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登仙境 张机飞冤

张琅心中响起的那一阵阵九天玄音,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击在自己的心头。眼前哪里还是什么河帅府啊,仿佛登临天界,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紫雾朦朦。环眼望去府内的几根柱子已经彻底变了模样,恍若金龙缠绕,抵地擎天;帅府内荷花池心的湛亭桥上盘旋着彩羽丹凤。眼前处处都是龙凤翱翔,身后点点洒满璀璨繁星。眼前不再是觥筹交错的食客,而是脚踏祥云的一众仙班。张琅揉了揉眼睛,看看附近的侍女,一个个笑靥如花。模模糊糊的变成天妃掌扇,玉女仙巾。扬淮一带的富商在他眼里已经化为掌朝的天将,护驾的仙卿。张琅心中已经不能自已,这分明是天宫啊。顿时眼放异光,结舌瞠目,双手不能自已,也不知道该放到何处了。

自己这一桌的人见张琅刚刚被烫的够呛,舌头受了烫伤,现在伸着舌头倒也情理之中。可是这般迷醉的表情,实在让人不可解。难道被烫也是件极为享受的事情,要么人被烫糊涂了?

张琅口中迷迷糊糊的,只觉得现在只要按仙姑所说定是可以登临仙界,享那长生不老,逍遥天地的神仙生活。

席下众人见张琅眼放异彩,就听他朗声道:“诸位,诸位。本人姓张名琅,今年已经五十有余。拜当朝曹公为义父,实乃我全家之至荣至幸之事。”

下面人一听,互相看了看。就算一些奸诈商人也无不心道:‘说的不是屁话,在座的谁不知道还要你再说一遍。还有脸说出来自认义子的事,还至荣至幸。’

又听张琅放声道:“吾自幼出身清贫,而心怀救世报国的心愿。承蒙曹丞相看中,收为义子。鄙人感念义父,该以当一个清官为毕生所愿!”

下面一个食客听到这里,刚刚抿的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心想:‘就你还清官,我的天。刮地皮三尺,炼蚊子精油的。’

“为主一方官员如何廉守?心是动之先,心移则为最危者移,心动则根不稳。本人怀清廉之旨惟记,固树为官当上报效朝廷、下执政为民,怀普救疾苦之根本。为官清廉,本是修养,亦是情怀,其源出于积习。主官者,以学为一政事,为一生修,为一生求。不以资变好、贵、权、事而惰弃清廉之念。将近其实,大取良心志廉。欲为人之大敌,亦是为官之敌。官亦为人,亦有所欲也。随权越大,得利愈多,经取之心亦愈大。为官之情好,是时风之标,风俗之源。开善之风不易,而开坏之日渐,则人趋之若鹜,此则人易就堕之性也。”张琅摇头晃脑的复述着洛琬儿的传音,讲的口沫横飞,激情四溢。

崔宰面露极度鄙夷的神色,对常啸天道:“这简直是我听到的最恶心的话,一个骄奢淫逸,贪财好色,溜须拍马之徒,也敢在众人之下谈什么清廉。居然还以被曹振收作螟蛉义子为傲,还敢开煌煌之口标榜自己为清廉楷模。简直卑鄙至极,毫无人格可言。”

与张琅同桌的互相看了看,他们对这位河帅可是甚为了解。一个个心中直犯嘀咕,此人素来粗鄙不堪,见财起意,见色忘义。现在哪怕嘴上说的让人听之欲呕,可是如此文绉绉的还是第一次。

常啸天崔宰一桌有一个阿谀之徒,多依仗张琅发财,张口大赞:“张河帅真乃世间清廉之表率,头上三尺有神明啊。人若是陷入贪墨,那可是终身难以洗濯。想我们张河帅当真是一位可饥、可寒、可杀、可戮,唯不会去取一分一毫之人。古人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此正是我张河帅毕生为官之写照啊。”

此桌对面一个瘦子,冷笑道:“你说的真好!!就他妈的是撅着屁股说话,臭不可闻。”

吹捧那人道:“怎么个意思?你是说我说的不对了?那等宴席之后,我们找张河帅评评理去。还是你对当朝曹公有意见?”

“得得得,我认你狠。不谈国事,不谈国事。”瘦子连忙摆手道。

“张河帅拜当朝曹公为义父,那是祖上荣光之事,天下谁敢说话?张河帅是天下清廉表率,曹公那是为国为民,千年来少有的忠臣良相。我等崇敬之情,犹如滔滔淮河之水。。。”那吹捧之人的阿谀之词不绝入耳。

常啸天对崔宰道:“天下无耻之徒处处都有,不过越是无耻的人越喜欢自吹自擂。”

那人听见,喝道:“你说什么?”

