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延伯自然明白自敌人内部瓦解高平义军乃是上上之策,如果能够得到骆非这样一个清楚高平义军内幕的人相助,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崔延伯仍有些疑虑,声音依旧极冷地问道:“本帅又怎知骆非不是缓兵之计?他为什么要选择投降?而他现在又有多少兵力?”
商舟神色微微有些不满,有些愤然地道:“骆将军身边只有五千兵士,即使是缓兵之计,也只是螳臂挡车,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高平义军已经没有指望了,大王已死,万俟将军重伤,又有什么可用之将?更恼人的却是,军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居然还去请葛家军的蔡风前来统领三军,这明摆着是对骆将军的不信任。所谓从军,不只是为了一个名,还为了一个‘利’字。往日骆将军在战场上拼杀,流血流汗,好不容易得回的江山又要让给别人,这自然十分不公平。本来我作为一个无权发言之人,不应该讲出这些,但既然大元帅如此怀疑,我也就只好一表自己的看法了。至于骆将军是如何想的,我就无法具体说出来了。大元帅心中洞察秋毫,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了。我们将军的心思又怎能瞒得了大帅的眼睛呢?”
崔延伯得意地笑了笑,他的确对自己的压倒性气势极为自信,骆非区区五千兵马的确还不放在他的眼中。但是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正要说话之时,那边的商舟又开口道:“刚才,我们亲眼见到大元帅的骑兵过去,此刻大概已经追上了万俟丑奴的骑队。我们本是受万俟丑奴之命,阻袭大元帅的追兵,但我们却没有这么做。谁不知道,此刻义军士气如此低落,又怎能抵抗那数千铁骑?万俟丑奴分明是要将我们送上绝路。既然他如此不相信骆将军,猜忌排挤,我们还不如索性弃暗投明。如果大元帅能够大度收容我们,我们定不敢再有二心,誓死相随!”
崔延伯心头的那一丝疑虑尽消,刚才他就是在想,崔山的骑兵自前方经过,而商舟这一队人马却是自崔山那个方向赶来,相互又怎会没有照面呢?又怎会没有崔山的人前来回报呢?这时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忖道:“幸亏骆非心存降意,否则如果暗中伏击崔山诸人,对那数千骑兵所造成的损害可就难以预料了。”骑兵的命比普通士卒宝贵多了,至少,崔延伯在骑兵上所花的心血是这些普通士卒的数十倍,即使以骆非的五千人马换他一千劲骑,他也不愿意。何况,伏击之下,那四千劲骑岂会只损失一千?甚至全军覆灭也有可能。
“好,你把降书送过来!”崔延伯冷冷地喝道。
“是!”商舟一夹马腹,向崔延伯奔至,其余的人全都停留在两百步开外,根本就没有移动分毫,只是那些战马显得极为焦灼,低低地嘶鸣着。或许是因为骑士本身心底就无法安静的原因吧。
崔延伯的大军人数长达数里,如一条长龙蜿蜒在山谷林间,气势极为庞大。
土丘之上的战局极为惨烈,高平义军手持身长体重的斩马刀,最适宜马上作战,以双腿控马,双手挥刀,大开大豁,气势不凡,杀气之盛,的确超过了崔山的意料之外,作战力之强也超出了他的估计,而义军更是显得凶悍至极。在数量上,高平义军占着极大的优势,而且一开始崔山的骑兵就损失了四分之一,锐气大减。
崔山自己也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对手,那就是三子。
三子的目标是敌方那些棘手的人物,而在这里的目标就是崔山,这可能是崔山的不幸。
崔山的感觉并没有错,那远逝的尘土的确有些异样,因为那并不单单只有马蹄扬起的尘土,更有拖在马尾之后的树枝起了很大作用,而真正的马群正是在这离泾州城四十里的土丘之上。
这一个杀局,不幸的是崔山陷了进来。
崔山根本不是三子的对手,虽然他马上马下的功夫都很好,但此际的三子已经步入了绝顶高手之境,每一刀都充满了让天地变色的杀气。
双方只交手了一刀,崔山就知道无法与三子相抗衡,所以他选择了退避。但三子所过之处,无一官兵骑士可硬抗其疯狂一击。在混乱之中,高平义军不仅以骑兵冲杀,更是边战边夺马,再加入骑兵的行列。官兵很快就显得有些无法协调了,被高平义军冲得一片凌乱,在强大的攻击之下,甚至有人开始回撤。
崔山就是其一,他知道己方大势已去,只得一声令下:“撤!”这对战士来说的确是一种屈辱,也是一种无奈,但此时却是唯一的选择。
三子挥刀高呼,他并不在意自崔山后面随之而来的数万大军,只顾痛打落水狗。
“杀……追……”吼声一片,战局似呈一面倒的状态,劲弩、长弓此时又发挥了其应有的作用。
崔延伯对这数百份降书极为满意,而且皆是以血所书,无论措辞还是诚意方面都让他极为满意,能不战而屈骆非,这的确是个极为理想的结果。何况骆非又是熟知高平义军内部情况之人,若能有此人相助,高平何愁不破?对于攻克莫折念生所领的义军,崔延伯就是选择自内部突破的战略,这才让那不可一世的莫折念生魂归天国。否则,以莫折念生的才智与谋略,那的确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敌人。
在军事才能方面,莫折念生绝对不输给蔡风,比破六韩拔陵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遗憾的就是莫折念生没有蔡风那不可一世的盖世武功,这也就使得刺杀他的人容易成功。如果光明正大地指挥千军万马作战,崔延伯自问不是莫折念生的对手,这才被打得退守潼关,勉强阻抗莫折念生的势头和锋芒,就连朝廷也为之恐慌不安,只好以收买人心的方法,自义军内部买通人去刺杀莫折念生,这才使莫折念生的羌氐大军土崩瓦解,化于无形。
“此刻的胡琛已死,万俟丑奴重伤不足为惧,又有骆非来降,这的确是天助我也!看来是上天注定要灭高平军!”崔延伯如此想着,就命商舟回去通知骆非,他可以答应骆非的要求,但骆非的兵力必须经过收编之后才能使用。
商舟极为乖巧地道:“骆将军明白大元帅之意,他对小的说过,如果大元帅答应了,那日后一切都以大元帅的安排行事。”
商舟的回答使崔延伯非常满意,更是得意非凡,向对面数百名骑兵望了一眼,道:“很好,本帅就升你为副将,正式收编你的这支骑兵!”
