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唤醒灵魂

轩辕心中暗叫侥幸,忍不住伸手将桃红搂了过来,狠狠地痛吻了一阵,直让桃红喘不过气来。

“这是给你的教训,你居然说接触我是一个错误。”轩辕笑道。

桃红如喝醉了酒一般,但还是挣扎着推开轩辕,似乎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求饶道:“放开我好不好?你知道我是没有办法抗拒你的,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轩辕不由大感得意,但仍怜惜地道:“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

桃红的神色间有些蹙然,叹了口气道:“我想求你放掉一个人。”

轩辕眉头一皱,沉声问道:“帝恨?”

桃红回避开轩辕的目光,眸子里涌动着一丝深切的无奈,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轩辕松了口气,不解地问道:“那是谁?”

“其实,我本想用共工氏的那个女人和你的几个弟兄与你交换的……”

“所以,你制伏了他们?”轩辕讶然地打断桃红的话。

桃红点了点头,又道:“但是我知道这么做实在是对不起你,可我又怕你在我提出这个要求后再也不理我,才会出此下策,可当我见到你后,我便知道,一切都已不是由我控制,因为我无法对你产生一点抗拒的心理。”

“究竟是谁?”轩辕若有所思地问道。

桃红怯生生地望了轩辕一眼,犹豫了半晌,却小心地道:“如果我说出来了,你不许生气,也不要不理我,好吗?”

“好吧,你说。”轩辕认真地注视了桃红半晌,心头竟生出一丝失落感,他已隐隐猜到了桃红将会说出口的名字。

“他是叶帝!”桃红咬了咬牙,终于低头说了出来,但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只是低头把弄着自己的衣角,不敢正视轩辕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他在我这里?”轩辕顿了顿,极为平静地道。

“其实,自他失踪后的几个时辰,我便已经估到是叶皇出的手。我发现了与叶帝一起前往九黎本部那几人的尸体,包括他们身上的剑痕,我都仔细研究过,其剑法与叶帝同出一辙,而我更在现场发现了叶帝的随身之物,因此我可以判定这些人不是叶帝所杀,而且叶帝一定是遇伏了……”

“你怎知他不是去了九黎本部呢?”轩辕质问道。

“昨天上午我收到了九黎本部亲信的汇报,叶帝并没有去九黎本部,于是我便证实了自己的估计不会有错。”

“于是你便定下了自我身上入手的计划?”轩辕淡淡地问道。

桃红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向帝恨或风骚汇报而要自我这个废人身上着手呢?”轩辕不解地问道。

“因为他们只求成败,根本就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不管怎么说,叶帝只是九黎族的一个外人,虽然名为巡察使,却是虚职,在关系到有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仍会毫不留情地牺牲他。因此,我不相信帝恨和风骚,只不过在遇到你之后,我的计划竟然一改再改。”桃红直言不讳地道。

轩辕想到春韵所留的字条,心中的失落感更盛,似乎是受到沉重的伤害,半晌才愠怒地道:“你很爱他?”

桃红似乎是被轩辕的语气给惊到了,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望着轩辕,怯怯地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吧,你是不会明白像我们这种女人的心理的。在我几乎没有光泽糜烂的生活中,他是第一个走进我内心的男人。也许,那不是爱,是感激。”说到这里,桃红嘘了口气,露出一丝茫然而呆痴的笑,在伸手拂了一下额际几缕发丝之后,以一种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苍凉语调落寞地道,“像我这种女人,还配拥有爱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爱一个人的权利。”

轩辕的心中一痛,他想到了春韵,春韵会不会也会和桃红一般拥有这种想法呢?难道桃红也像春韵一样,只是一群被逼的可怜女子?想到这里,不由问道:“难道你不是九黎族人吗?”

