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渊抬眸看了一眼顾念初脖子上刺眼的伤口,掏出了腰间的金疮药,“别动,伤口还在滴血。”萧墨渊拿过一方帕子,将溢出来的鲜血,轻柔的擦去,然后将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抹了上去。
冰冰凉凉的,但萧墨渊手上的薄茧轻轻划过顾念初伤口下的脖子,看着萧墨渊深邃幽黑的眼睛,此时正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在涂药。
顾念初下意识的摁住了他手上继续抹药的动作,而被迫停下动作的萧墨渊一抬头,顾念初担忧的眼神便落入了他深邃平静的眼眸,片刻之后,还是顾念初心虚的躲开了萧墨渊坦诚的眼神,“今日有人敢在刑狱司面前行凶,天子脚下就敢这么明目张胆,我过两日要回一趟青州,你暂住在清风楼里吧,比较安全。”
顾念初说完低着脑袋,去把窗给开了,看着还在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心想,肯定是房间太闷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热。
萧墨渊看着仅套了一件单薄外衣还站在窗边吹风的顾念初,“顾姑娘是在担心本王?”
萧墨渊将自己身上的大貂披风脱下来,披在了顾念初身上,一股清晰的檀香味扑脸而来,原本还尚有萧墨渊身体余温的披风落在了顾念初的身上,如同萧墨渊在身后轻轻拥着顾念初,而顾念初的脸越来越低,低到萧墨渊只能看见她泛红的耳朵。
“看来美人儿不仅担心本王,还害羞起来了啊。”萧墨渊拿曾经顾念初挑逗过自己的词来调侃顾念初,难得见顾念初没有反驳回话。
爽朗的笑声在头上响起,顾念初恨不得钻回被窝,将被子掩过头来躲避,结果,一退后,便踩到了萧墨渊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直接往后摔了过去,幸好萧墨渊眼疾手快,直接抱住了顾念初。
将她放到椅子上后,萧墨渊便将那窗户给关上了,“北风冷冽,吹多了,容易起头风。”
坐在椅子上的顾念初猛灌了自己好几杯茶水,才稍稍稳住了刚刚跳动飞快的心,“那是本王的......”
“噗~萧墨渊,你是不是故意的。”顾念初连忙擦拭着自己嘴角的茶水,一脸的气闷。
“你三番五次坏了对方的事,该操心的是你自己。”无痕查到了对方已经想对顾念初下手的消息,萧墨渊还是亲自来提醒顾念初要小心。
“怎么,萧三王爷也会关心别人的吗?”
“顾姑娘不要忘了,你和本王还谈有买卖,这戏本王演了,本王也从不做亏本买卖。”
拿顾念初对他说的话来堵她的嘴,顾念初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她刚刚悸动的心,彻底平静了,真不理解,堂堂一个王爷这么锱铢必较,能看上他的,绝对是猪油蒙了心。
“放心,我顾家做生意,向来守信。”
......
顾念初看着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老夫人,皱了皱眉头,“见到长辈,也不起身行礼,元廷也不知是怎么教的你。”
看着顾念初莫名被这老夫人给呵斥了,琉璃原本还想着为自家小姐出头,却被顾念初摆了摆手,“想说我爹教子无方吗?”
顾念初让琉璃给顾老夫人上了杯热茶,“那我倒想请教一下,老夫人如何教子?为了所谓家族脸面,将亲生子还有孙女赶出家门,十三年来,不闻不问,一来,便指责亲生子教子无方吗。”
“养在乡野之地果然粗鄙不堪,只会忤逆长辈。”顾老夫人被顾念初毫无留情的下了面子,愤怒的震了震她手中的拐杖。
“长辈?顾老夫人莫不是忘了,我可还没回你顾家呢。这儿是清风楼,不是你顾家,要是顾老夫人想在这儿挑刺儿,怕不是找错地方了吧。”顾念初冷冷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顾老夫人,顾老夫人原本是让顾念初回顾家,将她当众下了嘉敏公主的面子,好好责罚一番,好给嘉敏公主出气的。
不曾想,顾念初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直接回了一句‘不去,要找我,自己来’,她绝不能让这样目中无人的丫头就这么回顾家,这才来打算给她立点规矩,可如今,规矩还没立,倒是先被这丫头给欺负上了。
顾家哪个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她,现在竟然被一个小辈给这样羞辱,气的顾老夫人直接就让身后的下人掌掴顾念初的嘴巴。
“谁要动本王王妃啊?”就在下人快要走到顾念初的时候,萧墨渊便出声,从二楼下来将身上的大貂取下披在了顾念初身上,“都说外边冷,要穿厚点,总不听话。”
“这位是?”萧墨渊给顾念初的杯中添了些热茶,便看向了顾老夫人。
“老身顾秦氏见过三王爷。”
“顾老夫人这是要对本王的王妃动手?”
