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产

“是!”苍北和几个家丁守在外头,赶紧在门外上链。

腹部一阵钝痛的卢思涵挣扎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想要追出门外,却怎么也推不开门,她不断地拍着门板。

“开门、开门!谁在外头,帮我开门!”她惊慌不已,瞧见外头有光亮,映照出纸糊的门板上有几抹移动的人影。

“为什么不帮我开门?你们听不到吗?”她说着,看向窗外,雨势已骤减,门外的人不可能听不到她的声音。

所以……他们是故意不理她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她扑在门板上,泪水终于忍不住地滑落。

当门板一关,她的世界瞬间寂然封闭。

她的双眼再也不能当她的双耳聆听,她什么都听不见。

她的世界一直是安静的,透过双眼,她可以读出对方的话语,去假想自己听到了声音,去猜测对方是什么样的音调,用尽心神去判断对方的心思,而当她看不到人,就等同被门外的世界隔离。

犹如失明的人,掉进黑暗之中。

“为什么不听我解释?旭阳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一点都不邪恶,他一直在帮助我,没有他,我早就不在了……”什么她的男人、她的爱人……为什么要给她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她爱他呀……不爱他又怎会愿意嫁给他?

她耳朵听不见,待在陌生而充满敌视的府邸里,倍感压力,却从不说苦,就算奶奶一直不肯接受她的真心,也无所谓,就算丫环们恶整她,也没关系,因为有他在,因为他懂她爱她,所以她愿意为他忍受一切。

就连这生不得孩子的身子,她也愿意拼……她很努力了,为什么没有人看见她的用心?

谁都可以误解她,用带着成见的目光审视她,唯独他不行。

是他说,可以消弭两家的仇恨,是他说要永远珍惜她的……

“为什么?相公……”她哭喊着。

卢思涵不断地拍着门板,直到腹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让她蓦地屏住气息。

下一刻,像是有什么从身体里剥落,她感觉一股湿热从腿间不断地流淌而下,怔愣地往下一看,掀开裙摆,瞧见鲜血沿着大腿内侧滑落。

霎时,刺痛爆开,让她再也站立不住,缓缓贴着门板坐下。

血不断地崩漏,象征着她正急速失去什么,让她想起,朔零要她保持沉默,但是她却因为要解释,破坏了约定,所以……孩子正在离开她吗?

思及此,她更用力地拍着门。“开门、开门!我求求你,快点开门,我的孩子快要不见了……救救我的孩子……”

守在门外的苍北听着,心头一紧。

孩子?真的假的?

他隔着门板,听着她那凄恻的低唤,镂着深情挚爱,那急切的央求,像在为谁请命,要说是做戏,爷儿不在,她要演给谁看?可她确实和别的男人有着暖昧,要爷儿怎能接受?虽然她刚才是有解释,但他又不是爷儿……她说给他听,他也不能做主呀?

房内传出的低切哭泣声,让苍北心烦意乱地直打转,想了下,对着守在门外的家丁吩咐,“你们看着夫人,我去去就来。”

还是先去请来爷儿再作打算吧。

“是。”

对外头的对话自然不知晓,卢思涵反过身,跪坐在门板前,用力地拍着,然而外头半点动静都没有。

“求求你……”愈是拍,感觉血流得更多,她只能缩起身子,停住拍门的动作。“开门……拜托……”

血不断地流,她开始感到冰冷,就连坐也费力,最后虚弱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为什么……”她泪流满面,直瞪着门板上的身影。

这是薛家的血脉,为什么他们连薛家的血脉都不要?

是因为她是卢家的人吗?

就因为那莫名其妙,听说的仇恨?

为什么上一代的恩怨却要他们背负?她愿意背负了,但是不关孩子的事,她要保住这个孩子……

思及此,她咬牙,拔尖声音大喊,“快开门!快呀……来人……”她声嘶力竭地拼命求助着。

为什么没有人理她?

听不见的人到底是谁……

听不见的人,明明是她,为什么他们也听不见?他们听不见她的声音,却听得见那些蜚短流长,那些听说的故事……

她绝望了,仿佛浑身的气力都随着血液和泪水淌尽,疲惫地闭上眼,不住地跟孩子道歉,不知过了多久,直到——

“爷儿,就在这里!”