“如果我是九黎族人,也许便不会有今天。”桃红叹了口气道。

轩辕又多了几分怜惜,也多了几分情,问道:“那你又是什么族的人?你的父母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族的人,自小我便是在奴隶群中长大,直到父母死后被圣姬看中,于是也便开始了我这一生最黑暗的日子,而在黑暗中,叶帝走了进来,还有你……我已经深深地厌倦了那种生活,可我又如何能摆脱那种生活呢?别忘了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桃红凄然道。

“我答应你,我会还你一个活生生的叶帝。”轩辕深深地吸了口气,诚恳地道。

“我很矛盾,我知道,也许我选择错了,但我已经实在无法再忍受那种虚伪而又荒唐的生活……”

“我知道,当一个人在梦中惊醒,突然发现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那种感觉的确很痛苦,也很无奈,愿你们能够幸福。”轩辕无可奈何地道。

“我也许不会和他一起走……”

“为什么?”轩辕不由讶然问道。

“我明白他的为人,绝不会甘于过一种平淡的生活,而他也绝不是真心爱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他?”轩辕不由得有些气恼。

“人有时候会做出许多连自己都不会明白的事情。也许,只是为了感激他唤醒了我那埋藏心底深处的灵魂,唤醒了我几乎已经泯灭了的感情,让我麻木的心又能重新看清楚人世的一切。所以,我要救他。”桃红叹了口气,幽幽地道。

轩辕呆了一呆,他不由得对桃红刮目相看,他越来越发现这个女人的不简单,但这一刻却只有同情和怜惜。

“如果我请求你留下来帮我一起建立我所组织的新部落,你愿意吗?”轩辕伸出一双大手,紧紧地握住桃红那有些冰凉,犹如玉雕般的小手,恳切而认真地道。

桃红没有挣扎,但表现出了片刻的激动,很快又变得异常平静:“我只是一朵已近凋零的花,根本就不配拥有这片沃土……”

“不,你说错了,就算你是一朵已近凋零的花,只要你的根仍植于这片沃土,它将会重新绽放!”叶皇突然打断桃红的话,与柔水大步走了进来。贰负也在二人身后,表情庄重而又恳切。

“我们欢迎你留下!”柔水欢快地赶上几步,真诚地伸出双手,似乎已经忘了昨夜被桃红算计之事。

桃红不由望了望轩辕,却发现轩辕一脸的期盼,再将目光转向叶皇,叶皇也向她友善地点了点头。

“我们欢迎你留下!”贰负也诚恳地道。

桃红的目光再落到柔水那停在她面前的双手之上,然后将目光移至柔水那雍容而美丽的脸上,对视着那坦诚而热切的目光,禁不住眼睛湿润起来。

轩辕松开了桃红的手,期盼地道:“大家都希望你能留下!”

桃红的手颤抖地移动着,终于塞到了柔水的手中,然后紧紧相握。

啪啪……轩辕和叶皇及贰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叶皇更想到当日在有邑族的野火会上轩辕拉起他的情景,禁不住又一阵感动,缓步行至柔水的身边,赞许地将双手搭在柔水的肩头,而轩辕也不约而同地搂紧了桃红。

“哈哈哈……”轩辕和叶皇同时爆出一阵欢快的笑声,柔水也笑了,贰负也挠着脑袋傻笑,只有桃红忍不住激动地滑下两行热泪。

叶帝的表情有些愤怒,只是因为他竟被叶皇给伏击了。虽然叶皇的武功最初是来自他,但在满苍夷三年的调教之下,叶皇的剑法比他的更诡异,而且这一路与轩辕并行的日子,叶皇更自青云剑法和轩辕的剑法之中学得一些极好的东西,融会贯通之下,武功比叶帝更要胜出一筹,而且以有心算无心,叶帝竟成了阶下囚,这让叶帝有些愤怒。他三番五次地救叶皇,却换来叶皇如此对待,他自然有些怒恨。

“你是来杀我的吧?你杀呀!”叶帝见叶皇行了过来,不由愤怒、鄙视地道。

“你可以走了。”叶皇有些心痛,他也不想让他们兄弟间的关系弄成这个样子,但天意如此,并非人力所能抗衡的。

“哦,你终于良心发现了?你不怕我回去把轩辕剁成十截八段吗?”叶帝没好气地讥讽道。

“如果你还能回去的话,你便祈祷九黎人不要将你剁成十截八断吧!”叶皇也不屑地道,说话间挥剑削断叶帝手上的牛筋,更为他解开被制的穴道。

叶帝一呆,不明白叶皇说的是什么意思,定定地盯着叶皇半晌才醒悟,怒道:“你,你是不是以我的身份去神谷捣乱了?”