“老身不敢,只是四丫头既已回京,理应住回家中。”顾老夫人笑着看向萧墨渊,只是手上握着拐杖的动作却是暗暗在使劲。
看来这是要将人困在顾家,再进行教导了,他们要是见识过顾念初的武功后,还敢不敢对她这样动手,就不好说了。
“那日殿上,父皇曾应允初儿可多缓几日,再考虑回不回顾家,顾老夫人这一句‘理应’,莫非是要......”
“老身自是没有违抗陛下的意思,四丫头既然喜欢住外边,老身也不好强人所难。”担心萧墨渊说出什么让有心之人可拿来随意曲解的话语,顾老夫人立马将话接了过来。
而萧墨渊也是故意停顿,既然人已经按照自己的意思接了话,便没有再为难她了。
“本王还要与初儿逛街,顾老夫人请便。”萧墨渊拉着顾念初的手,当着顾老夫人的面,直接出了清风楼的门口,要不是还在外边,顾老夫人定时要气的破口大骂的,可想着还在外边,硬是咬牙忍了这口气,结果回了顾家便病倒了。
“你生气了?”顾念初看着萧墨渊一出清风楼,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问。
看着顾念初小心翼翼的样子,萧墨渊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刚回京,便得罪了现如今最得宠的嘉敏公主,还没回顾家,便就得罪了顾家老夫人,树敌太多,并非好事。”
“又不是我主动招惹她们。嘉敏公主喜欢裴霄亭,但外边一直盛传裴霄亭心悦顾家四小姐,因其失踪,这些年一直空缺后院。就算我什么都不做,那个嘉敏公主也会看我不顺眼的。嘉敏公主的母妃淑贵妃娘家可是秦家,更是那顾老太婆的侄女,她一心想自己孙子能娶嘉敏公主。今日她来找我麻烦,不过是想给嘉敏公主出口气,送个顺水人情。我不怕事,但我也不会主动找事,萧三王爷要是担心我给你惹麻烦了,大可不必。”
顾念初说完,直接甩开萧墨渊拉着自己的手,气呼呼的自顾自的在前边走去,“小姐,三王爷都走了,你就别气了。”
“我气给他看吗?”顾念初停住了步伐,转过身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琉璃身后已经空了的地方,一阵的失落。
琉璃看着还是气鼓鼓的顾念初,只好就驴下坡,“是是是,小姐是气给我看的。那王爷买来的糖葫芦是打算哄哪个小孩子啊?无痕小子,前边有杂技,陪我去看看。”
“可是......”
“我家小姐在,你家王爷的安危,她包了。”无痕原本还想挣扎一下不去的,结果被琉璃一把给拽走了。
“以前我不开心,母后总会偷偷带我出宫,每次她都会给我买一串糖葫芦,她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点酸酸甜甜的,就会开心起来。”
鲜红欲滴的糖葫芦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可顾念初迟迟没有接过,当身后的萧墨渊看着身子一抖一抖的顾念初,觉得不对劲,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便看到了咬着嘴唇,压抑着声音,默默在落泪的顾念初。
“怎么哭了?”萧墨渊刚抬起手擦去顾念初脸上的泪水,顾念初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片刻后,萧墨渊的怀中传出了顾念初闷闷的,半带哭腔的声音,“小的时候,我爹常常忙于生意,时常很晚很晚才回家,但每次我醒来,总能在桌上看到一串糖葫芦。后来我去了青衍宫习武,但他也会偶尔去青衍宫看我,有时候可能来去匆匆,但他每次来也总会给我带上一串糖葫芦。
上一年,他陪我们过完中秋,病倒了,大夫说是积劳成疾,早就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再也没有人买糖葫芦给我了,再也没有人在我受欺负了,牵着我的手去为我讨公道了,我再也,再也没有我爹了。”
萧墨渊细细的听着,用手轻轻拍着顾念初的后背,那串糖葫芦就这样被萧墨渊拿在手上,刻在了顾念初的心上。
......
