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外面妖风阵阵,发光的鬼蒲随风而动,漫无目的地飘散。
帐篷里,在黑暗中,有人摸上了罗余的脸,第一下的落手点是在他的下巴,触感粗糙。
仿佛是确定了大概的位置,那只手迅速跳跃到眼睛处,与此同时,罗余猛然抬手抓住闯入者的手,那人的手很大,手指粗壮有力,虎口处有厚厚的老茧。
他如同鲤鱼打挺般起身,脸扑到陌生人的面前,厉声喝道:“你是谁?”
粗重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可回应罗余的,只有眼罩被硬生生地“哧啦”扯开,闯入者挣脱开他的手。
这时顾不得鬼蒲,害怕陌生人接下来举动的他被迫睁开眼,却只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狼狈逃窜出去的黑色轮廓。
“有种别跑!”
瞬间抓起枕边安放的佩剑,惯性般抽出,帐篷内顿时寒光四射,罗余跟着跳出帐篷。
还没来得及找寻闯入者离去的踪迹,一朵闪着苍白光芒的鬼蒲就在他的几步外飘荡着。
目光与之一接触,罗余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通俗易懂的字,“完了!”
无论他潜意识有多么抵抗,这朵摄人心魄的光蒲就宛如磁铁般吸住了他所有的视线和心神。
在他眼里,那团光亮不再是鬼蒲,甚至于他渐渐忘却了它的名字。
它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亲生母亲的和蔼面孔;它是抚养自己长大成人的爷爷的慈祥化身;它是他所能幻想到的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
“咣当”,利剑从他手心滑落,跌落到地上,锃亮的刃身反射出罗余痴呆失神的面孔。
他的身心不由自主地放松下去,它在呼唤自己,渴望着他的触摸和拥抱。
迈开右脚,再是左脚……
妖异的鬼蒲定在半空,摇曳着仿佛蝌蚪尾巴的光亮“根茎”。
如果能透过它表面繁多细碎的绒毛,便能看到最里面的一张小小的兴奋到扭曲的男人脸孔。
走了三步,已到触手可及的地步。
僵硬的身体停下,罗余机械般缓缓抬起右手。
心里仅存的一点清醒的意识在呐喊,但……无济于事。
“难道我的古代文明城之旅就要终结在这朵鬼蒲下?”
“还是说我会附着到鬼蒲上,那我该如何完成任务?”
无名指的指端与鬼蒲慢慢靠近,五尺,三尺……一尺……
“舍不得……”
就在即将接触到的那一刻,他的意识突然被拉扯回现世,空壳的躯体颓然倒地,鬼蒲里的面孔从错愕变成了愤怒。
整个光亮的“毛线团”因其愤怒而不住颤抖,它在罗余的头顶盘旋,却无可奈何,它不能主动去接触他。
早上七点整,冬日的太阳还在东边天畔孤立,努力驱散大地积攒了一夜的寒气。
一道金色的光线穿过窗户的玻璃,射进床脚。
苏醒过来的罗余,脸颊、额头上全是斗大的汗珠。
“好险,幸好,我的生物钟救了我。”他低头看着右手掌心的脉络。
只有亲身经历过那种诡异的场景,才会明白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痛楚与煎熬。
“回过头想想,疑点实在太多。”
“那个闯入我帐篷,身强力壮的男人,为什么只是扯掉蒙眼的黑布条?勾引我出去吗?”
“难道又是异能者的任务?”
……
林子还是那个林子,但白天的氛围与夜里的氛围不可相提并论。
面前似乎……站了好多人。
下巴长了点胡茬的罗余坐靠在帐篷边上,嘴唇干燥龟裂,缓缓清醒过来。
“殿下醒了!”
“等等……他还是不是原来的殿下?”
“他肯定被鬼蒲里的残灵夺舍了。”
“如果这样,我们怎么办……”
几人交头接耳,警惕地拉开一定的距离。
林蔓莎主动递了水囊过去,说:“早晨天亮,有人醒来见你躺在地上。”
“你还是原来的你吗?”犹豫片刻,她还是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惑。
倾斜水囊,润湿了干涸的嘴唇,他一口喝了个半饱,咧着嘴笑道:“是我!”
众人紧张期待的神色稍稍放松下来。
“我知道大伙还有疑虑,但拥有这具肉体的,的确是原来的我,哪怕昨夜我见过鬼蒲。”
一阵哗然。
“怎么可能?”
“我有昏睡病,在触碰前的一刻,我昏倒了过去。”
“其实,最好的佐证就是我的记忆,关于此行的目的和昨日的经过……”罗余侃侃而谈,“这些记忆和经历是寄宿在鬼蒲的灵魂所未拥有的。”
大家这才彻底放松下来,眉头舒展。
“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帐篷外,并见过鬼蒲。”他站起身,目光在众人脸上梭巡,语气蕴含着一丝怒意,“是有人构害我,闯进我的帐篷,扯掉了我遮眼的黑布条,我一追到外面,就被一朵鬼蒲摄去了心神。”
“竟有这种事?”叶曦顿了顿,狐疑地打量了眼周围的人,接着问,“你看清是谁了?”
将水囊丢在一旁,罗余摇摇头,“黑灯瞎火的,没看清,我一睁开眼,只看到背影。但我抓过那人的手,无疑是只成年男性,强壮有力的手。”
“大妹夫,不是我啊!”急性子的叶大力主动摆手,撇清关系。
“不要紧张,大力,在场的成年男性很多。”罗余一本正经地继续说,“我有了些想法,可以适当缩减下范围。”
他高举右手,“诸位能让我抓下手吗?”
见到他人迟疑畏惧的目光,他补充道:”我不会无故冤枉人的,这只是缩减范围的手段,不是作为评判最终结果的根据。“
骚动平息下去,罗余点点头,又转头征求说:
“卧榻之侧,岂容敌人安睡,希望胡将军和蔓莎能明白我的处境。”这话明显是说给他们两人听的,毕竟主要的成年男性就是罪族勇士和胡将军麾下的士兵。
“我没有意见。”胡志辉沉声道,虽然他不相信手下的人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但罗余作为他的顶头上司,这番话显然不是危言耸听。
“嗯,我也没有意见。”林蔓莎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