“谢谢元帅!”商舟大喜,忙跪下谢恩。
崔延伯似乎在突然之间感受到帝王的气势,意气风发之下,淡淡地挥了挥手,道:“起来吧,带他们归队!”
“是!”商舟迅速弹起身来,跃上马背驰回数百骑之间,似乎极为欢快地道,“元帅已经答应收编我们,众兄弟先解下弓箭和长枪!”
那群骑兵忍不住齐声欢呼,纷纷抛开背上的大弓及手中的长枪,但仍坐在马匹之上。
崔延伯暗暗点了点头,他并没有让这群人缴械,但商舟却命这群人放下了弓箭长枪,做得的确细致,也更使崔延伯放下了一颗心。由此可见这些人投降的诚意,且那欢呼之声也不似作伪,传出很远……
崔延伯命一名偏将领着近百步兵过去拾回弓箭长枪,正式收编商舟所领的数百骑兵。
商舟和众骑兵仍高踞马首,在那名偏将的带领下,缓缓向崔延伯的大部队行去。
骑兵一般极少下马,这是对骑兵的一种尊敬,因为北魏建国就是依靠他们。
北魏的骑兵来自漠外,战斗力极强,也是战争的支柱力量。因此,北魏历朝帝君都极为看重骑兵,从而使他们成为军中身份最高的一支部队,几可与身份特殊的速攻营相比。由于精良的战马难配,因此骑兵的人数往往比步兵少得多,这也是骑兵的珍贵之一。是以,这一刻商舟所领的数百骑兵并没有下马。
数百骑全都向崔延伯行了个大礼,这才跟在黄飞的身后,向队中走去接受黄飞的编排。
崔延伯心中极为快慰,此际正值大战之前,先来一些喜事,倒也极富情调。这或许就是此战定会大胜的前兆吧。
商舟的眸子之中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那些本来对他深怀戒备的官兵,此刻全都放下了戒备之心,那些暗中对准他们的劲箭也松了下来,只是每个官兵都向他们投来不屑和鄙视的目光。
商舟似乎对这种情况毫无反应。
崔延伯传令,准备继续行军,但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东北角扬起了一大片尘土,更传来了极为强烈的震荡,是马蹄声!也有脚步之声。正当他猜疑之时,在土丘的顶端已出现了战马,一匹、二匹、三匹……千万匹,然后他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但商舟已经出手了。
不仅仅是商舟出手,跟在商舟身后的数百骑突然加速,冲入了那些步行的官兵群中。每个人的手中都是一柄四尺长,极为锋锐的刀,与一根五尺长的镔铁棍,棍头有凹槽。
商舟出手,他的目标是黄飞,一个在官兵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的确是一个超乎人预料的变化,等到崔延伯发出命令之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也不只如此,更让人心惊的却是,当这些人自腰间拔出刀之时,那根镔铁短棍也不知自何处出现,竟插入了刀柄之中,在一旋一扭的瞬间,便成了一柄八尺长的斩马刀。
这些被人忽视的精短兵器刹那间又成了致命且疯狂的斩马刀,也是最适合在战场上作战的兵器。
崔延伯没有料到,他虽然看到了每人腰间那柄四尺长的厚背刀,但这些人都是骑在马上的,刀长四尺根本就构不成杀伤力,也就没有在意。但这一刻他全都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杀杀杀……”那自东北方向杀出的快骑达数千人,如同潮水般狂涌而至。
商舟出刀,刀锋如雷,亮若银虹,惊鬼泣神。
黄飞清晰地感受到那狂涌的杀气及森冷的刀气,几乎笼罩了他周身的每一个部位。黄飞回身,剑如虹。
“锵!”一声清脆至极的爆响,黄飞的身子禁不住一震,但他终究挡开了商舟这一刀,致命的一刀。