叶皇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并不否认地点了点头,只气得叶帝眼里直冒火。

“你竟一点也不念兄弟情分,如此陷害我!”叶帝狂怒挥拳便向叶皇击去。

叶皇并不还手,只是身形一晃,闪开一拳,淡淡地道:“你胜不了我,你也该醒悟了,天下这么大,你有很多可做之事,根本就没有必要为虎作伥!”说话间接连躲过叶帝气势汹汹的六拳。

叶帝突然住手,怒吼道:“你知道个屁,你就知道一些假道义,一个劲地为我添乱子,什么是为虎作伥?我只是在以我自己的方式创下自己的一片天地,你却在这里瞎捣乱,天下间哪有你这样的兄弟!”

叶皇心中微酸,叹了口气道:“其实,以你的智慧并没有必要寄身在九黎凶人的手下,完全可以以别的形式去开创天地,你为什么要为九黎族去欺压别人呢?”

“你明白什么?在这个世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我只是顺应天命,顺应自然而已,又有什么不对?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知道我这些年在做什么吗?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样活过来的吗?我比你更知道弱肉强食的原则,这是大自然之神所定下的人世法则,你能改变吗?……”

“你不必说了!”叶皇打断叶帝越来越激动的话,淡淡地道,“也许,我并没有你懂得多,但我却知道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没有人可以奴役他们,没有人有权利去毁灭自己的同类。因此,我绝不能让人去破坏这个世界的宁静与和平。”

“哼,你以为就凭你那单薄的力量就可以维持这个世界吗?你以为就只你一人存有正义感吗?你以为你是仁慈的神,是万物的救世之主吗?你凭什么去消灭不平?你凭什么去对付九黎族数以百计的高手和数千二级勇士?你凭什么去面对沙漠大神的力量,去平服数以万计的东夷子民?哼,不自量力!这个世界只有武力才能解决一切,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也只有依附强者才能够壮大,你懂吗?”叶帝似乎很激愤。

叶皇不由得怔了怔,事实上也许叶帝说得对,让他无法反驳。

“没话说了吧?我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仅凭几个乌合之众去救那半死不活的轩辕了,也许朋友的情义真的很重要,但没有了生命,一切都是空泛无边的。你是我的弟弟,你就听我一句劝,有多远便走多远,带上你的柔水公主,要么回有邑族,要么去共工氏也好,不要再与九黎人或神谷作对了。天下间已经没有谁能够与东夷势力抗衡,包括有熊、鬼方和三苗。因为太昊大神的身后还有一个足以毁灭天地的人物,我们与之相比,实在太渺小太渺小了。”叶帝说出这番话时,语调诚恳至极,在他的心中,并没有恨叶皇,仍然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关心着叶皇。也许,只有他才明白,这个世上就只有叶皇这么一个最亲最亲的人了,虽然叶放也是同父兄弟,但却并非同母所生,而且从小受尽欺辱使他心中已恨尽了世间所有人。而且作为一个兄长,他还带着一份父亲的情怀。

叶皇也大为感动,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也知道我的脾性,你走吧,不过,我要告诉你,轩辕已自神谷中杀了出来,而且帝恨已被我们擒住,你若是还要执意回神谷,我也不强加阻拦,只愿你多多保重。”

叶帝大吃一惊,脸色难看地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世上并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是你想不到而已,另外桃红姑娘让你多保重,请你不要担心她,她很好……”

“什么?她在哪里?你们也抓了她?”叶皇一把抓住叶皇的衣襟,厉声质问道。

“她让你不必去找她,她只想过一种新的生活,她相信自己的选择,并还让我告诉你,她不会忘记你,是你唤醒了她的生命。不过,此刻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希望你多保重。”叶皇平淡地道。

