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铜炮和铁炮

与邓范等人定下分工和规矩后,陈雨又来到了顾府,找到了公沙·德西劳等人。

陆若汉主动问:“将军阁下,是要开始我们的工作吗?”

陈雨摆摆手:“不急在这一天两天,你们刚来,先适应适应这里的生活环境。而且我原来只有打造火铳的作坊,现在铸炮需要更大的地方,加上搜罗更多的工匠,筹备这件事需要一些时间。今天来,是想先和你们谈谈,了解一下铸造大炮的细节和流程,做到心中有数、有的放矢。”

陆若汉说:“这个事情,就得问德西劳先生了,他曾经是澳门制炮厂的首席炮师,是这个行业的专家。”

陈雨点点头:“那就请德西劳先生给我普及一下铸炮的知识吧。”术业有专攻,他虽然来自现代,但是对大炮的铸造完全是个门外汉,哪怕是相对简陋的前装滑膛炮。

通过陆若汉的翻译,公沙·德西劳说:“很愿意为您效劳,阁下。简单来说,你们所说的红夷大炮,就是欧洲舰炮的仿制品,一般是十二磅到十八磅左右,通常有铁质和铜质两种。在磅数相对固定的前提下,选择哪种材质是很重要的事情。这个抉择只能由您来做。”

陈雨不解地问:“铜炮和铁炮有什么区别吗?”

“在现有的冶金技术下,得到质量可靠的钢并用来铸炮是不现实的,而铁炮存在诸多缺陷,所以铜炮是更好的选择。铜的延展性要比铁好,铸造起来工艺更简单,抗拉性也好,不容易炸膛;而铁炮虽然更硬,但是也更脆,炸膛的几率更高。”

“那就选择铜炮啊,这还有什么可选的。”

德西劳摇摇头:“事情并非这么简单,阁下。据我所知,明国的铜矿并不是很多,铜的产量不高,材料的获得是一个难题。最重要的是,贵国的铜一般是用来铸钱的,用于日常的小额货币流通,属于典型的贵重金属,这样就更加增加了用铜铸炮的难度。”

陈雨拍了拍脑袋,有些想当然了,拿后世的思维来考虑这个时代的事情,自然会疏漏一些事情。铜在现代只是一种普通的金属,而在古代,因为被选为货币的铸造材料,就如同黄金一样,有了较高的附加价值,那么用全铜材料铸炮就有些奢侈了,关键是材料的获得很困难,连铜矿都是被官府直接或者间接掌控的。

他问德西劳:“那么铁呢?”相对来说,铁比铜还是更容易获得一些。

“阁下,刚才我说过了,铁炮的抗拉性要比铜差不少,这直接影响到炮的性能,这是原因之一。而且,造炮只能用生铁,不具备锻铁(中国称熟铁,也就是低碳钢)的锻造性,只能用铁水倒入入模子里铸造。用生铁铸炮,硬度是够了,但是太脆,更容易炸膛。不过,铁比铜价格低得多,用铁铸炮可以降低成本……”

陈雨听了有些头疼,他明白了两种炮的优缺点:铜炮性能更好,铸造也更容易,但是成本感人;铁炮相对便宜,可是安全系数大大降低,而且缺陷是致命的。

他皱眉问道:“有没有折中的办法,既保证炮的性能,又能降低铸炮的成本?”

公沙·德西劳说:“这两点要求很矛盾。不过我有个建议,在孙总督手下就曾经提出过,但是没有被他采纳。放在城头的大炮可以采用铁炮,为了避免炸膛,可以铸厚一些,虽然这样会变得更沉,可是对于不需要频繁移动的要塞炮而言,重量不是问题;而小炮可以用青铜铸造,因为不容易炸膛,无需刻意加厚炮壁,相对就轻便许多。至于成本嘛,八到十炮磅的小炮需要用的的铜比红夷大炮低的多,成本自然可以控制一个可以接受的价位。”

陈雨立刻领悟了这话的核心意思:城防用铸铁重炮,野战用青铜小炮。他眼睛一亮,这个提议有点意思,将野战炮和要塞炮按用途划分,按照各自的特点铸造使用,的确比眼下的模式要先进。

德西劳继续解释:“在孙总督主政时期,不管是守城、攻城,还是野战,都是用红夷大炮。这种十八磅的大炮威力和射程都不错,可是移动起来非常麻烦,需要八到十匹左右的成年马来拉动,同时必须配备十到二十名左右的士兵用来运送及操作,机动性很差。而且在中小规模的遭遇战中,当缺乏足够的掩护时,叛军的骑兵可以轻而易举地冲破炮兵阵地,大炮就成了敌人的战利品——我们听说了很多这样的战例,皇帝从首都运来的不少大炮都被叛军用这种方式抢走了……”

“德西劳先生,你说的没错,在野战中,机动性差就是这种大炮致命的缺点。”陈雨深以为然。在围攻登州的战斗中,他亲眼见证为了发挥红夷大炮的威力,必须要建造一座工程量巨大的土城——尽管这个剽窃自高起潜等人的主意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而在野战中,敌人冲上来就干,哪有这功夫给你准备这个准备那个?

“所以,阁下愿意接受我的提议吗?”德西劳问。

虽然只是受雇于人,但是能够将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并且用于实战,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孙元化钟情重炮,否决了他的提议,那么陈雨就是实现他愿望的唯一指望了——明国不可能再有类似的官员愿意在火器上作这样大的投入,而回到澳门甚至祖国,也没有这样辽阔的战场和规模庞大的战争来验证他的成果。

陈雨考虑一番后,点点头:“我原则同意你的意见。那么,请你铸造出铸铁和铸铜的大、小炮各一门出来,验证效果,如果确实如你所说,我就执行你的提议。”

德西劳很高兴,在专业领域的提议被雇主接受无疑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这时另外一个年轻一些的葡萄牙人凑过来,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陆若汉翻译道:“这是炮兵教官科德略,他想问的是,什么时候可以让他培训炮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