房外,雪宁带着卢思浩赶来。

当在外头听见姑爷的种种质问时,她就知道风波难息,便赶紧奔回卢府,要爷儿过府劝阻。

“混账东西,给我退开!”卢思浩一见门板上着链子,门前还有几个家丁看着,怒从中来地吼着。

“没有爷儿的命令,门不能开。”

“滚开!”卢思浩恼火地冲向前,将几个家丁推开,直接踹向门板,就见门板裂开一隅,里头光线昏暗,但他瞧见门板前有抹异样的红,心头一窒,他低声喊着,“涵儿……”

不会的、不会的……他的妹妹不会有事的……他安慰着自己,再用力踹了下门板,扯下稀烂的木块,踏进房内,没见着她的身影,一垂眼,顺着地面上的红往左一看,入目的景象惊得他浑身血液差点冻结。

“涵儿!”他冲向倒在地上的妹妹,轻抚着她的颊。

卢思涵长睫掀了掀,一见到兄长,泪如雨下。

“大哥……”她声泪俱下地喊着。

“涵儿,不怕,有大哥在,有大哥在。”卢思浩安抚着她,同时瞥见她身后是一片猩红的鲜血,黑眸一阵灼热,将她一把抱起,用他的体温熨烫着她冰冷的身躯。

“大哥……我要回家……”她不要再待在这里,她的心死了……死了……

“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卢思浩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只为心底那抹凶猛的恨意和悲痛。

“湾儿,你这东院到底在吵什么?”

脸色阴鸷的薛荔湾坐在书房里,一语不发,就连祖母亲自到来,他连瞧也不瞧她一眼。

“发生什么事了?”薛老太君打量着他冷沉的脸。

“没事,奶奶没在北院歇着,到这里做什么?”他攒紧眉问。

“还不是我一回来就听到思涵的哭声,”她在他面前坐下。“怎么?小俩口出了什么问题?”

薛荔湾皮笑肉不笑地道:“奶奶不用费心,就算发生天大的事,我都不会休妻,你就别再老是要婷婷到府里走动。”

“你这小子说这什么话?我是在关心你,你倒以为我要挑拨你休妻?”薛老太君啐了声。

她本来确实是很希望他能够休妻,再迎娶婷婷,然而在她送婷婷回叶府的路上,婷婷也明确表态,她不想嫁给她的笨孙子,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有她一头热有什么用?

更何况卢家那丫头,总是隔三差五便送上姜渣给她……虽说她始终不接受,但她的心意,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打动。

时至今日,她只是还有些打不开的心结罢了。

“不是吗?你不是一直这么打算?”薛荔湾哼笑着。“但我告诉奶奶,我不会休妻,就算她背叛我,我也不会休妻。”

她是属于他的,谁也不能通他放手。

薛老太君疑惑地挑起花白的眉,觉得今日的他分外不寻常,正忖着要怎么套他说出心底话时,听到总管在外头昨呼着。

“爷儿,你还是去瞧瞧少夫人吧。”苍北一进书房,瞧见老太君也在,不禁噤声,不知道该不该再说。

“不去。”薛荔湾冷声道。

他的心还无法平静,如果去见她,就怕会伤害她。

“可是……”苍北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薛老太君不快地低斥着。

“少夫人说她的孩子快不见了,要人救她……”

薛荔湾和薛老太君闻言,瞬间脸色大变。

这时听到外头有人喊着,“爷儿,不好了,卢当家将少夫人带走了!”

“什么?”他蓦地起身。“我不是说过了,谁来都不准开门!”

“我们挡不住卢当家,且少夫人一身是血……”薛荔湾如遭雷击,震住。“血?”

薛老太君将苍北说的话,与眼前家丁说的事连站在一块,不禁惊呼骂着,“完了,孩子保不住了!”