商舟的身子也为之一震,俩人的功力几乎势均力敌,但是商舟的左手却有一根不能忽视的镔铁大棍。
黄飞挡开了那一刀,但是他无法再对这根镔铁大棍进行阻击,这一棍来得的确太快,几乎与那一刀接踵而出。
黄飞无奈,身子一倾,倾至马腹之下,那一棍自他的盔甲上擦过,然后“轰……”地一声重重击在马耳上。
“希聿聿……”黄飞的坐骑一声惨嘶,举蹄乱冲,竟将赶来的步兵踏翻几人,其余人被冲得东倒西歪。
商舟暗叫一声可惜的同时,镔铁大棍陡然与长刀相接,成了一柄长长的斩马刀,杀戮也就自这个时候开始。
崔延伯心中大怒,他没有想到高平义军狡猾至此,作战手段卑鄙,竟利用伪降这一招来打乱官兵的阵形。
崔延伯虽然恼怒,但兵不厌诈,也只能怪他自己太疏忽大意。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当年长平之战的白起将十万降军尽数活埋的原因。的确,降兵是最易生变的人。
“杀……杀……”崔延伯的大军根本就来不及布阵,只是勉强放出几箭,就与冲来的铁骑短兵相接。
一开始,阵形就被冲击得溃不成军,那数百伪降的骑兵纵横于崔延伯的步兵营之间,快速如风,斩马刀上下挥舞,那些步兵的脑袋犹如一颗颗被斩落的西瓜一般。大多数官兵阵脚自乱,根本就无法再听崔延伯的命令,开始抱头鼠窜。
“杀呀……杀……嘚嘚……”马蹄踏地之声,犹如奔雷滚过,只震得众官兵心惊肉跳。高平义军的铁骑,挥舞着长枪、斩马刀呼喝着不断涌向崔延伯的队伍之中。
崔延伯的战马迅速被亲卫所护,队伍之中的骑兵根本展不开手脚,由于大多数都是步兵,这些步骑相杂的队伍,反而使战术的灵活度大打折扣。也使得崔延伯的骑兵根本就放不开手脚去大杀一场,哪里有高平义军这种毫无顾忌地大开杀戒的痛快之感。
崔延伯所领的士卒,因连日来受到高平义军的轻骑所扰,又因昨晚未曾休息好,两日来的长途跋涉,整个队伍的精神都处在极为松懈的状态,斗志也因此而大减。此刻被如狼似虎的高平骑兵一阵冲杀,更是无心恋战,脑海中都想着一个字——逃!
有一队人马直逼崔延伯,来势汹汹,马上骑士的骑术之精绝,绝对是一流的,这队人马正是蔡风和骆非所率。高平义军的帅旗也随着这一队人马之后向崔延伯的立身之处赶来,与官兵的帅旗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崔延伯吃了一惊,箭雨已纷纷射至,这些人不仅骑术精绝,箭术更绝。每一弓之力,竟可远达六百五十步开外,并造成了强大的杀伤力和破坏力。
崔延伯的护卫也以劲箭还击,但由于兵多人杂,阵脚已乱,而那些人的骑术又十分精绝,因此所造成的杀伤力有限。
“崔延伯——拿命来!”如惊雷般的暴喝之声滚过天际,在千军万马的嘶喊声中依然清晰可闻。
蔡风易容的面貌正是万俟丑奴,也只有这样才能使军心更稳、更团结,将士们才更有斗志。
崔延伯一眼就看到了化装成万俟丑奴的蔡风,禁不住微微惊呼:“万俟丑奴!”在他才说出这句话时,万俟丑奴的帅旗几乎已经与他相靠,很快双方就短兵相接了。
蔡风挥动着斩马刀,如入无人之境,骆非领着另一支骑兵直杀向黄飞,经过多次交战,使他们已成了一对生死冤家。
崔延伯感受到蔡风那强大的气势,更胜过千军万马的肃杀和霸烈,俩人虽然相隔百步之遥,但却让他感觉到近在咫尺,空间竟起不到半点限制的作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给崔延伯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突然之间,崔延伯有些惊觉,相隔百步之遥,他为什么竟能够如此清楚地发现对方的眼神呢?