常啸天冲他一瞪眼,那人感觉似万箭攒心,那股气息如食人的凶兽。一仰身摔了后去,吓得裤裆里淋淋漓漓。

忽然台上张琅大声道:“诸位,你等都知道我拜曹振为义父,可你们知道曹振到底是何人么?”张琅这么一说,顿时一片雅雀无声。只是一个河道府里的一个小帮办,倒是极是留心。

张琅一脸得意的道:“曹振,当朝三公之丞相,他睥睨社稷,内怀不道,效法王莽,曹操。视祖宗法度之为无物,玩弄陛下直如同婴儿!曹振大逆不道常假传圣意,以诽谤诋毁诬蔑天下。京城显赫官员保家族不敢议,那些小官为自己每年俸禄又不敢言。曹振颠倒纪纲,恣意妄作,自古人臣之奸,未有如曹振今日之甚者!!”说完挺胸凸肚,趾高气昂,美的如同吃了二斤蜂蜜屎一般。

这话音一落,顿时如同炸锅一般。崔宰更是吃惊,这曹振权倾大周。自己虽身为太尉,也知道曹振乃当朝大奸。但是宦海沉浮,就是要搞倒曹党也要使尽手腕,隐晦行事。这张琅分明是曹振一党,怎么会忽然公开说其奸臣,这可是担着掉脑袋的风险,为民伸张啊。

常啸天仔细一看,这张琅眼神不对,双颊蕴红。说话手舞足蹈,情状异常。仔细一想,不由笑着对崔宰道:“老崔,这个混账恐怕现不能自已,所言所行都是被人操控了。不过这可真是个妙法,不消我们动手,曹贼就要了结这个张琅性命了。”

张琅现在眼前只有云雾飘飘的仙界,耳中只听“仙姑”的谆谆之语。又高声道:“曹振既是巨奸老恶,也是小人之尤者。我不过是认奸贼作父,而曹振认异族为父,私通羯赵。他诬陷车骑将军,害其一家,残害忠臣良将。曹振坚持议和不是为天下想,而为自己爵位,处处阻拦抗羯,跪拜羯人;屡施手段,破坏北伐。曹振之阴,尽显其于残害忠良之事,制造党祸。曹振厚颜,掩盖罪恶,为己立碑树传,欺世盗名,简直旷古之未有!”

崔宰一拍手道:“骂的痛快!”

同桌那个瘦子,看了看刚才吹捧的那人,问道:“你刚才讲的什么,能不能再与我说一遍?”

那人满面通红,结结巴巴的道:“张。。张河帅这为何这。。这这么说?难道不要命了?此事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下面已经议论纷纷,有的道:“想当年车骑将军那真是威震天下啊,有他在那可是让羯赵寸步不能南侵。那真正是‘不教胡马度阴山’。”

“可惜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若不是张河帅一说,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这等事情,唉,可惜可惜。”

张琅越说越是得意,又道:“曹振权倾天下,一手遮天,植党专权,把持朝政,干尽坏事。身为权相,他狂征暴敛,民不聊生,致使天下怨忿。曹振植党专权,诬杀异己,损公肥私,强占民田,挟权经商,获利归己。曹振不仅贪财而且好色,遇见面容姣好者,必然不择手段把良家妇女据为己有。你们有所不知,曹振妻妾达百余人。你们看看我,也不过才十几房妻室,比之曹振我不晓得清廉道什么程度了。曹振居然不合规制,每日按皇上一样,需要翻牌侍寝。曹贼位极人臣,独揽大权。他精于揣摩谄媚逢迎圣意,圣上的的一言一行都被观之于心,极尽讨好之能事。明里是大周的丞相,实为大周朝天字第一号的奸臣,贪官。”

一个贴身伺候张琅的,一听他这么借酒撒疯的大骂曹振,吓的连忙跑到后院去告诉刚才那一身肥肉的老婆。

“不好啦,不好啦。出大事了!!”那小厮连滚带爬的跑到后院

张琅的老婆正发着脾气,刚才溜溜的出去现了回脸。正在屋内砸东西:“混账玩意,敢戏耍老娘!在人前人五人六的,回家得跪在老娘脚下磕头赔罪才行。不提不来气,刚收的这个小妾,比家里大闺女还小上十多岁,也不怕遭雷劈。”

那小厮也没注意门槛,一跟头摔了进来,嘴里还嚷嚷着:“出大事,出大事了。”

张琅的老婆把手里的一个茶盏咣当摔地上,骂道:“没规矩的东西,慌慌张张的喊什么?出什么大事了?”

