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来到作坊外的一处空地,对准几十米以外的一片树林,扣动了扳机。
“呯”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弹丸飞入了树林中,只见树木摇动,树叶哗啦啦地往下掉。
大伙走过去察看效果,均咋舌不已。只见一颗拇指粗的铅弹深深地嵌入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之内,巨大的停止效应让树木绽开了一个手掌宽的口子,威力可见一斑,如果打在人的躯体上,华佗在世也救不活了。
张富贵瞠目结舌:“难怪雨子你费尽心机要弄火铳,这威力确实骇人,一头牛都能一枪打死。”
陈雨来自枪支控制极严的天朝,也是第一次见到热武器的威力,暗自心惊。虽然他明白这样的穿透力肯定比不过现代化的步枪,但是铅弹丸的质地较软,停止作用造成的伤口撕裂程度比步枪子弹要大得多,加上弹丸引起的铅中毒,在医疗技术低下的古代,这种原始的铅弹丸杀伤力反而更强。
他高兴地举起了火铳,说:“这就是我理想中的武器!告诉我,它能打多远?”
林阿福回答:“小人和继祖粗略测试了一下,最远能及百步以上,但是铅子飞到哪儿去就不知道了。要想打得准,最少七十步之内,尤其以三十步到五十步之间为最佳……”
陈雨点点头:“也就是说,有效射程七十步,最佳射程五十步之内……”他简单估算了一下,一足为跬,两足为步,古人的一步大约是1.2米左右,那么换算成公制,有效射程大约是85米,最佳射程60米以内,够用了。
他转头问:“第一批做了多少把铳?”
“回官爷,一共做了十三把。”
陈雨点点头,对林阿福说:“那就先用着。以后就按这种铳的规格做,只要铁料够用,就一直做下去,越多越好,银子的问题不用担心。”
林阿福恭敬地回答:“小人遵命。”
两天后,宁海州的官道上,一大群盐枭手执钢刀,迟疑不定地看着前方几十个身穿鸳鸯胖袄的军户。
最近一段时间,文登巡检司请来强援的消息在登莱、宁海、荣成、乳山一带的盐枭圈子里流传,大大小小的盐枭团伙都知道了文登一带有一群比自己这些贩私盐的还不要命的卫所军户,俨然成了私盐行业的克星,先后已经有四五拨人马栽在了他们的手中,盐货一斤不剩,人手也伤亡惨重。最让人头疼的是:文登位于登州府的中间,除非退出这个行当,否则不管走什么路线,整个登州的盐枭都很难绕过文登这个要害地方。
眼看着同行一个个栽跟头,往日嚣张无比的盐枭们气焰全无,开始重金招兵买马、增加人手,或者两拨人马合并在一起,抱团取暖,期待用人数的优势来对抗这伙人。今天就是荣成两股盐枭合二为一运盐前往栖霞、招远等县售卖的途中遭遇了传说中的煞星。
两股盐枭联手后足足有七八十人,军户们只有五十来人,从人数上看,前者占据了一定优势。可是人的名树的影,军户们的名头已经打响,盐枭们未战先怯,气势上就低了一头。
邓范来回巡视,检查着军户的战斗准备情况。这次与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是自制的火铳第一次上战场,投入实战,对于其效果,所有人都是非常期待的。
因为工匠人手不够,拿到手中的火铳只有十三把,陈雨分给了平时战斗表现突出的十三个人,其中以张富贵为首,安排在长矛手的两侧。这是结合了上次与弓手配合的经验排出的阵型:战斗中,先用两侧的火铳交叉火力尽可能杀伤对方,然后火铳手后撤,把肉搏战交给长矛手,这样的攻击远近结合、层次分明,对付盐枭这样的游兵散勇非常有用。
张富贵既兴奋又紧张,他是第一次用火铳正儿八经地在战场上干仗。长矛用顺手后,被陈雨安排改用火铳,张富贵心情多少有些忐忑,毕竟传闻火铳容易炸膛,虽然陈雨一再保证加厚的铳管很难炸膛,尽管安心使用,但没有验证火铳的可靠和安全性之前,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他一只手托举火铳,另一只手在身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免得握枪的手打滑。
第一次使用火铳的军户们紧张,对面的盐枭更紧张。两伙人的头目在商量着,如何对付这伙打劫的家伙。
“佘老四,咱们是撤还是打?”
“于大头,你这不是废话吗,带着这么多货,你怎么跑?”被称为佘老四的头目咬牙切齿地说,“咱们两人合在一处,货本来就不少,加上想一票搞个大的,临行前又补了一批,二千多两银子的盐货,你舍得丢,我舍不得,赔了这么大批货,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盐枭们碰到这伙劫道的,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带着盐货没法跑,只能二选一——要么丢下盐货认输跑路,要么就和对方拼命,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于大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犹豫了一会儿,低声喝道:“妈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冲着这么多的盐货,咱们不能跑,否则兄弟们这一年都白干了……”
“兄弟们,跟盐狗子拼了!”两个头目举起钢刀,同时一声大喊,给自己壮胆。
在他们的带领下,八十来个盐枭嚎叫着扑了上来。身后是价值两千多两银子的私盐,他们没有退路,明知道前方是龙潭虎穴,也必须冲过去。
邓范一边估算着盐枭们和己方的距离,一边告诫手持火铳的军户们:“稳住,不要乱开枪,务必一击必中!”
这是陈雨事前再三强调的战斗纪律。虽然燧发枪的射速远远高于火绳枪,可是匆匆忙忙训练了几天的军户们不可能具备面对敌人的冲锋还能从容装填弹药的心理素质,所以,把敌人放近了打保证射击的命中率,是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