“裴少司找我有事?”顾念初靠在厢房的窗边喝着酒,头都没抬的问刚进门的裴霄亭。
“顾姑娘还没回顾家,便将顾家老夫人气倒了,这事在京城可传的沸沸扬扬。”裴霄亭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这不是裴少司给我招惹的吗?”顾念初冷着声回了过去。
“顾姑娘所图之事,裴某愿意尽力帮顾姑娘分忧。”说着,裴霄亭还端起桌上的茶杯,亲自给顾念初倒了杯茶。
顾念初手指轻敲着脑袋,歪过头看向裴霄亭,“裴少司说笑了,我所图甚广,哪里敢劳烦裴少司。”
“小的时候,你受委屈了,总会哭着脸来找我为你出头,表妹与从前可真不一样了。”裴霄亭笑着看着正掐住自己脖子的顾念初。
看着裴霄亭逐渐涨红的脸,顾念初最终还是将手放开,随即撇开了死死盯着裴霄亭的视线,“当年的事与你无关,裴公子何必趟这趟混水呢。”
裴霄亭递给顾念初一枚刻着‘裴’字的玉佩,玉佩之下还压着一个信封,“那日街上,多谢顾姑娘为本官救下那犯人,这是报酬。”
看着顾念初盯着那玉佩迟迟没有动作,裴霄亭淡笑的解释道,“京中势力错综复杂,更是因为我的原因,让顾姑娘得罪了二公主,姑娘要是在京中遇到麻烦,可拿着此玉佩到刑狱司,这既是当日报酬,也是裴某的赔礼。”
说完,裴霄亭便起身离开了,可当他走到门口之时,“裴霄亭永远都是顾念初在裴家最大的靠山。”
想到当年自己被关在裴家祠堂,就这样与顾念初错过了十三年,这是裴霄亭心中最大的遗憾。如今顾念初回来了,却即将成为北离三王妃,或许是命运捉弄吧,裴霄亭只是落寞地一笑,随即便抬步离开了。
顾念初拿过那枚玉佩,翻过玉佩后边,赫然刻着一个‘初’字,只可惜一切都不能回到当初了。顾念初拿出一个锦盒,将玉佩以及那信封一起装了进去。
......
“青州路途遥远,让你弟跟你一起回去,这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顾念初将叶林双手里的包袱接了过来,“我骑马回去,来回不过半月,还赶得上回来和你们吃饭守岁。带上他,拖慢我行程。”
“臭丫头,怎么说话的啊。”叶璟彦笑着朝顾念初打闹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小心点,我和娘在京城等你顺利回来。”
叶林双握住了顾念初的手,“这事你爹等了好久了,他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的。”
落叶归根,或许是所有人心里最坚定的向往吧。
顾念初看着城门外的方向,呢喃道:“不知道青州今年有没有下雪?”
......
刚出京城没多久,顾念初便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你们怎么来了?”
“王妃要回青州,本王不得跟着啊,就是不知道裴少司来,是何意啊?”顾念初看着孑然一身的萧墨渊,直接瞪了他一眼。
“表妹去青州接姑父的骸骨回京,路途遥远,作为表哥,理应陪同。”裴霄亭骑着马上与顾念初平视,连个眼神都没留给萧墨渊。
看着他们两个,顾念初只觉得头疼,自从那天在萧墨渊怀里哭的他胸前的衣襟都湿了,她就有意无意的避开与萧墨渊的碰面,属实是有点丢脸。而裴霄亭,顾念初也是不太想见到他,虽然那天他话里明里暗里的说着有和好之意,但顾念初属实是心乱,趁着去青州办事的时间,想着理理思绪,没想到还没完全动身呢,就......
还没等顾念初想好用什么说辞拒绝他们的陪同的时候,萧墨渊直接伸出手,握着顾念初的手臂,直接翻身与她共骑一马,“出发吧。”
等到无痕骑着马还牵着一匹马赶到城门外的时候,便看到了自家王爷揽着顾念初骑马离去了,身后还跟着裴霄亭、琉璃的马,他牵着马的手不知所措的样子。
最后还是琉璃瞥见了他,回过头来,“这马撇掉吧,你家王爷估计不需要了。”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