薛荔湾浑身颤抖不休,他在意的不是孩子,而是妻子。“糟了!”他疾步朝外奔去,才来到主屋长廊,便瞧见廊上斑斑血迹。

他想起妻子说过,她身上不能有伤口,一旦流血就不容易止……

瞪大黑眸,他顺着血迹直往寝房走,瞧见了破烂的门板倒在一旁,而房内大片的血迹,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黑眸狠狠地痛缩着。

他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薛老太君从长廊一头走来,不断地喃着,来到门前,被房内大片血迹震得说不出话,就连苍北都吓得脸色青白。

别说孩子了,怕是连卢思涵都活不成了吧……

顶着滂沱大雨,薛荔湾快马加鞭,疾入卢府。不管卢府的下人如何阻挠,他还是直奔妻子的绣房,就见到卢思浩站在房门外,敛眉不语。

“大舅子。”他唤着。

卢思浩一怔,抬眼见他走来,瞳眸一凛,一拳朝他脸上挥下。“给我滚!”

薛荔湾没有防备,被打偏了脸,唇角溢出了血,他抿了抿唇,哑声开口,“思涵她……”

“滚!”像是发狂的野兽,卢思浩朝他身上猛挥拳头,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薛荔湾,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会保护涵儿,会好好珍惜她,你说你会消弭两家仇恨!结果呢?”

薛荔湾痛眯着眼,满脸愧疚。

“雪宁说,涵儿在薛府里众人视而不见,被厨娘欺负,被丫环恶整还伤了脚,全心全意地伺候老太君,却被弃如敝屣……薛荔湾,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到底是怎么爱一个人的?”

“我……我不知道,思涵没告诉我。”

“对!因为涵儿是个贴心的丫头,她从来不说苦,自然不会告诉你,可是你又是为什么将她链在房内?”

“那是因为她私入黑雾林,她和那个炼丹师亲密拥抱!”

“你可问过涵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早已问过雪宁来龙去脉,压根不觉得意外。

“我给她机会解释,可是她不说!”

“那是因为她不能说!她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有孩子,咒术师对她施了咒,要她保持沉默,换取孩子的安好!”

“……咒术师?”

“对,住在黑雾林的炼丹师,是旭阳,他是我遍寻大夫都无法救治涵儿之后,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贵人,如果不是旭阳,涵儿早就不在了!”卢思浩怒声咆哮着。“而那个咒术师是旭阳的师兄朔零,刚好上门拜访旭阳,涵儿才有机会请他施咒,帮忙保住孩子,但是现在……”

“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思涵!”薛荔湾急声道:“思涵流了许多血,她要不要紧?”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薛荔湾抓着他的肩头。“你不是说有人可以救思涵?快将他请进府啊!”

“旭阳和他师兄已经在房内替涵儿医治,可问题是,就连他们也不知道救不救得活她!”卢思浩面容哀戚。“薛荔湾……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质问这些?伤害涵儿的人,不就是你?”

“我……我不是故意的……”薛荔湾松开抓住他的双手,痛苦地捂着脸。“我一直要她解释,但她不说……只是保持沉默,可后来她也说了,但她说的不是我想听的……她既然可以说,为什么不打一开始就回答我?”

“除了顾及肚子里的孩子外,她不回答你,是她听不见。”

薛荔湾一怔,看着神色悲切的卢思浩,不太确定他的意思。“......什么?”

“涵儿听不见!”他吼着。“涵儿的双耳,在她六岁那年被我害得失聪听不见!可是她不认输,她学唇语,只要看着人的嘴形,她便能读出意思,但一旦房内没有烛火,她看不见你就读不出你说的话!”

薛荔湾踉跄了下,像是气力一下泄尽,往后退了两三步。“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他喃喃自问着,却突地想起——

那时在满天星酒楼失火的观景楼上,他唤她的名字,她听不见……她唤错他的名字,因为她根本听不见;她总是看着他的脸,因为她要读唇语,但房内阴暗无光时,她就读不出来,所以她的表情才会困惑,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怒咆着。

“告诉你?”卢思浩冷魅的单眼瞪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好让你嫌弃涵儿?”他没说,是因为妹妹坚持不让他说。

因为涵儿说,她和寻常人没两样,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不能跟寻常人一样过活……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是他。

“不!我为什么要嫌弃她?不管她听不听得见,对我而言都是她,一点都不重要!”薛荔湾沉痛地低咆着。

“既然如此,又何必告诉你?”

