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踏上求医的旅途》
辍学的事情对我的打击太大了,尽管当时有自欺欺人的想法让游戏中的虚拟世界去取代现实世界的残酷,但还是让我不得不去思考一些事情,也让我不得不去接受自己和别人其实是有区别的,而且还是天壤之别的区别,这个区别就是我是一个脑瘫患者的残疾人。
记得当时整天没天没夜的打游戏就是为了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些心烦的事情,但是总还是要睡觉的。虽然每天打游戏都打到深更半夜,以为疲劳过度一上床就能入睡,可没想到还是久久不能入睡。在那一刻是我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周围是那么地宁静,又是那么地黑暗。仿佛我的心也随着这片安宁的空气凝固在一起,再也无法回到之前在游戏中那个被麻痹的自己。去想很多问题,比如说:我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和我同年的孩子,他们为什么能够读书而我为什么不能、我为什么会是个残疾人、我怎么会是一个残疾人、这样的疾病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等等……这些不愿意去想的想法就成为我不得不去羡慕那些正常孩子,多么希望和他们一样自己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多么希望能够和他们一起去上学,于是我就把这些很强烈的愿望都寄托在了可能能够让我实现我的愿望的事情上,那就是求医。
在我三岁之前父母也曾经带着我到过大大小小的医院诊所去看过,就在父亲出事的前夕父母就商量好了等过了这阵子的忙碌他们就带我去长沙诊病去的,可就在这几天里父亲因意外事故突然地离去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不但让我失去这次去大医院诊病的机会,也让我从此关上了求医的希望之窗。
在这之后的十几年中我的脑海中几乎没有我关于自己诊病清晰的记忆。唯一的一次就是2006年,由于我非常消极、郁闷,一门心思就向母亲央求着要去求医,想去大医院好好看看。可是就凭现实的家庭情况,想要满足我这样的愿望似乎很难实现。尽管千难万难母亲也同样和我抱着能够把病诊好侥幸的愿望和能够让我彻底死心面对现实这样矛盾的心情就满足了我的要求。
记得母亲和继父商量这件事情,说要不管怎么样都要完成我这个心愿。当时继父也非常支持,希望我能够好起来。可是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没有任何关系与背景、也没出过什么远门、更没到过大的城市里去过,而只是一辈子在农村种田刨土不识几个大字的乡巴佬来说,想要带我去大城市医院为我诊病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当时母亲和继父根本就拿不定注意,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大伯父建议我们到长沙湘雅医院去看看,因为他的孙子也就我的大侄子在几年前患上了肾炎综合症就到那里诊好的。大伯父这样的建议似乎让母亲动了心,可是没有任何关系和牵引怎么去啊!不久后我们一家人都到外婆去做客,母亲把我的心愿向舅舅们说了,看他们有没有更好的建议。当时我小姨说他们隔壁家就有一个亲戚就在湘雅医院里工作,我回头帮你问问。小姨这样的消息让我一下子燃起了希望。
几天后,小姨就给母亲打电话说他们邻居家的亲戚同意让我们去,并且就在这几天。由于我和母亲都没有出过远门,小姨就建议姨夫带着我们去,这样放心一些。我知道了这样的喜讯立马就精神焕发、欢腾雀跃。
头天晚上母亲收拾衣服、生活用品等,就忙活了几个钟头。到了第二天,我们早早的吃完了饭,我和母亲都换好新衣服、背着行李,母亲手上还提着一只老母鸡去答谢小姨邻居家那位亲戚的,就这样出发了。我原以为我们和姨夫汇合后就直接奔向求医的旅途,此时就连母亲也不知道有一个难言的困惑正在困扰着我,甚至让我感到忧心忡忡、很憋屈的样子。
其实那天我肠胃不好,有一点便秘,就怕在去长沙路上的汽车里突然就……由于我是这么不方便,可想而知那样的场面该有多么尴尬,所有我非常担心。我早上起床后,似乎上了一早上的厕所,腿都蹲麻了,可是就是拉不出来。这让我很不好受,感觉浑身不自在,最担心的就怕在去长沙的客车上我会无法控制地使出了我的独门绝技“飞龙在天”如果那样一车的人都会受到我的攻击,这不但让我颜面无存,还有可能司机把我赶下车,只能半途而废。