那小厮,手指着外边,道:“大帅,大帅他。。他。他他他。”

“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回事?”张琅老婆急道。

小厮道:“大帅在那么多人面前,大骂曹丞相,说他是奸贼,拜羯赵为父,假传圣旨,陷害忠良,天下第一贪官什么的。”

张琅老婆一听,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这哪一条都是说曹振该株连九族的大罪啊,这曹振知道能饶了他么。嚎道:“哎呦喂,这个挨千刀的杀材。黄汤灌多了,满嘴胡沁啊,快快带我去。”

几个丫鬟和这个小厮,费了老鼻子力气这才将她拽起,几个风风火火的直奔前厅。崔宰和常啸天面露笑意,知道这一场必是丰尘和洛琬儿闹得。

忽听下面一个老头拍掌大笑的说道:“痛快,痛快,张河帅说的好啊!”

旁边另一个华服老头附声道:“你说好,好在哪里啊?”

众人一看两个老头,模样一般,嬉皮笑脸。可是一身衣服豪奢,岁数不小,现在一搭一腔的议论,众人也没人敢插话。

左丘玄和虞丘少相视一笑,对常啸天道:“大师兄,这谦和二老,怕不是那俩小子的帮凶吧。哈哈哈”

常啸天笑道:“有这两个活宝,定是要多些乐趣的。”

崔宰一生都在朝堂,都是极严肃的地方,今天这大闹河帅府的事情从未经历过。既是解气,又是有趣,重要的是能将天下所不敢言的事,公然说出来。崔宰虽然为人极是严谨威严,这会居然也是面露微笑看着会闹到什么程度。

岳之谦道:“奸臣,你知道什么叫奸臣吗?你知道管子吗?”

岳之和道:“管子,知道。芦荻茎秆,中空可吹气,就是管子。”

岳之谦骂道:“放屁,这个管子和我说的不是一个管子。我说的管子是人!”

台下众人一听,尽皆哈哈大笑。岳之谦道:“管子说过奸臣就是会迷惑皇帝,拉帮结派。迷惑皇帝让皇帝相信他,拉帮结派就是为了党同伐异。这就是坏人。你说曹振算不算啊?”

岳之和一拍脑袋道:“受教,受教。要是按刚才张河帅所说,定是算的。姓曹的这个王八蛋奸臣是当定了。”

岳之谦道:“照啊,你想想,古人说,奸臣有六个特征,第一个是窃弄威柄。”

岳之和道:“我的乖乖,这说的就是曹振啊,他是丞相啊,这威柄一定是大大的。跑不了的,跑不了的。我也想啊,可是我这个柄不大,太小了,自然是威不起来的。”

席下众人一听,无不哄笑起来,道:“确实确实,你的威柄自是小的。”

岳之和满脸堆笑,团团拱手道:“客气客气,大家都是小柄,只有曹丞相才是威柄,大柄。”

岳之谦又道:“这个第二么,就是勾结祸乱。刚才张河帅说了,他拜羯赵为父,这还不是勾结?所以这第二条也是跑不了的。”

岳之和若有所思的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看来不能随便认爹,认错了就要坏事。你想啊,你自己的爹,平时叫叫就算了。认贼作父肯定不行,哪怕认条狗也比这个强啊,至少不会被人骂啊。不过上街就不好办了,见到别的狗该怎么称呼呢?总不能狗叔,狗姨,狗大爷的称呼吧,就算你称呼了,那狗也听不懂啊。”

岳之和这一解释,这么多人顿时笑的擦眼泪的也有,拍桌子的也有,捂肚子的也有,简直乱成一锅粥了。

岳之谦岳之和一看气氛极好,甚是高兴,也不管耳朵里的听到的传音了。有人问道:“你说了二个,还有四个是什么啊?”

岳之谦又哪里知道,胡说道:“窃人家钱财,害人家忠良,抢人家媳妇,掘人家坟墓。就是另外四个!”

