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儿送家丽和家宝去了重庆,后脚儿,姜大妈就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她决定让家丽搬家!
远程出事儿后,姜大妈越想越后悔,要是半年前听了黄半仙的话,让家丽她们早点儿走人,远程兴许就赶不上这倒霉事儿了!
虽然当初黄半仙只是说,高玉好生不出孩子和家丽有关系,可是远程的事儿,肯定也跑不了家丽的嫌疑!嫁出去的闺女总住在娘家,肯定不吉利!怪就怪自己当断不断,留下了后患,要是再犹豫的话,以后还得出事儿!
家丽和家宝从重庆回来后,把远程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姜大妈听,听得老太太悲喜交加,喜得是,远程的命算是保住了,悲的是,虽说保住了命,可是,人残废了,这让家华可怎么是好呢!她才是个刚满二十的孩子,今后何去何从,这个时候,家里人必须帮她拿个主意才行!
当天晚上,姜家便召开了一次紧急家庭会议,除了家华,连姑爷带媳妇儿全到齐了,为了不惊动左邻右舍,姜大妈让大家进屋里说话。
大热天儿,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屋里,家宝把风扇调到了最高档,还是觉着闷。
姜大妈接过石金贵儿递过来的烟卷儿,瞅了瞅静静和李优,她又把烟卷儿放在了一边儿:“不抽了,让这俩小玩意儿给管的,我这烟少抽不少。
今儿把你们叫来,就是商量家华的事儿,这事儿,是咱家眼下最大的一个难事儿,你们这些当哥当姐的,得帮她拿个主意。”
家宝说:“妈,咱拿什么主意呀,四儿是咱家学历最高的,她自己就能拿主意。”
姜大妈说:“这叫什么话,她书念得再多,也架不住经验少啊,墨水喝得越多,就越容易犯傻!今儿你们挨个表态,都甭藏着掖着,都是为了家华好,说对说错没关系,凤儿,你是老大,你和景秀先说。”
家凤说:“我觉着,四儿和远程不是一天儿两天儿的感情,也不是一天儿两天儿就能分得了的,这事儿急不得,就让她们俩自己慢慢儿处理,要是到了结婚的年龄,家华还是不反悔,那就只好依着她了。”
没等姜大妈开口,李景秀接过话茬儿:“感情的事儿,长挨不如短痛!拖得时间越长,等舆论界都认定了他们的情侣关系,再提分手,家华的压力就大了!”
家凤正眼不瞅李景秀:“现在分手,你觉着四儿能干吗!”
李景秀一脸尴尬:“看看,你们平时批评我嘴里没实话,现在我说实话了吧,你们又不爱听,真话哪有好听的呀!”
家丽说:“我和大姐的想法儿一样,四儿有文化,有主见,这事儿,天王老子表态也没用,就得她自个儿说了算。”
家宝说:“我也是这个意见。”
高玉好儿也跟着点点头。
家丽瞅瞅高玉好:“玉好,别光晃脑袋,你也说两句吧。”
高玉好指指石金贵儿:“二姐夫还没发言呢,先让二姐夫说。”
家丽说:“他服从我的意见。”
李景秀嘿嘿一笑:“老二,你不对呀,你不能剥夺金贵儿的发言权。”
家丽说:“姐夫,在我们家,他的各种权力,我随便剥夺,他乐意。”
石金贵儿边抽烟边呲着牙笑。
李景秀说:“这可不行啊,合着就我一人儿反对家华和远程在一起,以后,远程要是知道了这事儿,我们哥们儿还怎么处啊,妈,刚才的观点我收回,我得重新说。”
家丽说:“瞧你那点老鼠胆儿!就象谁能出卖你似的。”
姜大妈生气道:“到底是你妈觉悟低,还是你们几个不把家华的事儿当回事儿啊?这么大的事儿,你们说也不说,劝也不劝,就由着她自个儿胡来,要你们这些当哥当姐的,就是为了给她念喜歌子听吗?”
家丽说:“家华跟了远程,可不是跳了火炕!远程这孩子多好,就算是一条腿残废了,可人家心不残废呀,等伤养好了,人家照样回去上大学,只要家华不在乎他是个瘸子,那就跟没事人儿一样!老话儿说,患难见真情,这种情是最宝贵的!”
姜大妈说:“家华上了回子大学,就嫁个残疾,说出去,好说不好听!”
