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给我一个墨镜脸的微笑,然后离去。我当然不会去追,只是捡了两片面包,正想溜回船舱,蓦然发现岽哥坐在不远的角落里。原来他早就关注着我们。溜到他身边,我小声地问:“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吗?诺,戴墨镜的。”
我斜眼瞟向黑蛇离开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有点印象。”他也低声地答。
“他和我说了一个很可怕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岽哥忽然有点紧张地看了我一眼,似乎用眼神在问,难道你不害怕?
“去!怕啥,故事而已。”我笑着挺起腰,喝过一口他的咖啡。
“他的故事我听过,要不,我给你讲结局吧。”他拿过我手里的面包,咬了几口后,才继续说,“黑匣子里有老板的遗书,需要他兄弟提供密码才能打开。可他兄弟并不记得什么密码。”
“那怎么办?”我急着问。
“没办法,只能猜。”
“怎么猜?一点线索都没有?”
“没有!”他盯着我说。
我倒吸几口气,好像自己当时就在场,而且是……有个人拿着我的手指,在黑匣子上面点入密码。我的想象力突然间变得无比的丰富,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那个人的模样——高岸的体型,深黝偏棕的肤色。脸的轮廓很有型,长中偏方,正看有男人的酷,侧观又有几分邪。唇度适中,不薄也不厚。高挺的鼻梁骨上戴着黑墨镜,穿着一套白衬衫打底的黑西装。那天,他似乎出门很急,没有打领带。
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握着我的手,在黑匣子上面乱画?为什么我会在那里?……他们好像都叫他——
我抬起头,凝望着岽哥的脸,感觉却越来越迷糊……
“芷蒽!芷蒽!”他叫着我的名字。
好像从睡梦中突然醒来,我扑到他的怀里,突然不想说话。倔强起来的我是不可理喻的,嘴巴怎么也撬不开。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沉默着把我抱回船舱,让我安静地补充睡眠。
“其实没有什么密码,有的只是赌博——”黑蛇后来和我说,“因为那个人知道,他兄弟什么都敢赌!最后还帮他赌赢了一局,满足那个女人最终的愿望!
那是午睡醒来,我怎么也忘不掉黑蛇的故事,于是又偷偷溜上甲板,找到正在享受阳光和烈酒的他。
“什么愿望?”我追问。
“让他兄弟——粉身碎骨!如果不满足那个女人的愿望,所有的人怕都会死于意外,包括他兄弟最爱的那个!”
我吓得从座位上跌落,丰富的想象力又席卷而来……这次我看到滚滚浓烟冲上天空,耳边还有巨大的爆破声,而我却还拼命地往前跑……想和浓烟一起,飞上天堂。
你见过飞蛾扑火的样子吗?
我见过,就是一股脑儿地扎进火堆里。和我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当然,如果我没有半路昏倒的话,今天应该就是一堆灰烬吧?……
“这个故事,不适合她!”岽哥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同时伸手拉了我一把。
“她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弱。”黑蛇笑着答。
“嘿嘿!还好了,比恐怖片有趣!”我拍拍屁股,站直身体,同时露出个很享受的笑脸。黑蛇不是坏人,我总不能让岽哥因为一个故事和别人翻脸。
“我炖了鸡汤。你要这里喝?还是去船舱?”岽哥转开话题。
为了避免尴尬,我当然是拉着岽哥离开,转身时不忘偷问黑蛇一句:
“他没死!对吧?他兄弟一定没事!”
“当然没死!”黑蛇“哈哈”笑着,继续喝他的酒。
回到船舱,我边喝岽哥炖的汤,边陷入沉思。他也不理我,只是坐在角落里玩弄他的相机。
“明明是轰地一声,全炸开了,怎么会没事?”我故意提高嗓门,同时偷瞧他一眼。
“你看过动作片吗?里面炸了上百次,演员不都还活着?”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
“那个……不一样吧?”
“不过是个爆破装置。还有当时,他兄弟里面穿的是上百万的防核防震防弹防水防尘……什么都能防的最先进的材质做成的衣服……”
“谢谢!”我打断他的话。
他抬起头,奇怪地望着我,似乎在问“谢什么?”
“谢谢,你,还活着。”我莫名地又说了一句。
“傻!”他笑着披上大衣,然后说,“我上去拍些照片,你就在这里等我。”
其实甲板上很冷,风也大。若不是为了偷些话题,我真不愿出去。我们这个房间,透过窗户也能看见大海。我想岽哥早就留意到我的“懒惰”,所以每次出去照相,都让我在船舱里等着,等他回来,然后给我看很多美丽的照片。不仅仅是日出日落,有时候还拍摄到海豚,须鲸,和海豹。岽哥抓拍的技术非常到位,成影瞬间不仅图像清晰,还连带“动感”,仿佛亲眼所见。比在甲板上吹冷风等候观看,我更喜欢躺在他臂弯里欣赏照片。
喝完热汤,我开始有点闲得慌,于是想翻出那架古琴。打开橱柜的时候,我震惊得差点透不过气……
不知什么时候,柜子里面挂着一件绝美的白纱裙,纯得如天鹅的绒毛,仿佛一碰就会滴下晶莹的天使泪。裙子本身的式样并不复杂,V型领口,紧身束腰,大裙摆。绣工却十分精细。从领口到袖口,都有白金丝线绣成的各种花样图案,外加上千颗闪亮的钻石装饰门面,“高贵”尽显无遗。最抢眼的要数腰间那两朵紫色丝绸褶皱成的玫瑰花,带着星星点点的碎钻,水灵稚嫩得好像重获生命,空气里都能闻到鲜花的香味。
我盯着它足足看了半小时,才小心地伸出手,摸着细腻华润的材质。如水般轻柔,又有厚实的下坠感。质量无可厚非,美丽无法拒绝。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地换上这套盛装,跑到观景的小露台,望着碧海蓝天,放飞自己兴奋的心情……
“别动!”身后忽然传来岽哥的声音。
我转身回眸的瞬间,他已经举起相机,为“美丽”留下永恒的一笔。
“嫁给我。”他说。
然后单膝跪在地上!
我想都没想,又是飞蛾扑火的模样,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许是那过度兴奋的冲动,他来不及接住我从天而降的身体和那一大坨的白纱,结果我们一起摔在地上,相拥着笑个不停。
婚礼说来就来。第三天的晚上,我就嫁给了岽哥。不过,整条船上的人好像已经等了好久,就等我的“一个点头”。当岽哥从地上抱起我,走出船舱的时候,满地飞花,满船笑语和祝福……音乐,歌舞……一切都完美地按着某种程序——
“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这样,我会很难忘记你。”我忽然说。
“可是,我一直都想这么对你。嫁给我!”
他掏出两枚钻戒。我居然哭着点头。
他把一枚钻戒戴到我左手的无名指上。据说那根手指连着心脏,是婚戒锁住心的地方。然后,他拿起另一枚戒指戴到自己的无名指。十指相口,他吻过我的唇,蜻蜓点水的温柔。请来的牧师说,这样我们就是“夫妻”了。“岽哥的妻子”,印象里这个头衔似乎很高贵,可我幸福地忘记了——到底有多高?有多贵?
无论如何,我们终究还是走过了婚姻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