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深邃的海底世界因为随时游动的鱼群和各种各样神奇的生物,才不显得那么寂静阴森,维克提姆留在这里住了一个月的时间,接触到悠远深重的人鱼族文明,深深感觉到海底世界史不同于人世的魅力,那种让人心情愉悦而平静的美好感觉,大概离开这里以后再不会有了。
越是这样想,反而就越发舍不得离开了。可是……
“快闪开!”
“糟了,圣殿要被毁了!”
“搬走贵重物品,让大家赶紧撤离!”
“别忙着祈祷了,快搬东西!”
“拉起警戒线,快!”
突然嘈杂起来的声音夹杂着恐慌与不安,维克提姆急忙来到窗边往外看去,却见三艘战船缓缓降落,正好会砸到圣殿。那是一艘古战船和两艘仿造战船,加上之前相继沉下来的两艘毁坏得几乎看不出原样的仿造战船,封世军团一共损失五艘船了。每一艘船的降落,必然伴随着战士的牺牲,还有海底的混乱,维克提姆走出公主殿下为他安排的舒适房间,抬头看着尸体在眼前漂浮,不远处传来圣殿坍塌的声音,无数夜明珠碎裂,整个海底暗下去许多。
“战争真是无处不在,以前人鱼族和人类打,然后人鱼族内乱,现在人族相互开战,打来打去,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尤朵拉颇为难过地看着一头砸入圣殿的战船,无奈而落寞地叹了口气。
艾丽卡出神地望着无力挽救的家园,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听进去尤朵拉的问题。而维克提姆却对尤朵拉的疑问没有答案。
“我要走了。”沉默了许久,维克提姆轻声说道。
艾丽卡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尤朵拉不高兴地嘟囔道:“为什么呢?你们人类在打仗,你回去要做什么?太危险了,还是等战争结束,你再回去吧,况且,我们人鱼族有数千年文明,你还没有了解透彻呢。”
“我回去,想要结束战争。”结束战争,是维克提姆最初参战的信念,只是他的信念里,必然是星岚帝国赢得最后的胜利。
“以戈止戈,必将是巨大的牺牲。”端庄优雅,同时又悲伤难过的艾丽卡只能这样提醒他。
“为信仰而战,牺牲是英雄的荣耀。”维克提姆坚定地回应道。
他必须得回去了,尤朵拉躲在艾丽卡身后埋头不语,她深深地看了维克提姆一眼,然后一脸忧伤地转身离去。
圣殿的光辉在维克提姆的眼中寂寥黯淡,他真诚地问艾丽卡:“我现在如何才能帮得上你们?”
艾丽卡的笑容寂寞而欣慰,她轻声回道:“只要你愿意把我们人鱼国的存在宣扬给人类,就可以了。”
维克提姆不理解,“这样就能拯救你们了?”
艾丽卡摇摇头,“不,我们必然会消亡,只是,我不忍心让我们数千年的文明就此沉默于海底再无人知晓。我们曾和人类决裂,但是,人类与我们同根同源,我希望你们都能够记住我们也曾共同存在。在这个寂寞的星球上,人类并不孤单。”
她永远记得女王临终时深沉的叹息,那时预言还没有出现,她问女王为何不开心,女王只是手抚冰凉的王座,并未给出回答。如今,艾丽卡以公主名义管理人鱼族,却也深深体会到了女王曾经沉默的缘由。
艾丽卡保持着一贯的微笑,“请原谅我们的任性,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大的坏影响,非常抱歉。”
想起异人的反抗,决裂,生存的艰辛,维克提姆固然不愿见到国家分崩离析的局面,但是眼见人鱼族的落迫,他却怎么也无法讨厌他们了。
“我想你大概不会再回来了,维克提姆,就此别过了,请多加保重。”艾丽卡轻柔的声音在海底慢慢回荡,最终飘散在维克提姆的耳边。
遥远的时代已经被风沙掩埋在深渊,当历史的河流开始轮回,一切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传说吗?
创世之始,我们都是罪人。
他心中的天空之海,已经很久没出现过那个冒充未诗的身影,但是大海与天空仍然湛蓝,那满树繁花一直没有凋零。守护它的人,现在换成维克提姆自己了。
永别了,人鱼国。
巨大而古老的战船在暗夜的星辉中犹如恶魔休憩的身躯,巡逻的士兵一眼发现冒出海面的戴斯舰长,破音的语调在船上响起一遍又一遍:“舰长回来了!快放绳索!舰长回来了!”
传递着消息的士兵们惊扰了整艘船的人,这股激动继而又传染到整支舰队。被确认死亡的戴斯舰长突然回来了,确实令人无比震惊。
受命担任封世海上船队的新舰长的密斯赤脚来到甲板上,他的一头向来精心打理的绛红色鬈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乱糟糟的,下巴上的胡子茬让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颓废,只是那双眼睛在看见戴斯之后仿佛着了火。
“维……”密斯带着满腔怒火欲言又止,无声地抬起有力的右手,一拳捶在戴斯的胸口。
戴斯捂着剧痛的胸膛退后了好几步才停住,他面无表情,也并不还手,只是安静地等待密斯的怒火缓和下来。
“我全都知道了。”密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表情十分扭曲。
他曾经以为戴斯只是被感染变异了,后来与考培谈话的时候,才知道真正的戴斯永远戴上了白金面具去遮住丑陋的脸庞,而假扮的戴斯竟然是九尾王维克提姆。原来,沝沐一直对自己隐瞒了真相。“他为了保护你,竟然欺骗我,这个家伙,真是……”
密斯红了眼眶,一腔怒火燃尽,现在只剩叹息,“唉,他知道那时候告诉了我,说不定我还真的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戴斯不与他分辩,淡漠地问道:“他们人呢?”
密斯凄然冷笑,“现在来说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