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最繁华热闹的步行街上,所有的行人全都退让两侧,站在警戒线外振臂高呼,迎接王宫浩浩荡荡的马车队列。守卫军一大早就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直到阳光正好,微风拂面,嘴里哈出的热气不再形成水雾的时候,队列才从太阳升起的地方缓缓出现。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手中的花倾洒,让这条街沐浴在花雨之中。
最前列的是国王的仪仗队,紧跟着的是国王的敞篷马车。瑞博恩站在车上,向蜂拥的人群挥手致意,年轻的姑娘们羞红了脸,雀跃着朝前拥挤,期盼得到瑞博恩的青睐。守卫军不能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对无辜的平民过于严苛,更不能大打出手,只能将越线的人推回去。国王所到之处,场面一度失控,游行的典礼在中途停住多次,后面马车上的王爵们脸色十分难看,再往后的贵族们倒是面色各异。
戴斯和沝沐同乘一架马车,没穿学园的制服,沝沐一身子爵服饰,更显华贵气质,看上去就像是沝沐带着自己的贴身护卫,并不突兀。只是沝沐的马车两边也被年轻姑娘围住,花瓣手绢满天飞。
一条绣花手绢飞到了戴斯肩头,沝沐笑着帮他拿下来,竟然引发一阵尖叫声,震耳欲聋。
密斯骑着战马陪在一旁,对尖叫的姑娘们抛去飞吻,这一段路便成了第二拥堵之处。
队列艰难地行进到街道的中间时,人群突然更加混乱起来,所有人都当做是平民的激动所致,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枪响让整条街陷入暴乱之中。
在疯狂的人流中,守卫军的警戒线已经被彻底摧毁,原本站在的脚踏板上的弗拉沃一个箭步冲到瑞博恩身前,子弹上膛,面色冷冽地注视着可疑的人影。
越过国王的座驾,在后面的王爵马车似乎受了惊吓,乱作一团。电光火石间,一个人借着火力掩护,敏捷地跃上迪杂尔王爵身边,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
在无数诧异的目光中,曾经备受敬仰同时也饱受争议的T部队的总指挥蒂斯皮尔用枪指着迪杂尔王爵的眉心,苍白的头发犹如雪染,皱纹从眼角一夕蔓延到脖颈,唯有目光坚定有神,不曾改变。蒂斯皮尔语气悲凉,“王爵,你如今真的长生不死了吗?”
骤然开枪,迪杂尔从马车上翻落下来,重重地砸到地上,守卫军与混迹在人群里的原T部队人员展开厮杀。
德斯超埃男爵身为迪杂尔王爵的亲儿子,看到父亲受伤,立即面露难过,推开保护迪杂尔的守卫军,自己扑到他身边,但是在无人察觉的一刹那,他眼底闪现掩饰不住的惊喜。
德斯超埃将藏在袖子里的枪杵在迪杂尔王爵的胸膛处,他只要打烂这颗不知疲惫的心脏,迪杂尔就会死去。“父亲,您不该奢望长生,不,您不该在长生不死以后,还留着永远不能继承王爵之位的儿子。”
失血过多的迪杂尔最终无力扭转枪口,被自己的儿子补了六枪,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这一幕被躲在马车里的戴斯看得一清二楚,他抬头看了一眼沝沐,想提醒他,却发现沝沐正神色平静地与人群里的某个人对视。
戴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当自己的身影投入到一双深蓝的眼眸中,他心中一颤。
守卫军对同为军人出身的T部队进行了碾压式的打击,只是在占尽优势的时刻,忽然出现八尾异人,绚烂的钛奥如深夜幽兰绽放,顿时降低了守卫军的战斗力。
然而,得到支援指令的封世军团迅速赶到,他们专门配备的冰核武器现在只为攻击美斯特瑞一人,八尾无法应对自如,很快,这场暴乱便结束了。
戴斯猛然间头疼欲裂,沝沐挡住他的视线,在他耳边轻语一声:“别看。”
游行草草收场,留下一地血腥,还有人们惊恐的神情。瑞博恩心情非常烦闷,连迪杂尔王爵的逝世都懒得过问,就拉着弗拉沃回了王宫,暂时不接见任何人。
大家心有余悸,相继散去,沝沐临时被侯普乐斯王爵召走,戴斯独自返回学园。
一路上,他的脚步轻浮凌乱,好像踩在棉花上,始终没能稳住身形。一回到学园,他直奔图书馆的阁楼而去。
在暴乱结束的时候,美斯特瑞仰面倒下的那一刻,戴斯越过沝沐的肩头清楚地看到他朝自己伸出手,微微一笑,没有出声,但口形是“维克提姆”。戴斯心中慌乱,而沝沐又被侯普乐斯王爵带走,他需要找个人倾诉,或者,他需要找个人给他解答困惑。
戴斯几乎是狂奔进福瑞德姆的阁楼,福瑞德姆从书中抬头,淡然地看向他,不明所以。
“关于九尾王维克提姆的事情,请全部告诉我。”
仿若有惊雷炸响,福瑞德姆盯着戴斯,困扰许久的谜团似乎解开,但是,他又陷入到另一个谜团里。厚重的书从手掌间滑落,良久,福瑞德姆才叹息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么。”
戴斯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
站在屋檐下,戴斯迷茫地看着雪中朦胧的世界,他记得自己在等一个人,那个人方向感很差,他等了很久,却不知那个人早就与他背道而驰。
“我在等谁呢?”戴斯呼出一团热气,热气散尽之后,他才注意到有人撑着伞来到他身边。
“下雪了,我想着你没带伞,就来接你了。”沝沐撑伞站在雪景中,伸出另一只手等他。
戴斯没动,看着他梦幻般的眼睛,问道:“我以前去过德斯超埃男爵的绯色城堡吗?”
沝沐微微一顿,笑道:“没有。”
“他的城堡里有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吗?”
“我没有去过,不知道。”
“他在城堡里养的宠物,都是些漂亮的少年少女吗?”
“有所耳闻,他有变态的癖好。”
两人一时相视无言,许久之后,戴斯才蹙眉开口,“沝沐,我要等的人是你吗?”不待沝沐回答,戴斯低下头去,小声反省:“对不起,我变得有些奇怪。”
沝沐坦然一笑,“没关系,可能你的记忆快要回来了,是好事,别担心。”
真的是好事吗?
戴斯走到伞下,心中的疑问终究没有问出来,沉默的路上,唯有积雪压断脆弱枯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