“告诉我,可以避开许多不必要的误解。”

“错了,那不是误解,事情根本是起于你薛家根深蒂固的成见,那跟误不误解没关系。”

卢思浩的一针见血让薛荔湾无法辩解。

成见来自于人心,就算那个人做得再怎么完美,一样有人基于成见而挑剔,而他太自以为是,以为以他的方式努力就可以获得改善,事实不然,他早出晚归,正好让下人找到机会伤害她……

他的方法错了,而且,他还因妒发狂,伤害了她……真正伤害她的人,是他,而不是薛府里的任何个人!

薛荔湾恼恨得说不出话,双手紧握着。

突地——

“旭阳!”

听到卢思浩的叫唤声,薛荔湾抬眼望去,便见两个男人从妻子的房里走出,他急忙走上前。

“旭阳,涵儿怎么样了?”卢思浩急问。

旭阳眸色冷冽地看着他,再缓缓看向薛荔湾。“他就是思涵嫁的人?”

“是。”卢思浩应答,再问:“涵儿到底如何?”

“一点都不值。”旭阳冷哼着,旋即看向卢思浩道:“暂时没事了,不过她还没清醒,别扰她。”

“她什么时候才会清醒?”薛荔湾急声问着。

“暂时又是什么意思?”

“暂时指的就是,别见到你,她就不会激动,就不会影响身子。”旭阳说起话来清清冷冷,一双眼神分外妖异。

“你给我离思涵远一点,最好别再见她。”

“我为什么不能见她?她是我的妻子!”薛荔湾恼道。

“思涵说,她不想再看到你,她就连昏迷时都这么说着。”

“我可以作证。”一旁的朔零凉声道。

薛荔湾闻言,万分气恼自己怎会因妒恨而失去理智,将她伤得这么重?事到如今,他又要如何求她原谅他?

“旭阳,涵儿肚子里的孩子……”卢思浩低声问。

“孩子保不住,恐怕往后思涵都不能生育。”旭阳沉声道,“虽然我师兄施了护咒,但还是迟了一步,保不住。”

卢思浩顿了下。“无妨,只要能保住涵儿就好。”

至于孩子的事……他看向呆若木鸡的薛荔湾,瞧他眼露悔恨,不知该不该再继续恨他,还是再狠狠地揍他。

“思浩,这几天我会暂时住在这里,以免思涵的身子又有什么变化。”旭阳看向卢思浩,淡声道。

“当然好,你愿意住下,我求之不得。”

“可是,我在这里,会不会传出什么不利于卢府的流言?”旭阳说着,看向薛荔湾。“毕竟我是身份可议的炼丹师,要是有外人造谣的话,就怕会伤及卢家的声誉。”

察觉他的视线,薛荔湾抬眼看着他。“有我在这里,谁会传出什么不利于卢府的流言?你是思涵的救命恩人,就是我薛家的恩人……也许我曾对你有所误解,请容我在此向你道歉。”

旭阳冷冷看着他,直到身旁的朔零出言道:“好了,我累了,客房在哪?”

“师兄,你也要留下?”旭阳看向他。

“我好歹帮了你的忙,难道他不用稍稍款待我?”朔零扬笑看着卢思浩。“我也费了不少力,施了咒,稳住她的血脉,也没拿任何好处,款待我,刚刚好而已。”

薛荔湾瞅着他,暗暗记下他的话,再见卢思浩招呼着两人走向前院,他赶紧偷偷地走进妻子的房间。

细微的开门声叫守在床边的雪宁瞬间起身,走出屏风。“你……怎么会在这里?”连称呼都省下,她已经不承认他是姑爷。

“雪宁,少夫人如何了?”他轻声问着。

“请你出去,旭阳先生交代,谁都不能惊扰小姐。”雪宁没给他好脸色,就算他的表情再懊恼、姿态再卑微,她也很难原谅他。

“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不会打扰到她。”

“请你出去,否则我会请府里的下人把你赶出”雪宁硬是不让他靠近屏风。

“你……”

突地——

“雪宁……”