叶帝如遭雷击,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回过神来,却发出一阵狂笑,只震得石洞嗡嗡直响。

叶皇为之一阵心酸,暗自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但他却可以感觉到叶帝的心已经深深地受了伤。可是,这也许就是命,是宿命,无可逆转的宿命。

叶帝笑了良久才平息心绪,冷冷地望了叶皇一眼,整个人似乎在刹那间改变了,变得阴鸷而冷厉,更不表露出丝毫的情绪。

“很好,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一无所有了,也许今天就是我的新生,这个世界遗弃了我,我也会让它尝受我报复的滋味……哈哈……”叶帝浑身充满杀气,再次狂笑起来,身形迅速向洞外掠去,并拖起一路的狂笑远去。

叶皇不由得呆呆地静立着,心头涌上了千百种无法言喻的滋味。有痛苦,有失落,有伤感,有担忧……一切的一切,便在叶皇的心头种下了深沉的阴影,他几乎可以预感到将来的噩梦正在逼临……

“或许,这便是宿命,而我们都是顺应宿命而生的生命,自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便注定会是左右为难。”轩辕轻轻地叹了口气。

桃红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叶帝消失的方向,似乎是在凭吊什么,又似乎是在祈祷,过了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淡漠而伤感地道:“也许正如你所说,我们自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便注定会是左右为难。也许,我已经一错再错……”

“生活是没有对与错的,因为永远都没有人知道自己以另外一种方式去生存的话会拥有什么结果。因此,生活只有现实而无对错!”轩辕拍了拍桃红的肩头,慨叹道。

桃红扭头向轩辕投了苦涩的一笑,轻轻地将头靠在轩辕的肩头,在轩辕的手紧搂住她的肩头之时,她的目光已悠悠地投向遥远的远山,两人同时长长地嘘了口气,又再相视苦笑。

而此时,叶皇已经落寞地自山头缓缓行下,犹如一只孤独的离群之雁,让人感到一阵清寒幽冷。

柔水飞奔着迎了上去,叶皇却只是伸手将其拥住,然后对着蓝天白云长长地嘘了口气,良久不语。

“不好了……”跂云快步赶上山头,慌乱地呼道。

“发生了什么事?”轩辕沉声问道。

“帝恨跑了,还杀了三名看守的兄弟!”跂云脸色都变了,惊慌地道。

这次轮到轩辕和叶皇色变了。

“快让二首领指挥众兄弟渡河北上!”轩辕说着向叶皇望了一眼,接着道,“他被我以透骨针锁住了七成功力,不足为惧,我们追!”

“你跟贰负他们一起渡河,在河对岸等我!”叶皇向柔水道。

“不,我也要去……”

“没用的,我们必须马上渡河,因为我来的时候,敖广已经循着断枝朝这个方向追来了,等我们追到只怕帝恨与敖广早已会合,到时候只怕逃都逃不了。”桃红肯定地道。

轩辕和叶皇相视望了一眼,又将目光投在桃红的身上。

“跂云快去,全力渡河!”轩辕再吩咐道。

跂云应了一声,飞快地向黄河边的营地跑去。此刻河中已经放入了近三十张大木筏,足够一次渡过所有人。

“不好!”轩辕低呼一声。

“他们来得好快!”叶皇顺着轩辕的目光望去,却见不远处林鸟惊飞,尘土扬起,显然是有大批的敌人掩至。

“怎么办?只怕渡河已经来不及了。”柔水急道,她知道,如果此刻渡河,只怕还未将木筏划出箭矢射程之外,敌人便已赶到,那时候将会变成活靶子任敌人射杀。

“你们走,快,我去引开他们!”轩辕急道。

“我也去!”桃红一挺身,坚决地道。

“你们两人都给我乖乖地渡河,让我跟轩辕一起去!”叶皇果断地道。

“不,这回我一人去,你们根本就不熟悉水性……”

“错,我们共工氏的每个人都可以在黄河之中追鲤鱼!皇,你和桃红快去与贰负会合,让庄夫他们来助我!”柔水果断地道。

“好,就依柔水!”轩辕想到柔水乃是共工氏的公主,天下有水的地方都可提供给她安全感,于是便欣然同意。

叶皇和桃红面面相觑,轩辕和柔水同时催道:“还不快去?”