那当然不是他的视觉大增,而是蔡风的目光已越过了所有的障碍投向了他。
崔延伯竟然第一次想到了撤,这是第一次发自他内心的奇怪想法。其实,这场仗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很明显他已经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被这股伪降的骑兵打乱了阵脚,又因他自己将敌人估计得太低,这就使得这场仗官兵注定会一败涂地。
的确是一败涂地,虽然义军的兵力比官兵少,但义军以骑兵为主力,直袭横冲,使官兵的队伍变成一盘散沙,人心尽丧,斗志尽失,而官兵的铁骑分得太散,无法起到以锐攻锐的作用,反为步兵所限制。由于种种原因,注定崔延伯所领的这支队伍会输得很惨。
崔延伯极为不服气,但他并非是个不知道形势的傻子。眼下情形,他的士卒太过分散,已被截成了几部分不说,更可虑的却是众兵士太过散漫,已经无丝毫斗志,再也无法聚集他们与高平义军对抗,反而兵败如山倒。
崔延伯想到撤的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蔡风那凶猛的来势,越过空间给他制造的压力。他不知道是否有能力与对手一拼,但此刻他肯定已失去了大部分的斗志,就算他能够胜过对手,可是他又怎能抵抗随之而来的疯狂攻击呢?所以崔延伯选择撤,在众亲卫的护卫之下,他飞速地向泾州城方向退去。
帅旗一扬带动全军,那些本来盲无头绪乱窜的兵官,全都向帅旗移动的方向靠拢,也全都转入了撤退的阵容之中。
“杀……杀……拿命来……崔延伯……”高喝之声,狂呼之声,喊杀之声,惨叫之声,使整个天地变得更为惨烈。
这一仗只杀得天昏地暗,满眼血光……
崔延伯终于返回到泾州,但却是满身凌乱,极为狼狈。士卒竟死伤两万余人,而不及一万人的高平义军反而将他的五万大军杀得惨败。这的确让他心中气恼无比,但他没想到万俟丑奴竟如此狡猾,以轻骑对他的步骑相杂的队伍以快打慢,来去如风之下,使他惨败而归,他的确无法甘心。
黄飞却在这一战中战死,为了救崔延伯,他率众回阻住高平义军的轻骑,但却永远也无法回来了。
崔延伯心痛,不仅心痛,更恨!恨不能将万俟丑奴碎尸万段。他在城头看到黄飞被远远的一骑一箭贯喉而过,他从来都没有这般恨过,也从来没想到,看到得力干将的死竟比他自己死去更为难受。
万俟丑奴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扬长而去,拖着满天的尘土向彭阳方向而去,似乎根本就不将泾州城中的官兵放在眼里。那种狂傲而不可一世的神态,只差点没将崔延伯气得从城墙上跳下。因此,他再次调集大军,他绝不能如此让万俟丑奴逍遥自在而返。
这次,崔延伯决定全力出击。
崔山似乎的确太不幸运,逃过了三子的骑兵追杀,却遭遇到回头的蔡风。一轮疯狂的杀戮之后,崔山的骑兵几乎全军覆灭。
这一战,对万俟丑奴来说,的确是一个无法想象的胜利,弃掉一个破乱的城池,却换来了崔延伯的惨败。
缴获战马千余匹,这无疑是一笔极为巨大的财富,降者四千多人。最重要的却是经过如此痛快的一场厮杀,使得高平义军的士气狂升,因胡琛的死而显得低落的士气立刻大涨。高平义军在这之前被崔延伯和萧宝寅打得落花流水、四处逃窜的冤气也一下子舒缓过来了,更有扬眉吐气之感。
蔡风曾与崔延伯有过交往,但那只是几次匆匆见面。当初蔡风身在速攻营之时,由崔暹所领,后来崔暹北上与破六韩拔陵交战,蔡风也就离开了速攻营,而速攻营也便由崔延伯接手。所以,蔡风与崔延伯的交往并不是很多,不过他曾去过李崇的军中几次,对崔延伯这个极为自信之人的印象还是极为深刻的,却没想到今日与这样一个对手交手了。
正因为蔡风抓住了崔延伯的极度自信,甚至有些自负与骄横的特点。这次蔡风安排的行军计划,虽然有失光明正大,但却很有效。
万俟丑奴也不得不承认蔡风的布置和计划的厉害之处,不得不重新估计蔡风。他本在泾州城中布下了四万兵力,再加上自西峰撤回的三万兵力,除一部分调至彭阳外,在泾州城的总兵力也达到五万人,其中骑兵五千。若两军在泾州交战,谅崔延伯也无法占到什么便宜。
万俟丑奴原打算如果泾州战败,就退兵固守彭阳,背水一战。但后来因蔡风及时赶到,使他觉得义军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有蔡风之助,就等于有了可战之将,他便不想放弃泾州了,准备决战泾州城,但蔡风却极力反对死守泾州。
蔡风的理由是:“眼下胡琛的死讯传出,军心定然有所动摇,士气必挫,而且更有可能使得高平义军内部埋下了隐患。目前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崔延伯和萧宝寅,而是高平义军的内部力量,这一点极为重要。对于高平义军内部的处理,当然不能以武,更不能以情去感化,而只能示之以威、以德。以威示人,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扳回劣势,取得最大的胜利,有效地稳住军心,同时展示出自己的力量,而使那些人心思变者又对高平义军充满信心。这一点十分重要,只有士兵都对高平义军的主要将领充满信心,才会加强将领权力的凝聚力和号召力。另外,就是要对一些人员进行安抚,奖赏制度和其他各方面的后勤力度加大,方能够使全军上下化悲痛为力量,重新萌生斗志。”这就是蔡风反对死守泾州的必要性。
