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景烟最后还是带着温雯去了游乐场。
他被说服了。
——我现在还是好的呀,我长这么大,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一直都在家长的督促下学习,学习,学习,都没有酣畅淋漓的玩过一回。游乐场,我只在小说里面见过。
——为什么不跟爸爸妈妈说?他们那么忙,我已经很添麻烦了,反正,反正,我看暮景烟你也不是很忙,你就不能陪陪我么?
温雯的面上带着难得的祈求神色,就像小幼猫瞪着圆滚滚的眼睛,而暮景烟的唯一感觉就是想捏捏她的脸。
好吧。
他松口了。
他根本就拒绝不了。
海盗船。
摩天轮。
旋转木马。
甚至鬼屋。
当然,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温雯想要尝试蹦极和过山车的举动。
温雯带着暮景烟扣在她脑袋上的男士太阳帽,坐在长椅上,偏头去舔他手里拿着的冰激凌。
暮景烟看着温雯面向他的侧脸,阳光下显得有几分晶莹,她真像是从上天而来的小仙女。他有些看呆了。
吃着冰激凌的温雯感受到了落在自己面颊上的目光,感觉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有些不好意思的坐直身子,也不再吃了。
总之,这是玩的很尽兴的一天。
并且在下午四点——王女士来医院看女儿之前成功回到了病房。
其实她可以出院了的。
这种慢性病,在呼吸系统还没有一次而出现问题之前,是不必将时光耗在医院里的。可是王女士担心女儿有什么不测。
毕竟她身边的人,从没有得过这样的病。
她想再留几天,直到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了之后,再接女儿回家。
她不会看这样的症状,还想跟这里的小护士取取经,学学怎么帮人按摩,总之,再呆在医院里一段时间很有必要。
她最近在忙着辞职,等到时候将女儿接回家,她就全心全意的照顾女儿,而在这之前,她必须花费一段时间处理完自己手头上非她不可的事情。
王女士不敢让自己的女儿一个人留在家,医院里更安全点儿,所以即使心疼温雯,她还是要让温雯在医院里多住一段儿时间。
有暮景烟照顾这温雯,她也放心,这些日子,她总能看见这个明朗的少年陪在女儿的身边,她心里是感激的。
很显然,与之相对的,温雯不喜欢医院。
而暮景烟发现,温雯似乎突然变得叛逆了起来,三天两头的想往医院外面跑,每次都会露出那种讨好他的可怜兮兮的表情,然后得手之后像是偷到腥的猫一般。
出去玩的这种事。
有了第一次,自然有第二次,第三次,而当过了三次之后,再出去一切都变的顺理成章了起来。
二人去附近的山里。
去临近的公园。
暮景烟甚至任劳任怨的陪着温雯逛商场,温雯会试许多衣服,穿花蝴蝶一般的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之中晃悠过去,但是她从来不开口要买。
她只是来看看一样。
暮景烟莫名有这样的感觉。
他掏钱偷偷给她买了一件衣服,那是她驻足最久的一套裙子,浅淡的鹅黄色,用金线绣了一轮古典而高贵的太阳。
温雯为了这条裙子同他大发了一顿脾气,整整两天没有再理他,袋子扔到一边,暮景烟再三保证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温雯才原谅了他。
他们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一同游玩了温雯十八年都没有去过的地方,没有好好玩过的地方。
看着这样充满活力的温雯,暮景烟是放心的,这样坚强乐观的女孩儿,一定不会被病魔所打倒——而他,也一定会找出能够治疗渐冻症的办法。
手机里两人的合照存满了一千张的时候,温雯坐在病床上,看着坐在她旁边的暮景烟,“明天妈妈就会接我出院了。”
暮景烟神色里有些难过,“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而温雯答非所问,用笑的像月牙儿一般的眼睛对着他,有些吃力的抬手晃晃手里的手机,“我有你的手机号码哦,暮景烟。”
“说的对,常联系哦,小公主。”暮景烟也笑了,他伸手捏捏温雯的脸。
手机号码是两个人有一次被人群冲散了之后,暮景烟好不容易找到坐在原地旁边座椅上乖乖等着的她之后才留下的。
难以想象,他再弄丢她。
暮景烟终于开始正视起自己的感觉,他想,他大概是恋爱了。
但是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从那天之后,他下意识的像对待一个女朋友一样来对待她,许多动作都多了亲昵和宠爱。
他想,他大概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来表白心迹,然后让温雯的母亲能够接受他,以女婿的身份。
“这么晚了,暮景烟你都睡觉了么?”温雯抬抬手机,示意他看屏幕上的时间。
暮景烟有些好笑的一刮她的鼻头,“都黑屏了,小傻瓜。”
温雯故作委屈,“你嫌我动作慢。”
“怎么会,我的小公主。”
“讨厌啦,不嫌肉麻么,你,现在可以请安了。”说着人家不嫌肉麻,温雯自己倒是角色带入的很快。
暮景烟笑着告饶,站起了身,“早点儿睡哦。”他亲亲温雯的刘海,离开了病房。
而温雯在暮景烟离开了之后,也没有休息,她坐在原处,盯着某个角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个多小时之后,她摸着床头,打开了一旁的抽屉,拿出了两封写好了启名者的信,藏到了被子里。
她慢慢的起身,踩到鞋上,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了被冷落放在那里了许多天的服装袋。
她去了厕所,费了好大的力气换上那身裙子,手臂抬起高过脑袋,整个身体传来一阵被撕裂般的钝痛,直到那个时候,她才清晰的认知道,自己是真的病了。
不对。
这么多天以来,她早就知道自己是病了的。
服装袋被丢到了厕所的垃圾桶里,她站直了身子,慢慢走了出来。
意外合身的美丽裙子,宛如天使般精致的面庞,她长发披散,像是走入尘埃的公主。
她走出了医院,像漫无目的又像早已定好了目标一样的走着。
她在最繁华的地段拦了一辆车——这样至少能保证她打到的车是正常的,能送她到她所希望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