叶皇无奈,只得向山下飞掠,难得的是桃红的身法也快得惊人。

轩辕和柔水并没有心情去评判桃红的身法,只是急速地向尘土飞扬、鸟雀惊飞之处掠去。成败就系于他们的身上,是以,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太多。

嗖……一支怒箭惊碎了虚空,也惊醒了疾行的敖广。不过,这一箭的目标只是敖广身边一棵大树上的松鼠。

好准好狠的一箭,透过松鼠的脖子一箭致命。

没有射人,但却让敖广和疾行的九黎战士吃了一惊,所有人的脚步不由得全都顿了顿。

“轩辕……”有人惊呼,因为他们发现轩辕如一个幽灵般安稳地立在一根粗大的横枝之上,肩负大弓,腰插利剑,神态极为悠闲。

敖广挥手喝停前行的九黎战士,变得谨慎起来。面对轩辕这样一个对手,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白虎神将和帝十已有前车之鉴,任何小视轩辕的人只会以惨败告终。

帝恨真的已经回到了敖广的队伍中,此时一见到轩辕那副散漫而得意的笑容,他便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

轩辕的脸上挂满了自信的笑容,向敖广斜斜瞟了一眼,相隔不过百步远,他竟悠闲地盘膝坐在那根粗大的枝杆之上,像是在看戏一般毫不在乎地道:“走啊,为什么停下来?我的箭头之上没有淬毒,劳烦哪位帮我将猎物拾给我。”

敖广倒真被轩辕这种态度给镇住了,他根本弄不清楚轩辕话中的意思,更无法猜透轩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竟不敢轻举妄动。

九黎战士全都暴动起来,显然是被轩辕的目中无人给激怒了,但他们却知道轩辕是个极为可怕的人物,便连总管帝恨也被其所掳,这样一个人自然是极为可怕的。

帝恨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轩辕让他丢尽了颜面,此刻他憋了一肚子火,愤怒之下,搭箭便射。

轩辕哈哈哈一阵大笑,漫不经心地伸手在空中一抓,竟然将帝恨射来的箭矢抓住。

啪……帝恨的劲箭在轩辕的手中断成四五截,散落而下。

九黎战士又是一阵哗然,他们并不知道帝恨仅剩三成功力,是以,轩辕才能够轻松抓箭,但轩辕如此轻松地抓住帝恨的箭矢,的确起了一个震慑作用。

“帝恨,你可真会跑啊,我的兄弟正四处追捕你这逃窜的奴隶,你却这么快便找来了庇护之人,我的那几百兄弟大概全都是空手而归了,这全是你这背叛的奴隶惹的祸,再抓到你定要重重地打你屁股!”轩辕吊儿郎当地调侃道。

帝恨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点鼻子没给气歪掉,轩辕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身为神谷的总管,何曾受过如此侮辱?狂吼一声,便要扑向轩辕,但却被敖广拉住。

“总管,冷静一些,这小子诡计多端,就是想激怒我们,好让我们进攻,我们岂能中计,走进他的圈套?”敖广提醒道。

帝恨的确领教过轩辕的诡计多端,他便被轩辕激怒过两次,更中了轩辕的诡计,此刻隐痛犹未平,而且此刻功力被封,他实在是对轩辕有些心有余悸,也不敢太过冲动。

“轩辕,你为何要一直与我们九黎族作对呢?”敖广一边问着这个连他自己也认为是废话的问题,一边目光仔细地扫视着空寂的山林,他身后的九黎战士也迅速散开,占好最有利的位置,以防止遭遇突然的袭击。

“哈哈……”轩辕笑了笑,道,“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狗屁最没趣的话,真是只有什么样的人才说什么样的话呀!”