死守泾州,只会使义军变得极为被动,甚至被崔延伯牵着鼻子走,而义军内部却急需要外部精神的刺激。如果死守泾州,即使能保住不失,但那又能怎样?又怎能打败崔延伯?高平义军根本就经不起时间的拖延,也没有办法使思变者不会叛变。要想胜敌,就必须化被动为主动。只有主动出击,方能带动众军积极的一面。所以,蔡风行动的第一步就是弃泾州而采取主动。
事实证明蔡风的观点没有错。不过,蔡风的行事作风的确有些超出了万俟丑奴的想象,也超出了高平义军其余几路将领的意料之外。
蔡风并不要万俟丑奴的那五万大军,他只选择了万俟丑奴的五千骑兵,另外再自彭阳和骆非那里共调来了三千轻骑。只凭八千骑兵与崔延伯所领的数万官兵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角逐,另外为了凑足一万人,便由蔡风挑选了两千步兵相配合,而这两千步兵根本就未参与对崔延伯的战争。但却被蔡风安排潜伏于泾州城四十里处,蔡风似乎算准了崔延伯的追兵会自那里经过,他更为此制造了大量的悬念,而让崔延伯中计。
蔡风所领的兵士,再加上他的亲卫营中五百铁骑,一共才一万零五百人,冲杀得崔延伯一共动用了五万部众,却起到了出乎意料的结果。
蔡风早就明白,兵不在多。高平义军大多都已失去了斗志,如果将那几万步兵勉强编排入队,恐怕效果会适得其反。若只有八千骑兵,那激励他们的士气就容易多了,而且骑兵全都是训练有素之人,斗志也是最高的一支队伍。只要灵活地运用好这些人,绝对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这就是蔡风奇兵制胜的绝招。
奇兵之奇,就在于快、准、灵活、攻击力强,另外一个便是隐秘。
只有最快的速度,才能把握到最佳的战斗时机;只有最为灵活的机动性,才能更好地保持隐秘。而要想一击致命,则需要最强的攻击力。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这些人不在多,而在于精。正如一柄利剑,并不在于它的体积和重量,只要好好利用,这柄剑比一柄大铁锤更有效。用兵之奇,也如同剑走偏锋。
赫连恩和骆非本来对蔡风的意见还稍有争议,全因蔡风为了打这一战,先将自己的利益抛却了许多,这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有些不舍。而且蔡风如此选择以少量之兵对付崔延伯的大队人马,其本身就似乎存在着一种赌徒的心理。对他们而言,的确需要冒极大的风险。另外还有一些原因则是,他们对蔡风作战部署的能力仍不能完全信任,而一开始便让他们担当如此大的风险,的确不敢相试。
骆非和赫连恩倒是认为在西峰至泾州这段路上实行蔡风的计划,他们的驻军仍可以守着泾州,就算蔡风的计划失败,也可以很快便返回泾州固守。这至少还可以挡住崔延伯的攻击,也减少了失去泾州的风险。但蔡风却表明只有放弃泾州才能获取胜利,这一计划必须是在放弃泾州的情况下方能够完成和达到理想的效果。为此,骆非还与蔡风争执了几句,后来万俟丑奴见蔡风如此有信心,这才让蔡风去试试。说穿了,就连万俟丑奴也不是对蔡风抱有太大的信心,毕竟他们所面对的对手实在太过强大,而且双方是在“义军士气低落、官兵士气如虹”的状况下交战。
军令如山,骆非却不敢不听万俟丑奴的话,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也只好暂时放下,只得配合蔡风的行动,于是蔡风迅速调集两千轻骑不停骚扰崔延伯的行军和休息。
蔡风更算准,如果将泾州这座破城让给崔延伯,必定会分化崔延伯的兵力,从而使他的大军分为两股,这就减少了义军所面对的敌人。如果让蔡风以数千骑兵去面对十余万大军,而崔延伯的军中也有八千铁骑,这一仗不打也知道,输赢已定。
崔延伯果然没有让蔡风失望,只领五万大军追往彭阳,余人留守泾州,这使得蔡风对敌时轻松多了。而且蔡风更以小股骑兵故意引得崔延伯分出一部分铁骑去追杀,也分化了崔延伯机动性最强的一股力量,从而使崔延伯的兵力变得反应迟缓,虽然势盛却不具备太强的杀伤力,只要再用一些诡计打乱官兵的阵形,那高平义军的这一役就将旗开得胜了。
一切全按蔡风的计划进行着,商舟的伪降军一开始自中间杀入,打乱官兵的阵形,为蔡风的数千轻骑带来了一个大的突破口,一下子就将崔延伯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混乱不堪。虽然蔡风所领人少,但这样一来,更利于自由发挥,一阵狂杀,才酿成了崔延伯的这次惨败。
骆非对蔡风的这种作战方向有些不以为然,认为蔡风利用降军这种手段,实在有些丢人,也太过不讲原则,甚至有些卑鄙。不过,万俟丑奴却对蔡风的行军方式极为赞赏。
他认为:战场本来就是一个无限运用的空间,也是极为残酷的,更没有任何原则可讲,也无道德之理念,所谓兵不厌诈。
万俟丑奴更赞赏蔡风深得孙膑之“善战者,见敌之所在,则知其所短;见敌之所不足,则知其所有余……形以应形,正也;无形而制形,奇也……”。
