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施全、胡海等人商量完毕,这时杨帆也让手下拉起绳索,打开了水寨的大门。
胡海朝楼台上的杨么拱了拱手,高声称了一声谢,就和赵正一起将两支竹筏划入水寨。
杨帆见胡海、赵正等人进了寨门,又让守门的士兵将寨门放下,重新关闭。
杨帆见胡海就要驾船离开,急忙阻止道:“胡舵主,且慢!”
胡海不解道:“杨堂主,有事请吩咐?”
杨帆笑着解释说:“胡舵主,您老已经好些年没来总坛了吧?”
胡海不明白杨帆的用意,只好如实回道:“杨堂主,说来惭愧!自从江老帮主去世后,金寇渡江南侵,前锋直指江南两路。胡某为了我漕帮的安危,也不敢擅自离开鄱阳湖!今日的确有我漕帮生死存亡的要事,方才冒昧前来总坛,叨扰教主!哪知洞庭湖不断建起了水寨,而且制度也不同于先前!”
杨帆笑道:“那就不奇怪了!实不相瞒,自我杨帮主继位以来,励精图治,仿效朝廷水师建制,将几个环湖小岛连接起来,构建了环湖水寨,加强了我们洞庭湖总舵的防备!杨帮主为了防止外敌入侵、刺客混入总坛,出入洞庭湖也没以前那么随便了!”
胡海点头道:“杨堂主,那是怎样的制度?还请一一告知胡某!”
杨帆将一把金色令箭交到胡海手中,介绍说:“这里有两支帮主的令箭,胡舵主、赵堂主你们拿上它们,可以一路畅通!等胡舵主见过帮主,办完事情出水寨时,再请交与杨某!”
施全见胡海、赵正接过两支令箭,心想:“这令箭就是通行证,要想在这洞庭湖内自由行走,没有杨么的令箭是万万不行的!”
杨帆又让手下牵来两艘插满“漕”字,“杨”字大旗的快舟,又介绍道:“胡舵主,赵堂主,你们既然已进入我们水寨,那就要客随主便,换乘这两艘小船去龙王岛见教主!”
施全跟随胡海、赵正登上小舟,心中纳闷:进入水寨为什么要换乘杨帆的小船?
这时,杨帆又亲自带领几名手下划着小舟,在前面带路,施全等人乘船紧跟在后面。
施全见船队离开防守严密的水寨后,前行了约一炷香的功夫,就进入一大片浓雾之中。
这时,天上飘起了细雨,施全见前面的浓雾越来越厚,不知是雾还是雨,不一会儿竟然看不清前后两只船上的人影,也不知船队朝哪个方向行驶。
施全只好凭感觉判断船队前行的方向:船先向右转,行驶了一会,又向左转了弯,然后又向前走了不远,又是向左行驶……。船好像在一大片狭窄的叉港中行驶,两边河岸都是高高密密的芦苇蒲草。
船队穿过浓雾密布的叉港,宗敏惊道:“这地方真怪,天上下雨,湖上起雾,我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杨帆宽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小姑娘你是第一次随胡舵主来总坛吧?我看这天气,后面还会下雨!胡舵主,真对不住!在下忘记给你们带雨具了!你们还是快登上前面不远的鳝王岛,暂时避一避雨吧!”
胡海迎着风雨,站立在船头,淡淡地回道:“杨堂主,胡某曾经经历过无数的风雨,这些风雨算不得什么!”
施全见前方出现了两个小岛,心想:这两个岛就是《江山社稷图》中所标记的鳝王岛和虾王岛了,不知哪一个才是漕帮的总坛。
李梦瑶指着其中的一个小岛,不解道:“大家快看,那岛上怎么冒起了浓烟?”
胡海朝李梦瑶手指的方向望去,大惊道:“杨堂主,不会是鳝王岛着火了吧?”
杨帆见鳝王岛上的浓烟随风雨渐渐散去,安慰道:“胡舵主,无妨!这一定又是鳝王庙的那群和尚不小心走了水!还好,这火势渐渐被压了下去!要不,这些和尚又要被杨帮主责罚了!”
胡海不解道:“杨堂主,鳝王庙的至深禅师一向虔心向佛,他怎么会得罪杨教主?”
杨帆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掩饰道:“那倒不是,我也是刚听说的,是至深手下的那群和尚得罪了江舵主!江舵主一气之下,就禀告了杨帮主!杨帮主知道了此事,认为这些和尚还在为当年迁移总坛的事,怀恨在心,故意怠慢使坏!”
赵正插话道:“至深禅师一向谦和,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至于为这事得罪杨教主和江舵主!”
