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巴巴瞧着他,只见他缓缓拿起茶杯,轻轻地吹去了浮在水面的茶叶,抿了一口,又放下。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平静而深沉地说:“表情不怎么好。”
那晚我深受打击,恍恍惚惚了一夜,到最后也不知是怎么回去的。
我的确是太在乎他的看法,所以弹的甚是小心谨慎,表情难免紧张了些,可是即便为此显得狰狞,他又怎能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我的表情上,对于我的演奏反而绝口不提。
我摇摇头,心里总归是失落的,我原本对自己抱有十足的信心,总以为他会同旁人一般夸赞我。
如今这种感觉便是我失去法力,从云端跌落的感觉,怅然若失。
一夜无眠,不知从何时起,他竟如此牵动我的心绪。
次日当我顶着一双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出门时,听闻前些时日天君下诏,说凡间有疾苦,日日听人哭诉,细闻得知太湖以南有一猛兽唤彘,喜食人,因数百猛士全变它嘴下亡魂,索派一众天兵天将讨伐,竟奈何此兽早已成精,闹的天兵天将死伤惨重,所寻仙术高超的仙家前去协助铲此祸患。
上仙们懒得管这等小事,下仙们又没有把握降服那怪物,几番推辞神君便应承了下来,同白泽下凡数日。
今日便是去了。
也罢,我也因此得了空闲寻了个借口将自己关在房中,终日窝在那榻上怀抱着一坛十里香,捋顺着自己的心意。
几十万年来,我从未如此在意过旁人的看法,也从未升起过今日这般情愫。
是何样的的情愫,便是瞧着他时会开心,得不到的回应会失落,看不到他时便想他,偶尔想起他时,还会不由自主的傻笑。
可能这便是喜欢吧,好看的男子我见过不少,毕竟我们招摇山离那狐狸的地盘近的很,那狐狸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个顶个好看。可偏偏就未曾有过如此让我欢喜的,以至于欢喜到我似乎得了相思。
我们属刺猬的和乌龟总是有些相像,旁人不知,反正我和爹爹都是这样的,它们缩在壳里,我们躲在洞里,躲在洞里干嘛呢?躲在洞里喝闷酒。
清醒了喝,喝多了便睡。
睡醒了便再接着喝,生怕再想了不该想的事情。
神君归来时,我正抱着酒坛烂醉如泥。他提溜着神志不清的我一股脑的扔入了灵池中,于是…我就被呛醒了。
我睡眼朦胧的瞧着神君还穿着他下凡时穿着那身云锦,上面早已布满了红色的斑点。
我皱皱眉头,一阵心痛。
“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神君冷清着脸问道。
我揉了揉眼睛,看着屋里躺到的酒坛,一阵冷风袭来,打了个寒颤,心里泛起一阵惶恐。喝着喝着便早已忘了这不是我那招摇山,这下可好,被正主抓个正着。
“我…”瞧着他那副阴沉的模样我什么也不敢说,只好低下头和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擦洗干净速来见我。”他转手扔下一身干净的衣衫扭头离去。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还没反应过来,我都不晓得自己怎会酩酊烂醉这么多时日,本也只是想消愁解闷而已。
洗去我一身酒气,换上身干净的衣服,我探头探脑的小心翼翼的摸进他的房间,生怕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画面,索性没有…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背对着我站在窗边。
“解释呢?”,他头也不回的冷冷问道。
我依旧低着头不敢言语。
“你这些时日做了什么?”他转头看向我,一双眸子直直撞击我心底。
几日不见,他脸颊越发消瘦,生生搅动着我的心。
“我…我…”我说不出口,我紧紧攥着衣襟,有些哽咽,红了眼眶。
我怎能告诉他自己的忧愁,怎能同他道明自己真实的心意。
我只是这三界中微不足道的存在,就连自己的看家本领,都得不到他的认同,又如何顶着这么一张平凡的脸,来妄想得到他的心。
“罢了。”他似是瞧见我红了眼眶,皱了皱眉头,那张苍白的脸,微微泛白的嘴唇透着隐隐的疲惫。
我刚要张口询问他是否受伤,话到嘴边,便瞧他朝我摆了摆手。
他可是震慑三界的战神,一区区猛兽,又怎能伤到分毫,想必那些斑驳的血迹定是那猛兽的,况且他若真受了重伤,白泽又也会不在他的身边,想到这里我便又将那话,生生咽了下去。
退至门前,帮他带上门才舒了一口气,想起白泽,拔腿便往白泽那里跑去。
驾熟就轻的一屁股墩到了凳子上,吵醒了原本化了原形正闭目休养的白泽,他慵懒的抬抬眼皮随即化了人身。
多日不见他也未曾想念。
我满目愁容的瞅着眼前刚刚变回人形的白泽,刚睡醒的小脸如同高原红一般红彤彤的,小手揉搓着眼睛,打了个极为绵长的哈欠。
说来倒也好笑,即便我回回目睹了他化为人形的全过程,却依旧很难相信他竟然就是神君座下那头羊头狮身的怪物。
闻言,随神君征战数百万载,自洪荒中生,生而脚踏祥云,食恶灵妖物,凡人避邪供之。
“这些时日,可还好?”
白泽一脸疲惫的勉强睁着那双惺忪的小眼,那瘦弱的小身板有些摇摇欲坠的靠在我身上。
我本想在问些凡间的事,刚要开口却发现他双目又闭上了,那张樱桃大小的小嘴微微张着打着鼾又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