敖广脸色一红,但心中却暗呼侥幸,因为他发现了轩辕附近和远处有许多处极为可疑的地方,那些可疑之处全是在树干之后和灌木丛中。

敖广发现了那是人的衣服的一角,有两处是人的大弓的一角,还有几处是露在外面的鞋尖和手肘。这些东西的露出,是因为树干不够粗,枝叶不够密和灌木有些疏稀,如果不仔细看绝对无法发现这么多的破绽和疑点。是以,敖广深深地庆幸自己并没有被怒气冲昏头脑而贸然进攻,那样还真会陷入轩辕所设的陷阱之中。而轩辕刚开始说自己的箭头没毒,但在对付帝十时,全都用的是毒箭。如果自己被伏击,在毒箭的攻击之下,实在没有谁敢保证不被杀得伤亡惨重。

意识到此点的敖广更不在意轩辕调侃的辱骂,反而是跟轩辕对骂,同时,也小声地吩咐身边的人自侧面包抄过去,更再三叮嘱这些人要小心,不能惊动轩辕,更要小心中伏。

轩辕似乎没有注意到敖广的这些举动,只是坦然自若、毫无所惧地与敖广、帝恨相互辱骂,偶尔也射出一两箭表示在向敖广和帝恨挑衅,而九黎族人也会放出几轮劲箭,但这些举动对轩辕根本就不起作用。

敖广为了拖延时间,以便让自己的人从侧面包抄,也就不进一步挑衅,而他派去包抄之人却需按其叮嘱绕远一些,不要就近行动,若惊动轩辕都要受到严惩。而且这林间灌木荆棘极多,想自侧面包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帝恨知道这里已经快到轩辕所居的营地,因为,他可隐约听到黄河的浪涛之声,如此接近轩辕的驻地,轩辕自然有可能埋下众多的伏兵。是以,在敖广的提醒下,他也暗自庆幸没有因一时愤怒而误入对方的圈套之中。

双方相持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但敖广却没有前进一步,轩辕似乎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骂声更烈。

敖广心中暗喜,他也似乎感觉到轩辕耐不住性子,忖道:“果然是年轻人没有耐性,哼,再等一会儿,老子让你全军覆灭!”

“他娘的,那只松鼠送给你们这些龟儿子吃好了,老子不跟你们这群没胆量的龟儿子玩了,先去找口水来喝喝再对付你们!”轩辕骂得已有些不耐烦,自树干上跃下,拖着大弓大摇大摆地向林子深处走去。

这一招大出敖广的意料之外,敖广大急,正要准备下令出击,不让轩辕走掉,轩辕却又突然转身,望着敖广嘻嘻一笑,拍拍脑袋,故作记起了什么似的道:“唉,想了想,还是没有什么比逗龟孙子更好玩的事情,你们他娘的全在那里喝西北风都不跟进半步,真熊,怕我都怕成这样了?”

敖广见轩辕又突然转身回来,不由得心中松了口气,忖道:“看来这小子还是在故意诱我们进攻,险些上了大当,被他这个假动作迷糊了。”

帝恨与敖广相视望了一眼,他和敖广一样暗叫侥幸,心中却忖道:“这小子真狡猾,要是他迟一些转身,我们还真上了当。”

“好,老子便进,看你有什么能耐!”敖广手一挥,身后的九黎战士全都借树干的遮掩进了数步,但旋即又停了下来,却是敖广的命令。

“好,好,好,再进嘛,我又不吃人,你们那么多人,还不敢再进这么一段路,咱们一起叙叙旧多好?”轩辕拍手叫道。

“要叙旧,你何不过来?”敖广道。

“那可不行,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轩辕说着向敖广挥了挥手,潇洒地说声“再见”,便大摇大摆地向林深处行去,似乎根本就不怕敖广率人追击。

敖广对轩辕再次做假动作不屑一顾,只是像看戏一般的等着轩辕转身再走回来。

“我真的走了哦?”轩辕再次回头又道。

“不送了!”敖广对轩辕的这一番动作更是不屑,这似乎表明轩辕真的不想走。

轩辕再也没有回头,只是悠闲地走人。

当轩辕的身影完全没入林子深处之时,敖广才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心头更深深地植入了一层阴影。

轩辕没有回头转身,他的行动全都没有在敖广和帝恨意料之中。

侧翼的九黎战士出现,敖广立刻下令进攻,但他被所发现的结果气蒙了。

林间空寂,没有一个敌人的身影,倒是发现了几张挂在树杈上露出一角的破弓和几块被撕裂的衣衫,这便是敖广最初所发现的可疑之处,只是那最初露出手肘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显然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大敌人,其他的地方全都是惑敌的杂物。

“我们中计了,快追!”帝恨立刻明白,轩辕自始至终都只是在虚晃,根本就没有设下伏兵。而轩辕故布疑阵只可能有一个目的,便是拖延时间!