这样困惑与担心一直持续到我们上了公交车快到小姨家的时候因母亲的一句话而像如释重负一般。那会儿公交车正在向小姨家的方向行驶时,我意识到这怎么是去小姨家啊!我便问母亲,母亲回答说:“我们今天想去小姨家过一夜,明天再和姨夫一起去”母亲这样的回答让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在小姨家那天过夜的晚上,我睡得很晚,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一心盼望着黎明的曙光早点到来,相信这天的开始是我全新的一天、也是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也相信这天的太阳所发出的光芒能够把我内心的黑暗真正地照亮了。同时我还在想:当前医学这么发达,我的病一定能够诊好的,如果诊好之后我一定要去读书、一定去读高中考大学、一定要去挣钱,减轻家里的负担同时让自己感到有价值感、将来我还要娶妻生子,甚至我还想着:2008年BJ奥运会开幕时去看看这百年难遇盛世活动。心中总是想着这些在脑海中涌现不穷的梦想,这些熙熙攘攘希望的曙光仿佛照亮了这个漆黑的夜晚,让我久久难以入睡。
这天一清早我就起来了,我一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昨天一直担心、困惑且没有做完的事情。我在厕所里一直蹲到小姨不停地喊我吃早饭,我才把心中这块折磨我两天的大石头终于给落下了,感觉呼吸通畅,浑身轻松,再也没有任何包袱可以绊住我放飞梦想的心了,可以随心所欲、高高兴兴地去追求像别人一样完整的自己。
吃完早饭后,我们和小姨没有聊太多的家常。由于我们去长沙的公路有五六里路,姨夫就把他的摩托车给推出来了。没有一会儿他就换好衣服骑着摩托车带着我们母子来到了去长沙的公路旁边,他把摩托车放在了路边他朋友的家里,和我们一起等去长沙的客车。在这等车的几十分钟里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望着远处的车辆从我身边划过,当我从远处就开始锁定一辆客车的时候,心里想着:可能就是这辆,我们可能会搭这辆客车。当这辆客车行驶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又希望不是,因为我当时非常害怕,如果我的病治不好该怎么办,我非常害怕接受这样的事实。这样焦虑有的心情在这几十分钟的时间里一直没有平息过,就随着一辆辆过往的客车而跌宕起伏。
几十分钟过后,我依然又像之前的心情一样。一辆白色的客车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隐隐约约看见车头写着:津市到长沙的几个大字。接着这辆客车和这几个大字开始在我的视野里越来越大,离我也越来越近了,在离我还有十来米的时候,我看见姨夫走上前去向他招手,我就知道我们要搭这辆车去长沙诊病的,接着母亲也急急忙忙走上去。就在此时,我却没有走向前去还站在那里并且回过头来仰望四周,呈现在我眼中的山水房屋、花草树木、人行车辆一切的一切和我之前所生活的环境是那么地相似,心中似乎总有一丝依依不舍在此告别的感受。正当在我放下一切包袱感受大自然之美时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我的手往后面使劲地啦,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不理解此时我有此行为的母亲,用她那粗糙并长满茧子的手抓住我的左手望着前面不停地拖。母亲的动作和行为使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母亲望着的方向,却发现那辆客车已经早早地停在了我的面前并看见姨夫站在车门前着急地等着我们,我这才反应过来和母亲这才大夸几步登上了我当时自认为是我的诺亚方舟。
刚刚找到座位并坐下以后,母亲就开始对我刚才这样一个反常行为而指责我,对我说:“明明知道自己不方便,还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害得我们还等你,怎么不自己做好准备,笨鸟先飞”母亲这样说我,我当时没有犟嘴,因为刚才确实是我的不对,再说她也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其实我刚才之所以去仰望四周,去回忆以往的一切,那个带着不幸、遭受磨难、坎坷崎岖、身陷囹圄、疮痍百孔的自己,那个可怜、可悲可恨一无是处的自己来做一次彻底的告别,同时带着一份好心情去迎接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充满阳光、充满活力、充满梦想、回馈感恩全新的自己。
津市到长沙有四五个钟头的路程,在这四五个钟头的时间里是我最开心的时刻,因为让我从来都没有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平时绝大部分都呆在家里,就连乡镇都很少去,这次是我第一次去这么远的路程、这么大的城市,我一定要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去开阔自己的视野,让我这只井底之蛙好好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
于是我特意坐在玻璃旁边的座位,便于看清外面的一切。车子缓缓地滑动,我视野中所有的一切事物也跟着移动,我渐渐地沉思了起来,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事物在离我而去还是我在离事物而去。
