。”
顾嫂看着小姐淡漠的面色,心里疑惑重重,她从前每每在小姐面前提到风家时,小姐的面色都很难看,那种愤怒之色根本就压制不住。
可是眼前的小姐,却像没听见般,面色波澜不惊,哪怕是一点点的愤怒都没有。
小姐究竟怎么了?
自那天醒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纵是心有疑惑,顾嫂依然没有多说什么,忠诚是她一生的信仰,无论小姐变成什么样,永远都是她的小姐。
吃罢午饭,顾嫂领着凤歌出门。
这是凤歌醒来后第一次出门。
前些天因为体虚的缘故,每走几步就会头晕,所以不敢出门。今天已经好了许多,她决定出去看看,看看这个将要生活一段时日的村子。
“顾嫂子,好几天没见你了,挺好的吧?”一个脸圆矮胖的妇人拎着个菜篮子迎面走来,热络的跟顾嫂打招呼。
顾嫂忙应:“挺好的,李嫂又去采野菜?”
第10章
妇人在顾嫂面前停下,面上挂着笑,眼神悄悄打量了凤歌一眼,乐呵道:“也不知是谁说风丫头病得不轻,我还想着去看看呢,没成想竟在这里遇上了,这风丫头哪里像个病人?也不知那些人在背后瞎嚼什么。”
顾嫂面上笑的颇不自然,“是啊,也不知是谁,总爱在背后乱嚼舌根,我家小姐可好的很。”
妇人眉峰微挑,唇角微不可觉的轻扯了扯,随即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呀?”
顾嫂指着前边道:“就随便走走,吃饱了消消食。”
李嫂的嘴角又是一扯,这次弧度大上一些,连顾嫂都看见了。
“哦,那你们去吧,我家可没你们那么好命,吃用都有人送来,我要是不出去采野菜,晚饭都没着落呢。”
李嫂说着转身要走,一直未出声的凤歌突然将她叫住,“李嫂子请留步。”
李嫂微愣,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你叫我?”这风丫头虽然一直住在村里,命比纸薄,心却比天还高,从来不将他们这些村妇放在眼里,更不会主动和她们说话。
凤歌点头,面色淡淡:“自是叫你。”
李嫂子转过身来,将凤歌上上下下一通打量:“真是奇了怪了,风丫头你竟然愿意跟我们这种乡野村妇说话?”这丫头自诩为风家大小姐,以为风家早晚会将她接回京都城享福,眼里哪里有过她们这些村妇。
凤歌对她的冷嘲热讽丝毫不以为意,这女人生了一对鬼眉,眉粗压眼心不善。还生了一张恶女相,口大露齿,人中短促,鼻短而低且鼻梁歪曲。
一脸的贫贱之相!她自然不会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李婶子近日家宅不宁吧,是不是家里有人得了恶疾?”
李嫂面色大变,眼睛睁得老大,一脸惊恐的看着凤歌。
她怎会知道?这事村里没人知道,连与之一墙之隔的邻居都不知道,她怎会知道?
凤歌又道:“我看婶子你印堂暗黄泛青,恐怕不是简单的恶疾呢!若不尽快除解恶疾,恐怕会导致横祸突至呢。”
李嫂又惊又疑,这风丫头什么时候还会看相了?说得有板有眼的,也不像是诓骗人的样子,怎么办?是假装没这回事,还是请她去看看?
毕竟是个村妇,没有什么见识,也不敢随便作主,跟凤歌主仆随便应付了两句便匆匆回家去了,野菜也不着急去采。
“小姐,你刚刚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顾嫂听得一头雾水,小姐是她一手带大的,琴棋书画都教了她,却从没教过她看相论风水之类的东西呀?这玩意连她自己都不懂呢。
凤歌心情大好,没想到刚一出门就遇到生意,看来今天晚上能吃一顿白米饭了。
“没什么,见她印堂发黑,似有凶兆,好心提醒她一句罢了。”凤歌笑了笑,拉着顾嫂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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