听到虚弱的呼城声,薛荔湾探臂,轻易地将雪宁扯到一旁,飞步踏到屏风后,看见脸色苍白如纸的妻子。她的长发披垂,映得小脸半点血也无,一见到他,她随即用力地闭上眼。

“雪宁……雪宁……”她不断地喃着。

“思涵,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忘了她听不见,他紧搂着她,发现她身躯冰冷得可怕。

“荔爷!请你出去、出去!不要再打扰我家小姐……还是你真要逼死她?”雪宁拉着他,用力扯着。

“我没有,我……”他想解释,思及她根本听不见,随即棒着她的小脸,强迫她看着他。“思涵,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关在房里,我错了……”

他的双耳正常,听得见声音之于很多人是很理所当然的,可是听不见声者的她,在门板关上,读不出别人的回应时,会有多恐惧,更何况她身子不适,孩子从她的体内不断剥离……没有人理睬她……

该死,他真的好该死,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她?怎么可以!

卢思涵被迫看着他,看见他眸底的泪水,乍见那泪水掉落,咸涩地滴上她的心,沉重地压迫着她,让她清楚地感受他的愧疚。

“对不起……思涵……”

总是霸道放肆、狂放不羁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显露他的无助和愧疚……这是一直以来,她最不愿意在他脸上看见的表情。

她不想在最爱的人脸上,看见无能为力的自责。

而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从一开始,从未骗过她。

他爱她、恼她、气她,他的表白一直是强烈而直接的,他没有错,错就错在所有的事件巧合地凑在一块,要怪……就怪命运。

“荔爷,别打扰我家小姐,她需要休息!”雪宁吼着,死命地扯着他,然而他却不动如山,任凭她怎么推扯,他不动就是不动。

卢思涵虚弱地看着他,发声道:“雪宁,你先出去。”

雪宁惊诧地看着她。“小姐?”

“我没事,你先出去。”

雪宁想了下,只能退出房外等候,却瞥见院落入口的拱门处,薛老太君被苍北搀扶而来米。

“思涵……”薛荔湾声音粗哑地低喃着。

她直睇着他。“你不用道歉。”他会赶到这里,那就代表他应该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对不?

“我不该这样对待你,可我真的嫉妒得发狂,我……”他无法再说,再多的理由在此刻听起来都是借口,都不能掩饰他犯下的过错。

“我们的孩子没了。”她平静地道。

薛荔湾红着眼。“对不起……”

“你是应该跟孩子说对不起。”她没有表情,像在陈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为了要保住孩子,我才去找旭阳哥,是旭阳哥的师兄愿意帮我,只要我保持沉默……我很想要这个孩子,真的很想要……”

回到卢府,她的意识始终清楚,她央求着旭阳哥救她的孩子,但最终还是没能将孩子留下,甚至往后……她都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而这样的她,更不完整,更没资格待在他身边。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他暗哑着嗓音。她沉默一瞬,张口,唇微颤着。“你……休妻吧。”

“思涵!”他瞪着她。

“你应该从大哥那里知道,我的双耳听不见,对不?”

“那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她疲惫地闭了闭眼。“我学弹琴吹笛是要证明,就算我双耳听不见,我还是可以跟寻常人一样吹奏丝竹;就算我听不见,我还是可以正常生活……可是事实证明,我太天真,陌生的环境让我难以适应,我没有办法融入薛府的生活。”

她爱这个男人,很爱很爱,爱到不能容许他充满愧疚。

她一直想要让最爱的人没有顾忌和累赘,但,是她不好,是她做不好,她没有办法完成自己的理想。

“不是的,不是你不能适应,而是府里藏着太多两家的仇恨,是我不好,我没有遵守承诺,化解那些仇恨。”他做得不够,他太自以为是,

“不只是仇恨,而是在于听者。”她气若游丝地低喃着,“因为我的双耳听不见,所以我比更多人用心地聆听听不到的声音,可是,你们的双耳听得见,却只听到了那些听说的事……”

她说着,泪水不住地在眸底打转。

她不是圣贤,没有办法那么快就遗忘伤悲,更没有办法马上原谅那些人。如果他们可以多替她着想一分,她的孩子不会没了,她和他之间不会走到无路可走……那一念之差,让她一无所有。

他们剥夺了她爱人的权利,注定让她破碎得更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