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逸华站在庭前台阶上,注视着仍然出神的林凡,他眼里的欣赏和喜欢如此明显,那光芒,她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过。
这让她更加担心,但愿蘼芜她,能够不被这凡人打动。人妖相恋,会让凡人有限的寿命更加短暂,而妖却会因吸取凡人的阳气而妖力愈加强大,一损一补,相克相生。如此,妖的修为更高,寿命更长,而凡人的寿命更短,如花期短暂,只能刹那芳华,注定不能厮守。
她掩袖重重咳了两声,林凡从迷思中清醒过来,见是木逸华,躬身施礼:“在下林凡,拜见小姐。”
木逸华只淡漠的应道“不必”。
林凡感受到了木逸华的冷漠和压迫感,背上生生沁出层汗来:“之前杜衡和蘼芜两位姑娘奉小姐之命送在下一篮精致的糕点,在下非常感激小姐的心意。常听小姐抚琴,琴声苍凉孤寂,想必小姐内心必有不豫,从医者角度而言,心内郁结,久则伤及心肺,还望小姐万事需想开,心怀舒畅方为养生之道。”
木逸华眼角波动,这凡人,竟能听出自己琴中的郁结之意。
林凡抬头窥了一眼,见木逸华并未动怒,复又说下去:“前几日在下在集市上见到有猎夫贩卖白兔,见其玉雪可爱,就买了一只送与小姐和两位姑娘赏玩,亦可打发时间,小姐可饲养左右,以聊心怀。”说完,双手递出篮子。
木逸华看了一眼篮子里的兔子,毛色雪白,双眼玉色玲珑,果然是兔子中样貌出众的,且并未成精,想来饲养也是一番乐趣,这凡人,为了见蘼芜,也是有心了。
只是可惜,是个寿命短暂的凡人,即使医术精湛,却也抵不过短暂的命运,还是罢了吧。
只点点头:“有心了,杜衡,收下兔子,送林大夫出去。”
远处的蘼芜看到林凡的到来,正自惊喜,她小跑过来,想随杜衡一起送他,身后却传来木逸华淡淡的声音:“蘼芜,你就不用去了,杜衡,你也是,送至门外就马上回来。”
两人心里都是一阵失望,却还是躬身道“是,小姐。”
木逸华脑海里浮起杜衡那嫉妒的眼神,心里暗暗警惕,可别让这两姐妹为了一个凡间男子,反目成仇才好。
可是她不知道,凡间也好,仙界也好,但凡惹上情之一字,必难善了。更无法人为干预,愈是干预,愈是难舍难分,有如李承胤,明明己修成仙道,为了情,终是背弃天规,最终落个形神俱散的结果。
蘼芜看着林凡离去的身影,默默不舍,林凡走至门前,终是忍不住回头,两人目光彼此注视,愰如一眼万年。
此刻,两心如一,即是冬雷震,夏雨雪,天地合,亦是不能将两人的心分开了。
是夜,蘼芜照旧伺候木逸华入睡,关上房门,她看了看天上那一轮明月,手指捏诀,化做一抹流光,消失在庭院中。
室内,木逸华睁开双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林凡正站在窗前,看着院内自己栽下的那颗蘼芜,想起她那温柔的笑容,心里阵阵惆怅。突然,他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心里暗道:“这么晚了,会是谁呢,该不是哪个村民得了急症了吧?”
疑惑地打开房门,他欢喜的呆了,皎洁的月光下,蘼芜就这样沐着月光站在眼前,嘴角有着温柔的笑意,眼里的欢喜如他一般,明亮耀眼。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她慢慢倒在他怀里,他也轻轻揽住她的腰身,对视间,渐渐吻在一起。
窗外,月亮羞的悄悄躲在了洁白的云朵里……
许久,两人从意乱情迷中醒过来,她依偎在他的胸膛,他轻轻抚摸着她柔柔的长发:“蘼芜,你家小姐看起来甚是严厉,你怎么出来的呢?”
蘼芜轻笑,点了下他的鼻子,“傻瓜,小姐也会休息的,我可以趁她睡着出来呀。”
“那她发现会不会惩罚你?”亲了亲她的额头”若是她怪你,那就你我一起面对,我们一起求她成全好了。“
蘼芜心里一阵黯淡,依木逸华的性格,未必真会惩罚自己,她制止自己,也只是因为人妖不能相恋罢了。
可是,妖类寿命如此长,若是连爱都不能爱,生命,又有何意义?