家凤说:“妈,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家华不会在乎那些虚名。”
姜大妈长出一口气:“本应该是挺圆满的事儿,可偏偏就不得圆满,这就叫不顺!家丽,金贵儿,妈得求你们件事儿了........”
一听这话,家丽和金贵儿紧张地一起瞅着姜大妈,家丽说:“妈,什么事儿呀,跟自个闺女,还用得着求?”
姜大妈说:“确实是求,因为这事儿,妈知道忒难为你们了!
半年前,人家黄半仙就跟我说,嫁出去的闺女不能老住在娘家,象你们这样隔墙单过也不行!也方娘家人!家宝和玉好结婚这么些年,没有孩子,这就是个见证!再加上远程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更证明人家黄半仙儿说得没错!
妈当初就不该撺掇你们盖那两间房,这是妈的不对!这两间新房,你们愿意拆就拆,愿意坐价就坐价,由你们自个儿选。”
没等家丽开口,家宝不耐烦道:“妈,黄半仙什么时候成了咱家的当家人?”
姜大妈拉下了脸:“你闭嘴!”
家丽一脸的苦笑:“妈,您这是让姓黄的给拿了魂儿了,我明儿就把她的狐狸窝烧了,看她还敢不敢再胡说。”
姜大妈一瞪眼:“看把你给能的!你先把咱这个窝给烧了吧,那岂不更省事儿!让你们走,你们就得走,我说话不好使了,是不是?”
家丽的眼圈一红,把头扭向了一边儿。
家凤说:“妈,不是我说您,您忒迷信那个黄婆子,她就是胡说八道地骗钱,您还把她当成真神了!”
一听这话,姜大妈带了哭音儿:“凤儿,这话最不该你来说!人家黄半仙都给你算出来了,你不是个好命的!这层窗户纸,妈不能给你捅破!可是,你自个儿不能糊涂庙里住糊涂神儿!”
李景秀一听丈母娘这话有点心惊,他笑道:“妈,您这话里有话呀,甭问,黄半仙儿肯定是没给我上好话儿!”
姜大妈哼了一声:“只要你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好好做人,比什么都强!”
李景秀讪讪地说:“这老太太,今儿是打算一杠子撸死咱这一屋的人,也不知到底是冲着谁。”
姜大妈冷笑道:“谁不听话,我冲谁。”
姜大妈不想再搭理李景秀,她瞅了眼石金贵儿,金贵儿耷拉着眼皮瞅着自己的鞋尖儿,已经半天没说一句话了。
姜大妈叫了一声:“金贵儿,妈说话,是不是不好使呀!”
石金贵儿赶忙抬起头笑道:“妈,您这是什么话,您的话什么时候都好使。”
姜大妈点点头:“那好,你表个态,到底搬还是不搬!”
金贵儿飞快地扫了家丽一眼,然后又冲姜大妈笑道:“妈,搬家,不是什么难事儿,打几个包袱的事儿呗。可是,我得帮您捋一捋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省得您凭白无故地让人给蒙蔽喽。”
家丽使劲咳嗽了一声。
姜大妈说:“我被谁蒙蔽呀?我是个糊涂虫吗?”
石金贵儿说:“您一点儿不老,也不糊涂,您就是个大龄青年!嘿嘿嘿........我是说呀,您可不能被那个装神弄鬼的黄半仙给蒙蔽喽。
正象我姐和我弟刚才说的,神婆儿的话能当真吗!嫁出去的闺女不是泼出去的水,还是跟您心贴心的亲闺女,她能害这个家吗,是不是。”
姜大妈说:“神鬼的事儿,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妈这个岁数,别的不求,就求儿孙平安!
可我现在,没孙子,也没平安,这怪我着急吗?要是让老姜家断了香火,我死后跟姜家祖宗没法儿交代呀!这个责任,妈担不起,你们更担不起!出了门子的闺女,不兴老住在娘家,这是老规矩,也不是打黄半仙这儿才兴起来的。
说一千,道一万,妈是拿定主意了,你们就得搬,这也是为你们去去嫌疑,没什么不好!”
高玉好红着脸坐在墙脚,一声不吱。
石金贵儿说:“看来妈今儿是铁了心要赶我们走了,得,我们可以走,可是走之前,我还得提醒您一件事儿,耽误您抱孙子的事儿,你可以往我们身上赖,可远程的事儿,您跟我们赖不着,他现在是咱家什么人?他离姜家姑爷儿的身份,还差着好几千里地呢!他出事儿,跟我们扯不上关系吧!”
