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天,对幕晔来说,很煎熬。
想到了初到英国时,他们一行人,就匆匆去往了程华和所在的医院。
程华和,就是他们的外公。
永远忘不了初见他时的那一幕,他躺在病床上,那瘦小的身躯,宛如孩童一般,这跟记忆里十年前的他,不管从模样还是感觉,都是不一样的。此刻的程怀和,脸上毫无血色,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已经开始没什么意识了。
幕晔开始后悔,和之前所预见一样,果然,他还是后悔了......
若是两个星期前的那通电话,他没有挂掉,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答案,是肯定的。
只要人在,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
一天,或是一个星期,时间,总会化解一切……
......
连续三天,像是一种执念,幕晔一直都待在病房里,陪着程华和,任谁都劝不了。他在期盼着,兴许,他会突然睁开眼,哪怕,看他一眼,也好。
这时,刚出差回来的幕萦心匆匆赶来了。自从程华和进了医院,不久,她就去希腊出差了。没想到,这一走,外公就再也没醒过......
看见坐在病床边凝视着程怀和的幕均天,她瞬间哽咽:“爹地......”
可幕均天像是没听见似地,轻轻地按摩着程怀和那双布满针眼的手......
一旁的幕萦绕默默地看着她,良久,她走近,还是叫了声:“大姐。”
“小绕,这段时间,谢谢你和爸。”幕萦心挽着伴侣的臂弯,拿着手帕悄悄地抹着眼泪。这些年,外公对她很重要,他是数年异国生涯里陪伴在她身边唯一的至亲。在希腊出差的短短几天,她度日如年,一直没睡过好觉……
幕萦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时间过得真快,幕萦心早已褪去了当年的戾气,反倒,安静了许多。
“这位是?”看着病房角落站着个陌生的男孩,幕萦心疑惑。
“哦...他是……幕晔。”
今天,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十天。
这几天,医生也解释不了程华和是怎么突然倒下的,解释得最多的是年纪大了,身体机能在逐渐消退。但幕晔的理解是,他或许累了,想去见他思念已久的老婆和女儿了……
一个人,活在世上,心爱的人都走了,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滴..........................................”
突然,一阵刺耳的声线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他们迅速地看向显示仪,本微弱波动地曲线,逐渐,变成一条长线……
来不及反应,他们已经看到幕萦心哭着跑了出去,大喊:“医生医生!”
“快!叫外公!”幕萦绕双眼通红地看着伫立在一旁已经呆住的幕晔。
这些天,幕晔还没有,对着昏迷中的程华和,说过一句话。
幕晔的腰侧早已被幕萦绕捏得青肿,许久,干涩的唇角吐出了两个字:“外公……”
在场的人,听见声响,不禁都泪流满面……
而幕萦绕已经跪坐在程华和的床边,握着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外公,我是绕绕呀,您听到了吗......您肯定能挺过来的......您知道吗?晔儿也来了,他刚刚都叫您了,晔儿他平安的长大了......明年他就成年了......外公……呜呜……外公,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幕晔看着周围的人开始泣不成声的样子,还有刚刚二姐那奇怪的言语,总感觉,这背后,有一个被蒙蔽的真相……
对于程华和,他是感谢的。
在他的印象里,从未有责备过他的意思。他其实很是不理解,为什么外公不像幕均天,会责备他。不是因为他,他才失去了他最心爱的女儿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当时该有多么痛苦……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程华和,幕晔也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父亲这么多年对他的憎恨……
失去至亲,痛苦,是从心里慢慢渗透出来的。
不禁冷笑,自己有什么理由,挣扎了这么多年呢,幕钧天肯定比他,痛苦多了……
正想着,他被急冲冲涌进来的医生推开,他们开始进行着毫无用处的戏码,最终还是换回了那句抱歉的话。
“请节哀,老人走得很安然……”
瞬间,屋内传来了阵阵哭声,就连幕钧天,也是眼眶通红。
幕晔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拳头,这种眼泪快蹦出眼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位叫程华和的老人,在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一颗泪珠,从他的眼眶里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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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幕晔捧着骨灰盒,他们要把程华和的骨灰,带回安庆,带回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幕萦心看着幕晔,最终,还是没和他说上一句话,待他们快过安检的时候,幕萦心松开伴侣的手,走近幕晔,对着他怀里的骨灰盒,深鞠了一躬……
幕晔没有看她,木然地转身,和幕均天一行人,渐渐地,远离了幕萦心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