蔡风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如何,他所在意的,却是将面对的另一场战斗。对于名,对于利,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如何尽职尽责地去将每一件事办得更为完美,这是蔡风的行事原则,对敌亦是如此。
“依我估计,崔延伯仍有一战之力,而且其实力绝对不容忽视,这次他虽然损失了一些士卒,但总兵力仍在七万至八万之间,这股力量同样可怕。且以崔延伯的骄横肯定不忿这次所败,定会很快挥军来攻,以雪前耻。现在,我希望万俟将军能动用所有的兵力与之一战!”蔡风淡然道。
“哦,齐王认为崔延伯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出兵吗?”万俟丑奴有些讶然地问道。
“依我看,他极有可能会以最快的速度来犯,以他的个性一定难以忍下这口冤气,我在泾州城离开时,故意扬鞭以激,更当着他的面射死了其得力干将黄飞,他一定会立刻调集兵力反杀而回。”蔡风极为肯定地道。
“哦,齐王这次调集步兵,难道不怕这群士兵会人心不齐,无法发挥战斗力吗?”骆非始终对蔡风曾认为那五万步兵派不上用场而心有不忿。
蔡风笑了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是这一场仗我们败了,那这几万步兵也就只有败亡一途。但很侥幸,我们这第一场仗胜了,所以此时这几万步兵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因为他们将会以这一场胜利为动力而恢复斗志,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更有信心打败崔延伯所领的官兵,这就是人的心理在作怪。我以前并不是说这些步兵无用武之地,只是认为在动用他们之前要将他们潜在的力量激发出来,只有激发出了他们的动力,才能成为一支最有攻击力的军队。而此刻,正是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不过,我们也不能闲着,因为我们不仅要让崔延伯再败一次,更要夺回属于我们的泾州城!”
万俟丑奴笑了笑,他立刻明白蔡风的话意,也知道了为什么最初蔡风拒绝让那数万步兵参战的原因了,反而对蔡风的能力更为信任。也只有此刻,他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并没有选错人。
崔延伯没有让蔡风失望,果然率兵数万,以最快的速度向彭阳逼进。这次他学乖了,骑兵结队于众步兵之前,以保持其良好的机动性,但可惜的却是骑兵损失过半,此时只剩四千铁骑,再分一千铁骑留守泾州,能动用的仅三千铁骑而已。但崔延伯已经不再在意这些,他已有了对付敌人铁骑的办法。因为在他的队伍之中,不仅仅只是拥有铁骑,更有战车,以及当年诸葛武候所称的“连弩士”。当年诸葛亮曾在一个少数民族选兵三千组成“连弩士”,成为一支专门掌握连弩的特种部队。以大量的连弩集中使用,构成密集的火力,这是对付来敌骑兵冲突的理想兵器。
官兵中有战阵和连弩相阻,其力量足够与高平义军的骑兵相抗衡。
只可惜,崔延伯又估计错了,蔡风用的不再是骑兵,而是步兵,且他早就算准了崔延伯的行动,已设下陷阱只等崔延伯领兵深入。不可否认,这是一种悲哀。
战争本就是一种悲哀,而这个悲哀却是发生在天色将黑,崔延伯准备安营扎寨之时。这是一条并不甚宽的道路,也不能算是狭谷和沟壑,顶多只能称得上是一处洼地。
夕阳西下,洼地更加显得有些阴暗。崔延伯希望极速越过这片地带,他之所以如此急迫地行军,就是要出乎万俟丑奴的意料之外。他以为万俟丑奴绝对料不到他会如此快地率兵突袭,而且他还是刚败,也只有这样才能出奇制胜,这是崔延伯心中所想。
这本来也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打算,万俟丑奴这一仗大胜,自然会大喜过望,按普通推算应该是在设庆功宴,即使没有设庆功宴,他们也不会估计到崔延伯如此快就卷兵重来。只可惜,崔延伯的对手并不是那个对他不甚了解的万俟丑奴,而是对他的脾性极为深知的蔡风。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崔延伯一直都只认为高平义军的领军为万俟丑奴,哪里想到会是蔡风?而蔡风却对他的军情知之甚详,这个反差之下,本就为崔延伯伏下了败笔。如果崔延伯打一开始就知道高平义军是蔡风所领的话,他所作所为必定不会这般轻率,当然每一步都会小心谨慎,思及再三,那样一来也就不会落入蔡风的圈套之中了。可惜的是,崔延伯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对手是那个要命的蔡风。还当是谣言失真,万俟丑奴并没有受伤。对于万俟丑奴,他的确没有丝毫畏惧,何况此时的他,对万俟丑奴恨得咬牙切齿,只差不能将之碎尸万段。