家宝有点儿脸红脖子粗了:“妈,您平时总说我犟,我看您比我犟得多,这么多人的话,您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姜大妈“啪”地拍了一下大腿:“你别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好人谁不会做呀,我干这得罪人的事儿,是为了谁,啊?你说,是为了谁?”
家宝说:“您要是真为我好,那就听我一句,别再瞎折腾,生孩子,也不急在这一时一晌儿,早几年晚几年,能怎么的呀?”
姜大妈骂道:“能怎么的?能急死人!两年前,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现在你又说这样的屁话,你是不是拉出来的屎又想往回坐?”
石金贵儿说:“妈,您先消消气儿,听我再说一句,今儿您要是非得刨根儿问底儿地找原因,那您得让弟妹去找医生打听打听,抽了骨髓的话,会不会伤身体!”
石金贵儿话音未落,家丽断喝一声“石金贵儿!”接着两步蹿到金贵儿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王八蛋,我让你胡嗪!”
大伙七手八脚地从石金贵儿身上拉开了家丽,家丽用手恶狠狠地指着丈夫:“等回家,看我不把你撕成碎片儿,你个王八蛋!”
石金贵儿揉着脖子,突然跟个女人似的大哭起来:“成,姜家丽,这些年,你把我当人看过没有?我在你眼里,就是他妈一条夹尾巴狗,活得连个人样都没有!想弄死我,是吧,来,你现在就掐死我!”
家丽气得又要往上冲,姜大妈大吼一声:“二丽,你他妈再动他一手指头试试!”
这时,高玉好象冲足了气儿的皮球一样,“噌”地从墙脚站起身,脸红得跟块红布一样:“妈,您有气儿,就冲着我来撒吧!一年前,我的确是给,就算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吧,给他损了骨髓。当时,医生说得很明白,抽骨髓不会伤身体,我不知道这事儿和我不能生孩子有到底没有直接关系,至少,事先没跟您商量,事后又瞒了您这么长时间,这确实是我的不对,我求您原谅!”
听完高玉好的话,姜大妈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瞅着高玉好,一脸的苦相:“老天爷,人算不如天算哪,我前面插秧,你后面拔苗儿,你这么干,对得起我老婆子这一片苦心吗?”
高玉好哭了起来。
家宝“嚯”地从凳子上站起身:“生孩子,生孩子,一提这事儿,家里就闹个鸡飞狗跳,我趁早把这xx切了,彻底断了这个念想,看以后谁还再提这事儿!”
李景秀一把抱住家宝的后腰,把他按回到椅子上:“家宝,你犯什么混!”
姜大妈冲着儿子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出来,突然头往后一仰,咕咚一声倒在了炕上。
等姜大妈缓上来这口气儿,睁开眼见几个孩子全在四周跪着,她喘了几口气,然后骂道:“给我跪灵哪,我还没死!全他妈的给我滚起来!”
家宝跪在地上,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妈,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么狠的混帐话!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不想让您再为这事儿操心!您别生气了,就饶了我这个粗类吧!”
姜大妈倚在家凤身上,声泪俱下:“要是你爸在,听你说出那个混帐话,看他不打折你的狗腿!”
家宝拖起姜大妈的手,在自己脸上拍了几下:“妈,您替我爸打我几下,您也跟着消消气儿!”
姜大妈把手抽回来,长长出了口气:“给我滚一边去,你就是个不听话的孽障!”
家宝伏在姜大妈的腿上呜咽起来。
见大人们哭成这样儿,静静和李优两个小孩子,也在一边儿抹起了眼泪,李景秀和石金贵儿赶紧各自把孩子揽进了怀里。
姜大妈抹了把眼泪:“行了,都别嚎丧了,让人家老马家听见,还以为我死了呢,都给我滚,别在这儿烦我。”
石金贵儿签应着:“滚,这就滚,只要您不生气,我们全滚蛋。”
家丽刀尖一样的眼神儿,扫了石金贵儿一眼,石金贵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家凤担心她妈的身体,坚持今天晚上住在家里,姜大妈眼一瞪:“你妈这么容易死吗!赶紧带孩子走!”
送走了大姐一家,剩下的两对儿,依然笔管条直地站在姜大妈面前,谁也不敢退场。
姜大妈骂道:“还不滚,打算在这儿给我守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