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爷子,有关这座古墓的信息,你还不打算说?”
楚浚钟的脸色微僵。
我道:“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说会护你们安全就一定会做到,但夹喇嘛有夹喇嘛的规矩,事关所有人的生死,主家在下墓前就应该把手里的信息告诉喇嘛们,楚老爷子不会不知道吧。”
“楚老爷子,现在人都进了墓了,你应该不想咱们这么多人,就因为你的一点点保留丧命吧。”
楚浚钟不说话,站在那里低头思索,似乎在考虑究竟应不应该妥协。
我下定决心一定要问出所有信息,所以楚浚钟不开口,我就也不出声,沉默是心理战最常见的形式,现在就看谁最先承受不住压力,主动开口了。
当然,我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我们都是有利的,我相信楚浚钟一定清楚该怎么做,除非,他还有别的什么顾忌。
“朔兄弟说的在理,不过我可从没有隐瞒的意思。”
迟疑的时间并不久,楚浚钟很快眉头舒展,呵呵笑道:“若不是事出突然,在进墓前我就准备要说的,哈哈,我虽然不算是你们道上的人,但你们土夫子的规矩却还是懂的,朔兄弟以为我想隐瞒消息?那可真是冤枉我了。”
真是个老狐狸,就算不得不妥协了也不肯吃亏。话里话外隐隐约约地长满了刺,现在不好得罪我们,只能口头上占便宜了是不?
但现在计较这些旁枝末节是不明智的,我索性当做没听见,说:“那楚老爷子现在说也不迟。”
楚浚钟揉了揉鼻子,转身让楚宁鹤他们先等等,然后也坐了下来:“这件事情说起来比较复杂,因为它牵涉到的东西有些多,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隐瞒对大家都不好,我也就不藏着了,呵呵,要不是宁鹤那一脚让我们毫无准备的进来,就算我到了墓门前会说,也绝对没现在这么彻底。”
“所以我们还得感谢楚宁鹤了?”阿全适时说了一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气。
“泉兄弟你想多了,我可没这么说。”楚浚钟辩解。阿全呵呵两声。
我总不能让这两个吵起来,于是摆手终止两人继续斗嘴,示意楚浚钟继续说。
“朔兄弟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楚姓人,是一个大家族,你曾见过的,长沙古董铺后的家属楼,就是我们的一个据点。”
“其实原本我们是找不到这里的,地图已经失踪很久了,没想到竟然会在楚竹他们的家中,如果不是你们正好进到我的铺子里,恐怕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们找了那么久的地方,居然是这里。”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这里,这座墓,其实就是我们楚家先祖的安眠之所,根据我们这些年得到的消息,这座墓应该修建于战国末期,是现在这个楚家的初代祖先留下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是楚家的根。”
“你肯定好奇我们为什么要进自己祖先的墓,我也知道这几乎就是欺师灭祖的行为,但我们也没办法,因为历史原因,有一样东西被留在了这里,这件东西对我们很重要,所以我们只能做一回不肖子孙,打扰先祖安眠了――但我们也是情非得已,想必先祖会原谅我们的。”
“你肯定好奇我们为什么要进自己祖先的墓,我也知道这几乎就是欺师灭祖的行为,但我们也没办法,因为历史原因,有一样东西被留在了这里,这件东西对我们很重要,所以我们只能做一回不肖子孙,打扰先祖安眠了――但我们也是情非得已,想必先祖会原谅我们的。”
楚浚钟说着,语气中多了几分感叹,:“呵,时间那,楚家能躲开历史的淘汰,繁衍生息这么久,难免要付出一些什么。”
楚浚钟感叹完,然后看我,“朔兄弟,这个答案,满意吗?”
我没有对这个问题发表任何看法,因为我立刻就发现他话中的一个漏洞:“我并没有给你地图。”
“地图”这个词语含义很精确,尤其是听楚浚钟的语气,这副“地图”最少也详细标示出了这座墓的地址,甚至还有可能有墓中的路线图,这个词可不是能乱说的,更何况,我根本没有拿给他什么地图。
当时我带到古董铺子里让楚浚钟翻译的只是那幅图旁的古楚文字,而且暗格中的地图只有终南山的山体轮廓,就算是楚浚钟事后又去了柱子家,从暗格中得到了完整的图,也完全达不到一幅详细的地图的标准。
楚浚钟摇了摇头:“朔兄弟,你确实没直接把地图带来,但我翻译了那些古字,消息就记载在那里,而且,我去了楚竹家,看到了原图。”
楚浚钟笑了笑:“楚家有自己的办法,你们看不到的东西,我们却能看到。”
这是合理的,毕竟是他们楚家的东西,楚浚钟能看到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一点也不奇怪。我没有冒失的询问他们要找的东西是什么,虽然我直觉那一定也是柱子母亲赶来秦岭的目的,但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帮楚竹给他母亲捎点东西,撞见了楚家秘密身手又不错的陌生人”,我没有立场去询问。
所以接下来进入正题吧,毕竟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是在这楚墓里保住性命。我问道:“那么,图中有没有记载墓里的生路?或者是墓中的机关分布也好。”
“没有。”楚浚钟回答得很干脆,“这不是先祖手迹,只是后人整理出的一些介绍,怎么可能有墓中的安全路线,里面有用的只有一句话,”
“中阳南,阴脉止,为神女寂所。”
我头一次开始悔恨,悔恨我当初在恶补墓葬机关风水知识的时候,为什么偏偏偷懒直接看白话,而不去学学文言文翻译!