崔延伯因为没有考虑到万俟丑奴会算到他此时出兵,所以也就没有对这片洼地太过在意。虽然他派出了十数骑稍作探测,但却并不很在意。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步入了虎口。
最先遭殃的是那三千铁骑,因为万俟丑奴的军中也同样具有连弩利箭。然后就是万箭齐发,官兵中那些随时戒备的连弩手也因处于队形的外围,而成了活靶子。
“杀……”这次杀出的骑兵并不多,但却是向官兵的中间冲杀,目的就是要从中截断这支大军。
崔延伯的心在变冷,但迅速指挥铁骑迎向那些横空出世的轻骑,更指挥士卒摆车列阵,不用说各处的士卒都知道展开还击。但是这些士卒开始慌乱起来,因为他们发现四面都是敌人,而且正向他们的来路进行包抄,很明显是要将他们围困起来。此时队尾的官兵大急之下,只得向包抄的高平义军迎战。
崔延伯大为惊怒,由于这是一片比较狭窄的洼地,数万大军自然难以将阵势拉得太开,首尾不能兼顾。他无法顺利指挥尾部的士卒行动,使大军的调配无法发挥出有利之势,这就让阵势不易顺利布开,也难以发挥具体的优势。
崔延伯只得指挥着能够指挥的将士奋勇作战,但他仍然力图改变这种深陷洼地的处境,选择一点主攻,目的是全力突围而出。
崔延伯挥动长枪,一马当先向坡顶仰冲,他没有选择前方,因为在他的估计之中,前方的路上一定布下了极为厉害的埋伏。无论如何,应该比坡顶的伏兵多一些。
那些骑兵按照崔延伯所指的方向,无畏地前进。那一方的义军看起来似乎多一些,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崔延伯的疑心不算小,既然几面义军露出了明显的差异,那肯定有些让人意外之处,所以他选择了人多的一方冲杀,至少要与万俟丑奴对决一回。
那些骑兵在马背之上挥舞着兵刃,向扑来的高平义军疯狂地杀去。
“蔡风在此!崔延伯,拿命来吧……”天空之中如同响过一阵沉闷的雷声,使这片洼地差点颤动起来,那千军万马的厮杀声也完全无法掩饰这声沉闷的巨喝。
崔延伯大惊,众官兵也全都大惊,蔡风的呼喝与出现的确太过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这个让敌人头疼的人物怎会突然出现呢?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到达高平的?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但很快,崔延伯就看到了一匹乌黑的健马,神骏异常,而马背之上的人正是名动大江南北的蔡风。
崔延伯认识蔡风,虽是匆匆见过几面,但对他的印象很深,无论如何也抹之不去,但这个可怕的人物此时居然成了他的敌人。
蔡风的眼神让崔延伯想起了一个人。
是万俟丑奴!那日以轻骑大败他的万俟丑奴,当时万俟丑奴向他逼来,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心慌。
不错,的确是万俟丑奴,就连那匹乌炭色的骏马也使崔延伯感到有些眼熟,只是此刻坐骑上的那张脸换成了蔡风的模样,那两道眼神依然不受空间的限制,远远地投来,让崔延伯感到蔡风就像近在咫尺。而那种内在的精神和杀气也飞越了这有限的空间,直接与他相触。
崔延伯一震,顿时明白过来了!在刹那间,他似乎将前前后后的一切都想明白了。那个万俟丑奴正是蔡风,而蔡风也就是那个万俟丑奴,也只有蔡风的出现才会使他大败而退。即使真正的万俟丑奴没有受过重伤,其武功也还未达到那种境界,何况万俟丑奴真的受伤了。如果对方未曾受伤,那又怎会让他顺利攻破西峰以及庆城呢?所以,万俟丑奴一定受了伤。而只有出自蔡风的计谋才会使他估计失误,才会遭到惨败。而眼下自己也同样步入了蔡风所设的圈套中。只可惜,他对这一切明白得太迟了。
崔延伯也知道,似乎迟了一些,如果这些计划全都是出自蔡风的脑子,那么所有的布局一定是按照他的意图所设,所以他再次改道,冲向那片洼地的前方出口。
崔延伯不再惧怕那里有更为厉害的埋伏,他是个聪明人,也对蔡风的估计有个八九不离十。因为他对蔡风的确花费了一番工夫研究过,研究蔡风的战略战术,那是一种不能以常规的思想去理解的作战布兵的形式。因此,崔延伯赌了一把,因为他觉得这种突破常规的赌法,对于蔡风这个庄家来说赢的机会较大。
那数千铁骑见崔延伯又突然改变方向朝洼地出口处冲去,也跟着改变方向随后冲杀。
“杀……”高平义军声势极壮,斗志高昂,杀意奔腾,又是有备而战,对众多有些慌乱而形式渐乱的官兵施以无情的冲杀。
崔延伯的猜测果然没错,洼地的前方竟是义军兵力最为薄弱之处。
蔡风是完全抓住了他的心态去布置的,几乎算准了他会以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方法突围,早已设下了陷阱等着他自动钻进。如果不是蔡风暴露了身份,这次崔延伯只会再次以惨败告终,说不定还会身首异处,那可就做鬼也会不瞑目了。
崔延伯冲出了洼地,他的身后大队兵马也跟着杀了出来。他庆幸自己对蔡风的战术作过深入的研究,否则只怕败得太惨太冤了。
崔延伯冲了出来,身后竟有一万多兵卒,只是他竟隐隐感到有些不妥。突然间他明白了,那是杀气!