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自鸣得意看穿了轩辕的圈套,这一刻的结果只让敖广脸红,更有些恼羞成怒,他本来是极力不想让自己落入轩辕的圈套,但偏偏还是被轩辕当傻子耍了,怎叫敖广不气?不怒?他狠狠地把那几张惑敌的破弓拆成八截,吼道:“给我追,我要将这小子碎尸万段!”

柔水只笑得花枝乱颤,想到敖广在轩辕临走之时仍然说上一句“不送了”,就无法保持淑女的模样。

庄夫是庄戈的兄长,此刻他若非要掌桨,只怕也会笑破肚皮。

共工氏的几名护卫一边奋力划桨,一边放声欢笑,轩辕的这一手耍得的确太漂亮了,漂亮得无可挑剔。

贰负和叶皇的大木筏已经越过河心的激流,在另一边望着轩辕和柔水在大木筏上笑得直打跌,他们有些不明所以,但见轩辕和柔水诸人安然无恙,心中不禁大为放心。

当敖广领人赶到黄河之畔时,却见数十张大木筏已渡过河心,不由气恨得差点昏了过去,贰负诸人的大木筏自是驶出了箭矢的射程之外,便是轩辕那张大木筏也快驶出射程。

“敖副总管,你无须客气,不要送了,咱们后会有期!”轩辕向岸上摇手高呼,浑雄的声音并未被浪涛所掩,清晰地传入了敖广的耳中。

所有的神谷高手都变得极为沮丧,有些人举箭射击,但箭矢还没接近轩辕时便已无力地坠落,根本就无法对轩辕等人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换来了轩辕的放声大笑。

“再见……”柔水和轩辕及大木筏上所有共工氏兄弟们一起向岸上的敖广放声高呼。

帝恨气恨交加之下竟然狂喷出一口鲜血,望着大仇人如此潇洒而去,他几乎快要发疯了,但又无可奈何,谁也无法在一时之间备齐这么多的大木筏,若等调来大木筏,只怕轩辕等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是以帝恨气、怒、恨。

“总管……”

帝恨返回神谷便大病了一场,加之本身有伤在身,功力被封,最后被风骚解除禁制,却也元气大伤,功力所剩不到六成。于是被迫返回九黎本部闭关修炼,神谷的总管一职便由敖广接替。

叶帝没有再返回神谷和九黎本部,没有人知其下落,而桃红的行踪也成了神谷中的一个谜。

轩辕和他的奴隶兄弟似乎已自这个世界中消失,在很长一段时间中九黎族和神谷的高手都未曾探知到轩辕和龙族战士的行踪。直到第二年春天,在一个冬天的沉默之后,九黎族人似已忘记了轩辕所赋予他们的惨痛,又开始了新的征伐。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另一个与圣女一样重要的人。

这个人便是圣女凤妮的兄长——龙歌!

跂踵族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这或许是他们生存至今所遇到最大的一次危机,族中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拘缨族只在三天之中尽数降敌,这对跂踵族不可否认是一个强大的打击。少了拘缨族这块强盾,跂踵族人感到自己犹如赤身坦露在敌人的目光之中。

这种感觉当然不好受,但谁又能改变这种局面?谁又是九黎族那群虎狼战士之敌?

