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凯我】孤岛的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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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闪雷鸣。

阴沉的天空下，是翻着巨浪的大海，一片漆黑暗涛汹涌。黑漆漆的海和天相接使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只有闪电时不时带来隐约恐怖的光亮。

还有唯一的一点光明，是那艘还在海中苦苦挣扎着的船上的灯。

“大祭司，我们已经迷失方向了，根本找不到海神祭坛的位置。”

“回去的路呢？“

“也找不到了。“这个人的声音里显然透露着深深的绝望。

船舱里的女人默默看着外面诡异莫测的大海，双唇紧抿，眉头紧皱。她下意识地紧紧握着脖子里挂着的项链，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自己的手心里，棱角尖锐的项坠深深地嵌入了她的掌心。她不自觉地忍受着疼痛，突然走神想起它原本圆润光滑的触感。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这个王国的大祭司。“

“所以呢？“男人瞪着他有神的大眼睛，好气的笑了一笑，语气里藏着不敢相信的小心。

“所以我们不可能。“

眼前的人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他突然觉得手足无措，心里像是被一把卷刃的刀来回拉锯，钝钝的疼，却疼的让他几乎失力。Christine转身要走时，还是被他拉住了衣角，他已经卑微到仅仅可以抓住她的衣角了。

“我知道，我从没有奢望过我们可以永久的在一起。但这不一样，你把这个还给我，是要跟我彻底了断吗。“

Christine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说话。小的时候他们一起逃课去花园里玩，是她不小心用球砸死了国王最心爱的玫瑰，可站出来认错的却是他。她当时慌了神，不论平时再顽劣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她清楚的记得他站出去认错的时候声线也是微微紧张和害怕的，可回过头来他却轻轻地抱着她，拍她的肩，用镇定的语气跟她说，“没事，我是谁呀，有我在不怕的。“

还有一次，是王后去世的时候，所有人找了一天也找不到他，最后她在祭坛的后面看到了他抱着双腿缩在角落里。这一次换她轻轻拥抱了他，安抚地说没事，想哭你可以偷偷跟我哭的哦。而那个刚刚丧母的男孩却反过来用力抱紧了她，好像他才是守护的姿态，轻笑着跟她说，“我没事，我是谁啊。“

在Christine的记忆里，他们的王子是太阳的化身，天塌下来都不会让他放弃自己的尊严和快乐。可是这一次，他语气里藏也藏不住的卑微和难过让她的心一阵一阵地抽搐，她无法忍受他如此可怜的样子。她怕她会后悔。

“是，你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踏入祭坛半步！“Christine转身夺过刚刚还给在他手心里的项坠，狠狠地摔在地上。光洁的石头碎的四分五裂，每一块的棱角都折射着冷酷的光芒。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祭坛入口前的高台上，看着他渐行渐远，直到不再能看到他的身影后终于脱力一般跪坐在了地上。她眉眼疲惫地低垂着，无力地伸出手去捡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块最大的项坠碎片紧紧握进掌心。

他不知道国王的野心，可她知道。从发现国王私设祭坛妄图直达天听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与海神的谈判已经不远了，马上就要变天了。身为夹在人与神之间的角色，她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她一能做的，只有在天诫前夕让自己心爱的人远离祭坛，远离自己，远离可能有去无回的宿命。

整座王宫都空了，这次不用问他都知道那些人都去了哪里，逆天的祭祀阵怎么可能没有生人血祭。只可怜那些在这里世世代代服侍王室的奴仆，最终竟被他们敬重的王拿去祭了天。他狠狠地推开祭坛的大门，向祭坛中心走去。

“你居然还是走到了这里。”

“我不来，难道放任你摧毁这片大陆吗？”

“什么叫摧毁？我的孩子，这是重生。我们才是陆上的王者，我们理当主宰这片土地！凭什么要对一个海里的神俯首称臣？我就是神！”

“神位不是这样得来的，父亲，你疯了。”

“我的孩子，你看啊，我马上就可以得到这座祭坛了，我才是真正的神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沉痛地看着自己几近癫狂的父亲，默然抽出了腰间的剑，猛地劈向六芒星最上端摆放的水晶。刺眼的光芒大盛，照亮了整座祭坛。端坐在六芒星中央的老国王突然变得苍老，佝偻了身体，瞬间白头。

“父亲，这不是你的祭坛，是Christine的。“他转身离开，身后传来老国王虚弱却又气愤地嘲笑。

“没出息的东西，你最终还是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一言不发走出了祭坛主殿，站在祭坛背后的海港前看着眼前可怖的大海，毅然站上了通往海中祭坛的船。

“我们找不到方向！”

“船桅已经断了！”

“船破了！船要沉了！”

电闪雷鸣间，Christine站在颠簸的甲板上看到前方隐约有一只白鲸，没错，是一只白鲸，而且是一只已经受伤的白鲸。

白鲸是海中的灵性使者，每一次人类祭司去与海神交谈时都是寄灵魂在白鲸的身上。Christine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即使她遇上的是一只受伤的白鲸，而这将使她无法完整的恢复自己的灵魂，她也别无选择。

甲板上白色长裙的身影迅速地淡去，化作星芒投进了大海，裹挟了那只奄奄一息的白鲸。在两相触碰的那一刻，白鲸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抵达它的神经。

”亲爱的，我救了你，也请你尽力去救我的子民。若你的身体残破难存，我将我的身体赠于你，也请你为了我长久的照亮祭坛的方向。

电闪雷鸣间，Karry看到海中有一只艰难翻腾而来的白鲸，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具灵性的一只，他甚至可以看出那只白鲸眼神里有难以言明的悲伤。他看出来，他是在跟他道别。

原来我梦中总是出现的那只白鲸不是他，是我，我才是一只白鲸。不让我去灯塔上的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吧，所以他那时候看着我的眼睛时，始终看的都是她，是那位美丽的祭司。

海浪翻滚着，船在浪中剧烈的颠簸着，他很艰难地保持着自己的平衡，远处海神的怒气已经快要波及到了城市的中心。他和白鲸沉默地对峙着，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或许也有了些许祭司的灵力，他似乎可以听到海中的她在与他对话。

我着急地摆了摆身子，向上冲了两次试图在海面上立起身子，我急于让他认出我。我明白自己应该去的地方，我也明白时间的紧急，可我还是不甘心地停留在他面前。或许曾经我只是一只未被启蒙的灵畜，或许曾经我是大祭司残留人间的幻影，可这才是我的样子。

“嘿，是我，这才是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嘿，我是谁，我是谁呀！”

他站在甲板上看着白鲸表演一样的举动，看着她神色间透露的种种心绪。她有了心思，她不再是一只仅仅有灵性的动物。他知道，她就是她了，不是任何人。他向着她的方向笑了，走向船边微微蹲下身看着海中的她，轻声开口。声音微弱，她却一字不差的听到了。

”傻姑娘，我知道，是你，你就是你。“

”忘七，谢谢你。“

我这才又想起来，我的名字，他给我起了名字，我叫忘七。而他，记住了我。我欢快地向他摆了摆尾，最后一次蓄足了力气从船边一跃而起，用自己鲸鱼的喙吻上他的唇。然后转头向深海中的海神宫殿游去，这一次，她是海底唯一的有名字的白鲸。

我回头看他最后一眼，心里想着，愿你今后再无忧愁。

当天空再次晴朗的时候，海边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退潮，沿岸在海神之怒后幸存下来的人都收拾着自己的心情去迎接崭新的明天。

站在退潮的岸边，他平静地看着劫后余生的子民们欣喜的去赶海。他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远处的海岸，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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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期/原作：恰逢花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