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无话,石林很快就到了昨天栓唐刀的地方,四下稍微一找,就在一堆树叶下面找到了。
还是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乌漆嘛黑的,又重又沉,想来也没人会拿一个这么重的烧火棍回去真掏炉灰。
石林愁眉苦脸的站在原地,他现在后悔昨天为啥不多走两步。现在好了,雨是停了,但是路还是相当的泥泞,走不了两步,刀就全陷在泥里了,拽都拽不动。
得想个办法,这里离砍柴的地方还有段距离,附近都是小树苗,要是从这里开始砍不知道要多少才能凑够一捆,所以还是要向里去。
石林站着深思熟虑了半天,之后牙根一咬,“背着走,走到哪算哪。”想到这,石林先是找了两颗位置并排的小树,然后吃力的把唐刀立在其中一颗树上,将背上的包袱结下来跨在脖子上,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刀和自己紧紧的绑在一起,扶着另一颗树,“啊!!!”大叫着想要站起来,可是试了好几次实在是太重,都没能成功。
石林靠着刀稍微喘了口气,发起牢骚来“呼。。。!三叔啊三叔,您老人家是不是非得玩死我你才甘心呐,这么重的玩意是我这个年纪能背负的吗?你这是算准了我一时半会回不去,好让我给你腾地方呀,你大爷的。”
石林缓了缓,心想这次自己务必要站起来。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起不来怕是今天又白耽误功夫了,为了不让三叔看自己的笑话,石林大喊一声“给爸爸起来”。扒着眼前的小树,两腿猛一发力,额头的青筋突的暴起,双腿哆哆嗦嗦的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中间好几次差点就仰了过去。石林站定以后,缓了缓神儿,憋足全身力气,步履艰难的朝山上走去。
这段路走的甚是艰辛,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的最难的一天,每一步可谓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头上的汗入瀑布般,哗哗的往下流,昨天刚换的衣服,还没等走几步,就已经全湿透了,就连脖子上的包袱皮都湿了大半,石林手脚并用的向前走着,地上没有了深深的刮痕,取而代之的却是浅浅的水渍。
就这样扶住一颗树,挪一步路,再扶住一棵树,再挪一步路。他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停,一旦停下就前功尽弃了,想再起来就不是今天能办到的事了。
整个人一摇三晃的往树林深处走去,等到他长大的时候,有一天再回想起这段路途的时候还是唏嘘不已。
终于在临近中午,太阳当空的时候,石林艰难的走到了目的地。结下唐刀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在浑身颤抖着,背靠着身后的大树,双腿不由自主的打着摆,到最后刀身的重量勒的他几乎都要昏过去了,要不是靠着顽强的精神和不想让三叔看笑话的念头支撑着他,早就支持不住了,就算这样走到这里也算是个奇迹了。
石林看也不看陷在泥里的唐刀,缓缓的靠着树坐了下来,结开脖子上已经湿透了的包袱皮,抽出用竹筒乘的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猛灌,幸亏现在是春夏交替之季,天气已经不冷了,要不然就石林浑身这么个湿法,风再一吹,非感冒不可。
石林猛灌了几口水之后,慢慢的抽出了一把小巧的砍刀,这是昨天在四婶家偷偷叫萍儿给放进去的,他昨晚想的很清楚,这把刀他无论如何也没法用来砍树,只能将它拖到地方,这样也不算作弊,毕竟他真的是已经尽全力了。
石林从这一天开始正式进入了他的砍柴人生,头一次可以说是相当的狼狈。当第二天背着一捆厚厚的柴火,身后拖着长长的唐刀,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眼睛里竟然流出了心酸的泪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但是就是抑制不住冲动。
身上到处都是深一道浅一道的划痕,上衣已经完全破成了布条,被用来捆柴火了,裤子虽然还算像个样子但也是脏兮兮的到处都是泥,回来的路上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有好几次他真想放弃了,可当看到别人投来怜悯的目光时,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一下子冒了出来,像去时那样,咬牙跺脚的走回了家,而这个时候,三叔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看夕阳西下的天空,对着石林微微一笑,“小家伙,干的不错,比我想像的要快不少,东西放到后院柴房,洗洗手过来吃饭吧,今天就到这。”
石林没说什么“嗯”了一声之后,继续拖着沉重的唐刀走向后院。他心里清楚,人人都当自己是小孩,但是他不能把自己当小孩看待,如今自己真实年纪已经是20多岁的人了,如果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住,那还谈什么伟大理想和远大抱负。
晚上,三叔再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也没有问石林是怎么砍下的这捆柴火,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淡淡说了句,“明天继续”。而石林回答同样简单“好的”。
第二天,石林看见床头一套崭新的衣服和桌子上的饭菜,心里不由一热,他明白三叔是为了他好,他也清楚自己的人生这才刚刚开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在开始的第一年,石林每次都是拖着刀向树林走去,原本笔直平坦的村头大路,硬生生的让他犁出一条不大不小的沟来。几乎是砍一捆柴要两天时间,为此他直接在树林里搭了个木屋,当作临时落脚点,而且每次回来必换一套衣服,可就算是这样三叔一句话也没说,每天早上醒来,石林都能看到崭新的衣服和足够的干粮,整整一年的时间,穿梭于村里与树林之间,没有了以前的哭喊打闹,也没有了到处的恶作剧,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和身后长长的刀影。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艺之成,当尽毕生之力。付出终究会有回报的一天,石林的身体在这日复一日的高强度压力下,也成长的越发结实,混身凸起的肌肉,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削瘦但却透着炯炯有神的眼睛完全不像一个4岁小孩该有的神态,摒弃了孩童的天真,随之而来的却是朝气蓬勃的坚韧,就像早上起来8。9点钟的太阳,光彩夺目。
随着年纪的增长,有一天,石林放下了伴随他一年有余的粗麻绳,缓缓的用手拿起了那把让他吃尽苦头的重刀,这次他要用自己的力量拖动它,而不是借助外力。
石林放弃了用麻绳拖动唐刀,而改为用双手,这又是对自己的一大挑战,原本那条被石林犁出来的沟壑更深了,那把重刀却和第一次石林得到他的时候一样没变,还是那么的乌漆嘛黑,还是那么的沉重粗糙。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来到了第二个年头,在这一年的冬天,石林依然每天清晨按时起来砍柴,只不过现在他已经能做到当天去当天回了,衣服也不再破烂不堪,偶尔上面有些泥和树枝的划痕,但是唯一不变的是,他还是拿不起刀,现在依然在用那把小巧的砍刀。
石林现在也渐渐明白了当初三叔的用意,看似当年的无心之举,其实当中大有含义,他自己就能感觉出来在这二年多中的变化,身体愈发的强壮,从一开始的一点拿不动到现在已经可以微微的抬起,这都说明了自己的进步,他暗暗下定决心,从明年开始,放弃那把小巧的砍刀,真正开始用这把重刀砍树。
石林当年得到这把刀的时候是自己三岁的时候,而开始真正用这把刀砍树却是在3年以后,自己6岁的时候,春去秋来,不管是狂风暴雨还是白雪皑皑,石林都不曾有一刻懈怠,而村中间那条原本快深达半人高的沟壑也终于寂静了下来,人们再也听不到每天“吱吱喳喳”的声音,村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某一天,像当初那样,三叔叫住了正要出门的石林,依然淡淡的说了一句,“从今天开始,上午砍柴下午和我学打铁”,而石林也是简简单单的回了句“好的”就出了屋门,远远的看到石林单手拿着刀,轻松的往后一背,步伐轻快的向树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