杨帆只好叹道:“这事谁也弄不明白!还好,大火被大雨浇灭了!这些和尚运气不错,只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要是我们漕帮的祖业毁了,那些和尚的罪过可就大了,杨帮主一气之下,肯定都要将他们处死!”
胡海口中答道:“天佑漕帮!否则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心中却想:“杨么擅自迁移总坛,这就说明他喜新厌旧,对漕帮的祖宗哪有一丝尊重?他还巴不得鳝王岛的一切尽毁于大火,一了百了呢?”
施全冒着风雨,心想:“这场火能被扑灭,还真亏了这场及时雨!这也算是神明显灵了!”
这时,杨帆对胡海说:“胡舵主,我带你们去鳝王岛暂息!”
赵正见杨帆要给自己引路,躬身说道:“杨堂主,不用麻烦您!这鳝王岛我和胡舵主先前住过很多次,我们自行去就可以了!”
胡海也道:“杨堂主,叨扰了!等我过几日见过帮主,就会返还令牌,回鄱阳湖去了!”
杨帆却笑道:“胡舵主太客气了!你们见了教主,何必心急离开总坛呢?这次教主邀请了金国的客人、武林各派的同道,只等冯舵主他们回来,就要召开天下英雄大会!胡舵主何不参加完天下英雄大会,再回鄱阳湖也不迟!”
胡海不知杨帆是真心邀请自己参会,还是受了杨么和金人的命令,想通过所谓的英雄大会,将自己羁押在龙王岛上,但是自己已经入了洞庭湖这个龙潭,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于是笑道:“谢谢杨堂主邀请,既然是在我帮中召开的盛会,胡某就是其中的主人,当然要参加了!杨堂主,不必相送了,我和赵堂主认得去鳝王岛的路!”
杨帆点头道:“好,胡舵主!那小弟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我们都是一家人,这洞庭湖就如你们鄱阳湖一般,你们手持教主令牌,可以在这洞庭湖内畅通无阻,好好玩玩!”
胡海答应了一声:“好,杨堂主!英雄大会再会!”
杨帆又朝胡海拱了拱手,答了一声:“好!”,就指挥手下将坐船掉头返回水寨。
胡海见杨帆的船已经渐渐消失在身后的浓雾中,一边让赵正划船,一边介绍说:“施少侠,你们且看前方的两个小岛!右侧的原名虾王岛,现在改名为龙王岛,是我漕帮的总坛,如今杨么和他的亲信都住在那里;左侧冒烟失火的,就是我们要去的鳝王岛!这座岛上有一座鳝王庙,原是我们漕帮历代的总坛所在,可惜杨么嫌鳝王庙太破太狭窄了,于是就将其废弃了!”
李梦瑶问道:“胡舵主,杨么自作主张,将总坛迁至龙王岛!你们漕帮难道就没人反对吗?”
胡海听了,似乎想起了那段往事,叹道:“李姑娘,迁移总坛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没人反对?当时漕帮五名舵主中,洪泽湖的萧舵主和我都认为:自唐末以来,我漕帮上下都奉‘黄鳝’为吉祥之神,我们漕帮的基业更是建在这鳝王岛上,兴旺了两百多年!教主怎可背弃历代教主的遗训,妄加变更总坛呢,这可是很不吉祥的事情?可是我们的逆耳忠言,却被杨么一一反驳!”
宗敏好奇地问:“胡舵主,这变更总坛的事,明明是杨么没有道理!他还能驳斥你们?”
胡海叹道:“宗姑娘,你太看我们这位杨帮主了!他可是极具口才的,他说:自老帮主不幸遇难后,天下英雄无不视我们漕帮为仇敌,朝廷又断了我们漕帮的生计!看来这是天意要我们漕帮改弦更张,迁移总坛,换一换气运!说不定我们将总坛迁至龙王岛,这好运就来了!”
马飙问道:“难道漕帮上下都听信了杨么的这些鬼话?”
胡海摇头道:“我们漕帮兄弟姐妹听了杨么的鬼话,也是将信将疑!后来杨么就暗自收买了帮中的几位堂主,让他们四处说:他们梦见了江老帮主托梦被他们,说善良柔弱的鳝王拯救不了危机四伏的漕帮,漕帮只有借助水底的龙王,才能转危为安,再次兴旺发达!”
施全听到这里,也叹道:“胡舵主,杨么这么一说、一拉拢,漕帮上下就没几个人公开反对了吧?”
胡海点头道:“施少侠,正如你说的那样!这就是杨么厉害的地方!后来我们漕帮上下渐渐就没有了反对的声音,杨么趁此良机,快马加鞭,一年内大兴土木,就在另一座龙王岛上建了一座更大、更气派的龙王庙,殿前供着四海龙君,后殿则装饰的如皇宫一般豪华,用于我们漕帮开会议事。”
李梦瑶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个杨帆见了鳝王庙着火,连看都不看一眼,更不要说登岛救火了!杨么和他的亲信对漕帮的祖业太冷漠了!”