回廊上忽然响起一阵哭嚎之声,其声若杀猪刮镬。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张琅老婆,呼天抢地而来。“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喝多了说了这些胡话。义父大人那是天下第一等好人,你想死,可不要拖着一家子都跟着你。我知道你是喝多了,嘴巴没个做主的。你不是说过,你是义父膝下第一孝子嘛。”

张琅扭头一看,眼前万道霞光,彩雾飘祆,丹凤衔花,青鸾飞舞分明是王母娘娘下凡。身边跟着几位仙女脚踏祥云,随驾而来。张琅迷糊着双眼,纳头便拜,嘴上道:“下界凡人张琅,拜见瑶池大圣西王金母娘娘。拜见各位仙姑奶奶,仙女姐姐。”

张琅老婆心头火起,抬起一脚踢向张琅下巴。这一脚力度不小,张琅双齿正好咬到舌头好不疼痛。就那一瞬,似乎灵台清明了下。可转瞬又糊涂起来,挣扎着站起身来,道:“咦!你这王母怎生长的如此肥硕?”

同桌几人人一听,在看张琅老婆硕大身躯,实在是忍耐不住皆是狂笑起来。那婆娘更是撒泼打滚的和张琅闹将起来,可偏偏张琅却是满脸堆笑的左一个王母娘娘,又一个仙姑奶奶的称呼着。食客里一些惧内的,看到张琅心中顿时释然。原来自己还算好的,至少没将老婆当做神仙供着,挨打还得这般陪着笑脸。

河道府的那个小帮办,嘴角阴恻恻的的划出一个弧线。悄没生息的快步走出河帅府,不一会儿消失在热闹的人群里。

崔宰笑着对常啸天和左丘玄三人道:“这下一闹,估计没几日皇上和曹贼都要知道。这下朝堂上有的热闹一阵,不过这张琅恐怕小命不久了。”

常啸天刚要接话,忽然感觉一阵肃杀之气,唬的站起身来看向回廊之外。左丘玄还无感知,但是知道大师兄这定是发现了什么。问道:“大师兄,出了什么事?”

常啸天眉毛一扬,道:“无妨,老朋友又来了。不知道是什么事,追到淮阴府了。”话音刚落,一个老太婆拄着拐杖,身边跟着一个面若寒霜的貌美姑娘。左丘玄一看,原来是冰老太和柳如依。老太婆佝偻着身体,不过眼光扫过却是寒光逼人。目光一凝,看到常啸天正扭头看过来。

冰老太拉了一把柳如依道:“丫头,你想的人这又要见到了。将那郎中托付的东西速速交于他,我们也好赶路。”

柳如依双唇一抿,点点头并未言语。

常啸天道:“冰老太,你这么追过来又有何事啊?”

冰老太道:“受人之托,舒州的那个郎中有个物件让这丫头转交丰尘那小子,这才来寻你们。这好菜定有好酒,若不是这城门的告示,我一时还寻不到你这酒徒。”

柳如依环视一下,并未看见丰尘。左丘玄道:“你们找丰尘啊,他们就在附近,青羽,你带柳姑娘去找下丰尘。”

雷青羽见柳如依也是如此貌美心中顿时万分酸楚,心想天下好事尽被丰尘这小子占去,上天好不公平。面上却是一副淡然,微笑道:“柳姑娘,请随我来一并找一下丰尘师弟。”

柳如依向常啸天几人颔首,跟着雷青羽走去。走了几步,雷青羽忽然心头一动,道:“柳姑娘,我们相识不久。贫道有一事相求,还盼姑娘帮我。”

柳如依道:“请讲。”

雷青羽边走边说道:“柳姑娘,我前些日子收到家中去信,说父母从小为我定的娃娃亲到日子了,盼我回去完婚。可是你知道,我乃出家之人,怎么能再谈婚约之事。可是父母说不日来太虚宫寻我,我着实难办。丰尘师弟现在还是俗家之人,我想请他帮我回了父母。我出去云游些时日,错过了日子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柳如依皱眉道:“那你为何不自己向丰尘说去。”

雷青羽搓了搓手,一副纠结的道:“唉,丰尘乃我师弟,做师兄的这口着实难张。我想从姑娘口中帮我转述,这样恐怕更好些。丰尘为人热心,定会帮我。姑娘学医,也是有普救世人之心的,这点事情不违和,还盼姑娘成全。”

柳如依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转述一下,道:“好吧,见到丰尘我帮你转述就是,不过成与不成,我可不能保证。”

雷青羽打了一个稽首,道:“多谢姑娘成全。”

丰尘和洛琬儿正玩得开心,怎么会晓得一场泼天的误会就要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