可谁知道我盗墓还得顺便学习各种古文?不是应该开棺拿了明器直接走人吗,难道你以为我可以悠闲地顺便读一读墓志铭,考证一下墓主的生平事迹抑或爱恨情仇?!
我认为这严重违背了我身为一个盗墓者的职业素养!
我面上一派镇定,内心却正如一瓶被疯狂摇动许多下然后打开的可乐。
“中阳南,阴脉止,为神女寂所。”
我还在平复情绪,突然背后有一个声音响起,正是重复楚浚钟的话。
“是,阿全你能翻译?”我记得我的背后是阿全。
“中阳南,阴脉止,为神女寂所。”阿全没有回答我,只是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要重复两遍?我纳闷,想确认一下是否正确吗?我于是又答道:“没错,就是这句,你到底能不能翻译?能翻译就快……”
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直接捂住了我的嘴,我大惊,但唇上温热熟悉的触感告诉我这是阿全的手,立刻身后就感觉有人凑过来。我稍一偏头,就看到阿全的脑袋凑在我肩膀上,冷光棒下我看到他表情严峻,眸子变得非常严肃。
阿全抿着嘴,一言不发,我立刻察觉不对,坐在我前面的楚浚钟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脸色慢慢变了。
就在这时,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声音又响起来,声音有点尖细,还是那一句。
“中阳南,阴脉止,为神女寂所。”
声音还是在背后响起,尖细的声音在这一片幽幽盘旋,我没说话,阿全也没说话,甚至连坐在前面的楚浚钟也没有开口。
那么,是谁在说话?
“中阳南,阴脉止,为神女寂所。”
“中阳南,阴脉止,为神女寂所。”
“中阳南,阴脉止,为神女寂所。”
声音一直没停,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个声音不大,似乎只有我们三个人听到,因为我看到另一边楚家的年轻人还有说有笑,好像是楚宁鹤问了一个比较愚蠢的问题,楚宁苍一边笑一边调侃他,楚宁澜也忍俊不禁,却出言训斥楚宁苍,明显在偏袒楚宁鹤。
仅仅相隔不到十米,那边的情景却温暖得好像一场春游,与我们这边的情形天差地别。
我们三个仿佛被使了定身法,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那个尖细的奇怪声音还在一遍遍响起,我全身的的肌肉开始一点点绷紧,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藏在袖子里的双锋直出刀,阿全轻轻动了动,冲我比了个口型:“三。”
“二。”
“一。”
动手!
我们配合过无数次了,所以异常默契,在阿全“一”落下的同时,我拔出双锋同时立刻左手撑地支撑身体,阿全按在我左肩上的手发力,以我的肩膀为支点一个前空翻翻向前面,我则在阿全翻过去之后立刻转身,手里的刀跟着往身后划过去,带起凌厉的风。
我的刀并没有碰到什么实质的东西,就像是从空气中划过一样,但尖细的声音立刻停了,我清楚看到身后的黑暗诡异的一阵翻滚,那些光芒照不到的黑暗突然塌下去一块,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那里离开。
黑暗中藏着东西!一直潜伏在我们周围!
那个东西消失,我却更加紧张了,它不可能就这么退走,它一定还在附近。我立刻大喝:“所有人聚拢!这里有东西!”
“啊!”
几乎同时一声惊叫响起,竟是楚浚钟的声音!然后接着响起阿全的大骂声和打斗的声响。
我仓促转头,正看到楚浚钟两眼翻白,脖子被一条黑乎乎的东西缠住,那东西力气极大,缠住了楚浚钟就往黑暗里拖去,阿全就在楚浚钟旁边,他没有被袭击,冲上去举刀去砍那黑色的东西,刀很锋利,只一下就把那东西砍断了一半,那东西吃痛,飞快地缩回了黑暗。阿全赶紧扶住险些喘不上气的楚浚钟,扶着他往我这边跑,然而还没完,眨眼之间又是一声惊叫,这一次的猎物是楚宁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那几个年轻楚家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楚宁苍根本没有防备,被黑暗缠住脖子往后拖去,迅速陷入那一片黑暗之中。
速度太快了,我忍不住骂了一声娘,大叫:“快追!楚浚钟照顾好你家小孩们!”
我带着阿全冲在最前面,我用最快的速度解下腰间的狼眼手电打亮,雪亮的白光穿透了黑暗,我看到一片光线照不穿的阴影拖着楚宁苍往一个墓道口退去,之前我们和楚宁鹤他们就相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再加上刚才救楚浚钟耽搁了几秒,我们根本不可能在楚宁苍被拖进去之前救下他,但墓室中道路错综复杂,只要一进去就连找到他都难,还怎么救人?
耳边咔嚓一声响,接着响起一阵破风声,一个泛着一点荧光的东西从我身边飞过,正好打在楚宁苍身上,那似乎是液体,在狼眼的光线下我看到那壳子中的东西全部沾在楚宁苍的身上。
楚宁苍迅速被拖进黑暗,阿全赶上来,抢过我手里的狼眼关掉,适应了黑暗后我立刻看到地上亮起点点荧光,并且一直延伸进墓道。
阿全掰断了一根冷光棒,把里面的荧光物质全部泼到了楚宁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