跂踵族族长跂蚂,今已是六十余岁的长者,向来与世无争的生活方式,在这种情况之下,也不得不改变。

跂蚂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明白九黎族的实力是何等的强大,拘缨族的投降,他并不怪缨废,而这一次若不是缨废向九黎族说情,只怕帝十连三天的考虑时间都不会给他。

“毕竟,缨废还念着昔日的情分。”跂蚂心中极为苦涩地自我安慰道。

缨废,拘缨族的族长。拘缨族与跂踵族本是兄弟之族,有着很深的交情,但是,此刻这段交情全都变了,可能会成为的,只是敌人。

跂蚂能理解缨废,因为他此刻也处在这种艰难的抉择之中。

降,则全族四百余口,尽数被人奴役。

战,全族人将会死绝。

也许族人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所有族人将思考的任务全都交给了他,而他的决定将左右着整个族人的命运。是以,这使他的心中很痛苦。

跂蚂叹了口气,他是不在乎生与死的,毕竟他已是行将就木的人了,生与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但是他又不能不为其他人考虑。族中那么多的年轻人,他们还正处在花一样的年华,跂蚂又怎忍心将之推入战火中洒尽热血呢?可是……跂蚂又叹了口气,心忖道:“难道我要将他们的大好年华葬送在异族的奴役之中?”

“爷爷,我和阿华他们都商量好了,宁死不降!”一个娇脆而又有力的声音打断了跂蚂的思路。跂蚂抬头,这是他最疼爱的七孙女跂燕,这个春天过后,便是十八岁了。

跂燕之所以最受跂蚂的疼爱,是因为她最有个性,有着最能代表跂踵族的性格和身材。高挑而匀称,清秀而英气逼人,妩媚却不让人感到怯弱,那是一种温和而又高不可攀的美丽。虽然,跂燕才十七岁,但族中没有人会不信服她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丽,更是因为她天生便具备让人仰慕的气质,使得族中的年轻人愿意为她牺牲一切而无怨无悔。也不会有人敢奢望获得美人的芳心,在族人的眼中,跂燕根本就不应该属于任何人的,而是天降之神,只有这个世上最优秀最伟大的英雄才能够配得上她。是以,族人愿意为她无条件地牺牲,更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跂燕的目光之中显出无比坚决之色,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她的决定。

跂蚂又叹了口气,他知道跂燕口中所说的阿华是谁,那又是另一个年轻人的代表,是族中唯一一个长老跂发的小儿子跂华。

跂华是一个极聪明的小伙子,也是族中极优秀的猎手。当然,族中最优秀的猎手是跂燕,这很出人意料,但事实的确如此。跂燕无论是在机智还是武技上,在同辈年轻人当中,是没有人可与之相提并论的,包括跂华。不过,跂华也是一个极不错的年轻人,这一点跂蚂是知道的,他还知道跂华一直暗恋着跂燕,但在跂蚂的眼中,族中的确没有一个年轻人可以驱驾跂燕的野性。看在跂发的面子上,他本想促成跂华和跂燕的婚事,但跂燕却先一步向他坦白,说她将跂华当好兄弟看,跂华并不是她想要的男人。跂蚂也就只好作罢,他太理解这孙女了,也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更傲气得紧。

“爷爷,你别太过操心,既然事情已经逼临到头上,我们就必须坦然面对,我们跂踵族是高贵的一族,绝不接受别人的奴役,我们可以战死,却不可以受人污辱!”跂燕斩钉截铁地道。

跂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眉头尽舒,蓦然间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

跂燕似已知道跂蚂的意思,意气风发地道:“我已将族中一百多名可战之人分成三组,正整装待命,随时可以对来敌进行攻袭。而妇孺老弱,我们已准备由后路将之送至范林中的安全之地。”

跂蚂讶异地望了跂燕一眼,他没有想到跂燕竟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当然,先转移族中妇孺这是极为必要的,只要这些人得以安全,便算全族勇士战死,也不会绝后。

“爷爷,请你出去发号施令!”跂燕认真地道。

跂蚂望着跂燕背上那张黑木大弓和腰间的佩剑,那消失了多年的豪气重新涌起,不由得向跂燕喝道:“去将爷爷的破山斧拿来!”

跂燕脸上绽出一缕比阳光更灿烂的笑意,不失顽皮地应了声:“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