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有若,姓有名若,字子有。1.2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做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论语》中孔子讲头一句,有若讲第二句,并被尊称为有子。作为鲁国国君的哀公曾问政过孔子,此次问有若,可见有若在孔子众弟子中的地位之高。
盍,何不。周代税法,“什一而税”谓之彻,至于是按毛收入的10%,还是利润的10%,是按人头计收,还是户为单位计收,需要进一步考证。彻,通也,意为天下之通法。
政治具有公共服务属性,“政治者”靠民脂民膏税收供养,人类社会很早就有共识。《老子》的观点“小国寡民,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只是一种理想社会模式。脱胎于猴子的人类还达不到理想人性和道德的自觉,人类群体中,不论家族还是邦国,人与人之间“喜怒哀乐爱恶欲”的冲突从来没有一刻停歇过,人对“名、利”的追求、占有、纷争也从来没有一刻停歇过,所以“政治”是一个永恒的人类实践活动。而其中,税制的设立和践行,是门大学问。
《论语注疏》:此章明税法也。“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者,鲁君哀公问于孔子弟子有若曰:“年谷不熟,国用不足,如之何使国用得足也?“有若对曰:盍彻乎”者,盍犹何不也。周法什一而税谓之彻,彻,通也,为天下之通法。有若意讥哀公重敛,故对曰:既国用不足,何不依通法而税取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者,二谓什二而税。哀公不觉其讥,故又曰:什而税二,吾之国用犹尚不足,如之何其依彻法什而税一乎?“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者,孰,谁也。哀公既言重敛之实,故有若又对以盍彻足用之理。言若依通法而税,则百姓家给人足。百姓既足,上命有求则供,故曰:君孰与不足也。今君重敛,民则困穷,上命所须,无以供给,故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也。云“周法什一而税谓之彻”者,《公羊传》曰:“古者什一而藉。古者曷为什一而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多乎什一,大桀小桀。寡乎什一,大貉小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什一行而颂声作矣。”何休云:“多取于民,比于桀。蛮貉无百官制度之费,税薄。”《谷梁传》亦云:“古者什一而藉。”《孟子》云:“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赵岐注云:“民耕五十亩者贡上五亩,耕七十亩者以七亩助公家,耕百亩者彻取十亩以为赋,虽异名义,多少同,故云皆什一也。”书传云十一者多矣,故杜预云:“古者公田之法,十取其一,谓十亩内取一。”旧法既已十亩取一矣,《春秋》鲁宣公十五年初税亩,又履其馀亩,更复十收其一,乃是十取其二,故此哀公曰:二,吾犹不足。谓十内税二,犹尚不足,则从宣公之后,遂以十二为常,故曰初。言初税十二自宣公始也。诸书皆言十一而税,而《周礼·载师》云凡任地,“近郊十一,远郊二十而三,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漆林之征二十而五”者,彼谓王畿之内所共多,故赋税重;诸书所言什一,皆谓畿外之国,故此郑玄云:“什一而税谓之彻,彻,通也。为天下之通法。”言天下皆什一耳,不言畿内亦什一也。《孟子》又曰:“方里为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汉书·食货志》取彼意而为之文云:“井田方一里,是为九夫。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亩,公田十亩,是为八百八十亩,馀二十亩为庐舍。”诸儒多用彼为义。如彼所言,则家别一百一十亩,是为十外税一也。郑玄《诗笺》云:“井税一夫,其田百亩。”则九而税一,其意异于《汉书》,不以《志》为说也。又孟子对滕文公云:“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郑玄《周礼·匠人注》引《孟子》此言乃云:“是邦国亦异外内之法。”则郑玄以为,诸侯郊外郊内其法不同,郊内十一使自赋其一;郊外九而助一,是为二十而税二。故郑玄又云:“诸侯谓之彻者,通其率以十一为正。”言郊内郊外相通其率为十税一也。杜预直云十取其一,则又异于郑,唯谓一夫百亩,以十亩归公。赵岐不解夏五十、殷七十之意,盖古者人多田少,一夫唯得五十、七十亩耳。五十而贡,贡五亩;七十而助,助七亩,好恶取于此。郑注《考工记》云:“周人畿内用夏之贡法,邦国用殷之助法也。”
《集解》: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称有若者,君臣之辞。用,谓国用。公意盖欲加赋以足用也。〕有若对曰:“盍彻乎?”〔彻,通也,均也。周制:一夫受田百亩,而与同沟共井之人通力合作,计亩均收。大率民得其九,公取其一,故谓之彻。鲁自宣公税亩,又逐亩什取其一,则为什而取二矣。故有若请但专行彻法,欲公节用以厚民也。〕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二,即所谓什二也。公以有若不喻其旨,故言此以示加赋之意。〕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民富,则君不至独贫;民贫,则君不能独富。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止公之厚敛,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杨氏曰:“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正,而后井地均、谷禄平,而军国之需皆量是以为出焉。故一彻而百度举矣,上下宁忧不足乎?以二犹不足而教之彻,疑若迂矣。然什一,天下之中正。多则桀,寡则貉,不可改也。后世不究其本而惟末之图,故征敛无艺,费出无经,而上下困矣。又恶知盍彻之当务而不为迂乎?〕
是国富则民强,还是民富则国强,如果两者互为前提,哪个社会结构更稳定呢?“立场决定观点,屁股决定脑袋”,有国者往往觉得越横征暴敛国才越富足,只要民不反即可;而草民们则认为税收越低越好,供养的老爷越少越好,只要老爷们别生气即可。其实这些人生的道理很简单,但就是因为有人不遵循这些看似简单的道理,才多了人世间的是非恩怨、强取豪夺、屠戮戕害、灭国亡国。
“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这句话和孟子“民贵而君轻”的民本思想,同出一脉。老祖宗认知杠杠的,加点数据分析,做点图表,形成文章,都能拿博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