胡海点头道:“李姑娘说的是,所以杨么视鳝王庙中的至深禅师为仇人,只要至深禅师向他索要米粮、香火,都要被他责骂一顿!鳝王庙的和尚只要稍有过错,就会受到重重责罚!这些老帮主留下来的和尚真是可怜!”
宗敏没有想到天下第一帮内竟有这么多难缠的事情,追问道:“胡舵主,漕帮后来怎样了?”
胡海怅然道:“后来杨么在新总坛举办乔迁庆典,把天下英雄豪杰、金光邪教的几个首领都请了一个遍,可是少林、华山、泰山、盐帮等派见杨么投靠金人、失去了气节,都借故推辞不来!我和萧舵主也没参会,杨么表面上没有怪罪我们,实际上早也恨死我们了!从那以后,帮中的一些重要决策、大小事情,杨么从不通知我们鄱阳湖分舵,我也不傻,我也借故再也没来过洞庭湖总坛!”
这时,赵正提醒道:“舵主,我们已经到鳝王岛了!”,说完将船停靠在鳝王岛的码头处,又跳上了岸去。
胡海、施全等人也依次下了船,跟着赵正,沿着上山的小径,朝山顶的鳝王庙走去。
胡海一边上山,一边感叹道:“当年老帮主在世时,这鳝王岛是何等兴盛,上下岛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哪像如今这般荒凉,一路上尽是鸟叫声,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胡海走近鳝王庙的庙门,大喜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鳝王庙还是原样!看来祖宗有灵,保佑我们漕帮的基业没有被大火毁掉!”
正当大家都感到庆幸之时,施全警觉道:“胡舵主,这鳝王庙内怎么没有和尚敲钟念经的声音?”
胡海也很不解,对身旁的赵正说:“赵堂主,你去叫门!”
赵正答应了一声,用力拍了拍庙门,敲击声响了好一阵,里面没人应答,只好用力推了推寺门,却发现鳝王庙的山门是虚掩的。
赵正推开寺门,朝内一瞧,惊呼道:“舵主、施少侠,不好!鳝王庙内满是和尚和漕帮兄弟的尸体!”
施全、胡海等人听了大惊,纷纷抽出兵器,警觉地跟着赵正踏入鳝王庙。
施全见鳝王庙内天王殿内已经被大火烧去了半个屋顶,紧靠墙壁的“风调雨顺”四大天王像倒塌了三座,地面上都是和尚的尸体,这些和尚都是被利刃杀害的,整个大殿内一片焦枯的气息。
李梦瑶仔细查看了躺倒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分析道:“施大哥,胡舵主,这些人的血迹虽然已经凝结,但还是鲜红色,这就说明他们死去的时间并不长,也是昨晚或者今天早上我们来之前发生的事!”
胡海叹道:“我们还是来迟了一步!”
赵正却警觉道:“舵主,这些凶手不会知道我们要来这鳝王庙,故意杀人,栽赃给我们吧?”
胡海警惕道:“赵堂主,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杨么安排的好戏?他这么做是故意让我身败名裂,可以借此将我们踢出漕帮?”
施全分析道:“胡舵主,赵堂主,如果像你们所分析的那样,有些地方却难以理解:如果杨么就是凶手,你们不觉得他既杀无辜的出家人,又在自己地盘上杀自己的兄弟,这岂不太奇怪了?”
李梦瑶听了施全的分析,也点头道:“胡舵主,我觉得施大哥分析的有道理,这就是此案的疑点,这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正当众人为此案的凶手感到疑惑时,不远处的赵正叫道:“舵主,不好了!鳝王庙的至深住持也遇难了!”
胡海走近一瞧,见至深方丈斜靠在一面墙上,被一刀致命,下半身倒在殷红的血泊之中。
胡海见了该惨状,差一点昏了过去,哭泣道:“至深方丈自老帮主时,就是这鳝王庙的住持,也是胡某的老相识了!胡某以前每次来总坛,都要与他相见,交谈至深夜。没有想到胡某这次前来鳝王庙,却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施全、赵正等人胡海悲痛欲绝,纷纷劝他说:“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顺便,将来为老方丈报仇!”
胡海听了众人的劝,略略好了一些,泣道:“至深禅师一向与世无争,慈悲为怀,自从担任这鳝王庙住持以来,从来不过问我漕帮之事!这样一位慈祥的世外高人,竟然也惨遭毒手,这凶手究竟是谁?他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