那股浓浓的杀气并没有因为他自洼地中冲出而变淡,反而更浓,那是蔡风的杀气。
崔延伯吃了一惊,他不明白怎会这样,但那股浓浓的杀气犹如死神之手紧紧钳住了他,那是一种精神力量的遥控。
洼地之外,是一处宽阔的平地,这里已是黄土高原之上,平地上有些略微起伏的土丘,也有些白杨高立。灌木皆凋,秋末之景极为凄凉。崔延伯从来都没有如此颓丧过,就像此刻已是穷途末路一般。数日以来,连遭两次惨败,这对他来说的确是难以接受的。而且这两次的惨败竟败得如此稀里糊涂,不明究竟。
崔延伯虽然在莫折念生的手下也败过阵,但那些全都是明刀明枪,在兵力上强自相抗。败,败得可以理解,但是今日之败却是……
崔延伯从来没有今次这般感到如此力不从心,颓丧与无助占据了他的心灵。蓦地,他吃了一惊,顿时明白过来,这都是因为蔡风那挥之不去的杀气和精神力所致,使他的心神禁不住失去了控制,所以崔延伯吃了一惊。
在崔延伯吃惊之时,他看到了蔡风,乌炭马如同驾云破雾般前行,在与崔延伯的坐骑相隔两百步之遥时立定。
崔延伯发现了蔡风脸上的笑容,一个充满怜悯而又有些无可奈何的笑容,是那般让他心悸,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的预感是来自蔡风的眼神。
蔡风的眼神,如黑暗中的电火,刺破虚空,刺破黑暗,刺破一切的伪装和隔阂,直接自崔延伯的眼中射入他的内心深处。
崔延伯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去想一些以前从不曾想过的事情,蔡风的可怕的确超过了他的想象。
崔延伯以最快的速度摘下背上的强弓,他再也不想这个可怕的敌人一直威胁着他,那种压力他也无法承受。
崔延伯的箭头对准了蔡风,而在此时,他也发现了蔡风大弓上的箭头,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在夕阳的映衬下,犹如蔡风的目光一样明亮。
天地似乎在这一刹那间定了下来,一切全都变得虚幻莫测。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对峙的俩人两骑两弓。
崔延伯的护卫亲兵也发现了这种场面,顺着崔延伯的箭头,他们看到了乌炭马上的蔡风,更感受到那隔有两百步之遥的空间已经相凝、相结、相牵、相对的犀利杀气。
在崔延伯的眼中,只有蔡风,甚至连耳朵和鼻子也全都闲置了,听不到外在的声音,嗅不到浓浓的血腥。他的灵魂,他的精神,他所有的力量全都沉浸在这一箭上。所以他的眼中没有天地、没有日月、没有草木,唯有蔡风,隔着两百步对峙的蔡风,那以精神力量将他紧锁的蔡风。在他的思想中,也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让这一箭将自己生命的精华完全释放。他更知道一点,这一箭将代表着一种极为残酷的结局。因为,这本就是一种死亡的游戏。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蔡风那如实质般存在的精神磁场,于是他松开了右手紧拉的弦……
崔延伯的亲卫似乎知道了这将是一种怎样的结果,他们全都飞身向崔延伯的身前挡去。他们可以牺牲自己,但却不能让大元帅有半点闪失。
崔延伯并没有感觉到这些亲卫的存在,他只是发现了蔡风弓弦上射出的箭,与他的箭在虚空中相交。两支箭的箭尖奇迹般准确地撞在一起。
崔延伯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悲哀,为他的箭而悲哀,也为他自己而悲哀。他那支凝聚了所有精神力和功力的箭竟然被蔡风的那支劲箭剖为两半……
“大元帅……”崔延伯的众亲卫惊呼出声,崔延伯的身子一震,蔡风的箭不仅剖开了他的箭,还准确无比且快得无法思议地射入了他的心脏。那群亲卫虽然发现得及时,但却绝对无法与蔡风的箭速相比。
崔延伯的手仍然抬了起来,捂住那露在胸外的那支飞羽,一脸难以置信之色。但旋即他又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因为他那被剖开的两半飞羽竟然有一支钉入了蔡风的小腹,另一半却射断了蔡风手中大弓的钢弦。
蔡风的身子也晃了晃,面上略略显出一丝淡淡的痛苦,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奈的苍凉和悲哀,那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竟现出少有的忧郁和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