逸华,不要怪我。
她偎进他怀里:“不会的,小姐是个好人,不会惩罚我们的,放心吧。”
林凡见她如此说,这才稍稍放了心。
春宵苦短,眼见天己蒙蒙亮,蘼芜起身,林凡仍在沉睡中。她静静看着他安宁的眉眼,眉眼之间,尽是满足和快乐之色。
她微笑起来,轻轻在他额头亲了下,转眼消失在房间,只留一阵蘼芜的香气。
清晨,蘼芜强打精神起床,却意外地发现木逸华正从外面回来,她一阵惊慌,自己夜会林凡的事情,难道被逸华发现了吗?
谁知木逸华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无任何其他表情,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蘼芜见她手中拿了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一种草,叶子的样子像蕙草叶,茎干像桔梗一样,开着一种花,花的颜色居然是黑色的。
“小姐,这个是什么草呀?居然开着黑色的花,昆仑山可从未见过。”
木逸华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这草叫蓇蓉,日后我会每天熬一剂给你喝,是为了帮你提升妖力的。”
“提升妖力!”杜衡也正走过来,大叫:“小姐,我也要!”
“不行,这种药,只有蘼芜才能喝,你若喝了,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说完,径直走回室内。
杜衡一个跺脚,“哼!”一声,嘀咕道:“一个两个,都偏爱蘼芜,逸华是,就连那个林凡也是!你有什么好!”抱怨的声音恰好在蘼芜能听到的范围内。
蘼芜正待解释,然而想到自己和林凡,心中一阵甜蜜,却也不欲再解释了。
自此,蘼芜和林凡夜夜相会,林凡正值壮年,蘼芜身为妖身又生的貌美,情到深处往往相见即是忍不住缠绵床榻,夜夜恩爱。蘼芜得了男子的阳气,愈是美貌,自身灵力也充沛了许多。而林凡却是脸色愈见苍白,精神疲惫,待见得蘼芜时却又强打精神,只因两人相会时总是夜晚,灯光昏黄,蘼芜并未发现林凡的异常。
是夜,两人缠绵过后,林凡手掌轻抚蘼芜平坦的小腹,身为行医之人,他服用了诸多行补元气的药物仍无好转时,己预见了自己的性命不长,轻轻叹息:“蘼芜,你我二人也己恩爱许久,却为何未见你有受孕的迹象呢?若是你我二人,能有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啊!”
蘼芜郝然:“相公,我家小姐这几月来日日让我喝一种汤药,许是影响到了身体,待三月一过,想是就能受孕了,届时,你我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药物?蘼芜,你身体哪里不适?”林凡撑起身来,仔细看着她,只见她双眼汪汪如秋水,面色粉红如施粉黛,身体紧致洁白,绝无生病的迹象,又何需喝药呢?
拿起蘼芜的手,正待为她把脉,蘼芜一阵紧张,妖类和人类的脉象是截然不同的,如果林凡把脉势必会被发现她不是人类。
她赶紧握住他的手:“相公,不用紧张,听小姐说那种汤是用蓇蓉熬制的,对我身体有补益的,不用担心。”
“蓇蓉!”林凡一阵晕眩,心里大起苦涩,眼睛忧伤的看着她:“蘼芜,你家小姐,只怕已经知道你我相会的事情了……”
蘼芜大为吃惊,也坐了起来:“相公,怎么会呢?我日日都是在小姐睡着后才出来的,她又如何得知呢?”
林凡看着她美丽的容颜,双眼酸涩,掉下泪来:“蘼芜,你说的蓇蓉可是开黑色花,但从不结果实的?”
蘼芜诧异:“相公也知道?我家小姐自那日回来栽种了许多在庭院里,也见其开花,却从来不曾结过果实。”
林凡叹了口气,眼里充满了绝望:“那种草叫蓇蓉,也是一种药物,任何生物吃了它,就再也不能生孩子了。”他掉下泪来:“蘼芜,你我二人,只怕此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蘼芜如遭雷击!瘫软的倒在床上“蓇蓉,蓇蓉,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什么助长妖力!什么为了我好!”
突然,一阵光闪过,她消失在房间内。
“蘼芜!”林凡大叫,然而房间内,哪里还有她的影子,他狂奔出去,外面月光依旧,却哪里还有她,仿佛幻梦一场。
许久,他终于清醒过来,原来是这样,杜衡,蘼芜,原来是这样!自己的身体,竟会这样衰落下去,且药石枉然,自己早己心存疑心,从昆仑山采的那两颗香草,翌日便出现在云屋村的杜衡和蘼芜,一切的一切,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杜衡,蘼芜,甚至包括那个小姐木逸华,原来————
都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