在这一路上我看到了无法让我记住的风景,两边就像没有尽头的两张风景画,使我百看不厌、目不暇接。其中让我记忆犹新的是:看到了像一条巨龙一样蜿蜒盘旋的公路、一片片一望无际的田野、一座座挺立高拔的山峰、一栋栋豪华的大厦和形形色色的人群和车辆,这让我不得不发出一阵阵的感叹与好奇,同时也让我意识到了世界是如此之的阔、如此的庞大、如此神奇,而我是如此的渺小、是如此的微弱、是如此的简单。
快到长沙的时候我突然地意识到了车内一些环境,除了司机打着十二分精神在开车外,包括姨夫在内几乎所有的乘客都在打瞌睡。母亲更不例外,她本来就很晕车,一上车只过一会儿就躺在座位上睡着了。当然,有一个人似乎要比司机更有精神、还要忙,那就是我。自从车子开动后,我的脖子就像车轮一样不停地在运转,一刻都没停过。
到了车站后,我们下了长途汽车并很容易登上了去湘雅医院的公交车。在这次将尽快四五十分钟的公交车之旅,是我搭的最漫长的公交车、也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大的城市。公交车在繁华大街、高楼峡谷中串流。一开始我想着要记住自己方位,可是车子不停地左拐右弯,没过一会儿任凭我怎样四处张望却还是找不着东南西北了。稀里糊涂的我只能无奈地把一切都交给这两公交车了。
在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公交车突然停了,姨夫走上门前喊着我的名字说:“湘雅医院到了,我们下车吧!”下车后,我第一时间就仰头四面张望,就想看一看这繁华的景象能够在我脑子中多停留一会儿,让我好好把它们都依依记住便在以后孤独的世界里抚慰心灵那么一点清晰的回忆。初来乍到乡巴佬的我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平时只能在电视里面才能看到那些似乎不真实的东西,一下子我的头好像长了两丈多高,自己怎么也摸不着。
由于这医院太大了,光靠我们恐怕连医院的门都找不着,于是姨夫就提着母亲带着那只老母鸡去寻找他邻居的那位亲戚了,还叫我们别乱走。没过一会儿从人群中我看见姨夫的身影,他是光着手脚,很显然他已经找到他邻居的那位亲戚了并把那只老母鸡送给她。朝我们大步走来的姨夫还没有站稳母亲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他怎么样了,姨夫对着我们说:“她叫我们今天先找一个旅社过一夜,明天清早去挂号”有了这样的答复我们娘俩的心里总算是踏实多了。
此时我的肚子似乎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好像曾经经常出现。我这才感觉到那是饿了的难受,再看看钟已经到了下午3点多钟了,我们竟然还没有吃饭,我的肚子怎么会让我安静呢?我这样的感受一提醒母亲和姨夫都有同感,于是我们就找了一家面馆每人吃了一碗面条。我们吃完面条后就这茫茫的大街去寻找一家比较正规让人较为放心的旅社来过一夜。
我们在这一望无际的大街上寻找一家比较正规又比较便宜的旅社,在寻找中有一位老娭毑朝我们走过来并和我们搭话,她说的是长沙话我有些听不懂,在我一旁的母亲可能平时听我说话听惯了,才知道那位老娭毑是做出租生意的。母亲问她:“多少钱一夜”那位娭毑却说:“十块钱一夜”母亲听了似乎有一些心动,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心里想着:“这么便宜,可能是一些骗子”生出这样的想法与担忧的母亲立马对那位娭毑有了警惕,同样也有这样担忧的姨夫走到我们身边小声对我们说了他的担忧,叫我们别理她。那位老娭毑可能知道我们对她产生了怀疑,想在我们身上捞一下油水似乎有困难,与其没有结果地围着他们转还不如去寻找下一位顾客。之后在我们寻找旅社的时间里也许是我走路的样子太显眼了,像这位老娭毑一样围着我们出租生意的人非常多,她们或许看见我走路的样子就知道我们是来看病的,就会想到既然是来看病那么一定要一夜、要租房子,她们看准了这一点就接二连三地向我们推销她们的房子。
尽管这些老娭毑接二连三走到我们身边向我们推销她们的房子,可是面对这些从农村来的大字不识几个土乡巴佬以处处怕上当受骗的心理她们只能一个个地无功而返。我们在大街上像无头苍蝇一样瞎逛了很久,最后终于在一家较为正规又离医院较近的旅社门前我们收缩了没有目标前进的脚步。我们刚刚停下脚步看着他们门面上面的字样,里面的服务员就非常热情地出来和我们打招。母亲便问她们多少钱一夜,她们的回答是:“四十块钱一夜”母亲便犹豫了一会儿,不过她很快做出决定就到这里过夜,虽然贵贵了些但是能买一份平安、少一份担心也算值。姨夫没有和我们住在一个旅社里,他则到之前那些叫租房子的老娭毑租宿只需十块钱一夜的房子去过夜。由于他是一个人没有带什么物品和金钱什么的,所有不用担心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而我们娘俩有所不同,因为目的是为了给我看病去的,母亲身上有东借西凑为我看病的几千块钱,所以母亲才那么慎之又慎、小心翼翼。
母亲从口袋里掏出四十块钱交给收银员,接着我和母亲就随着服务员的脚步来到了我们订购的房间。等服务员离开后我便打开房间里我最喜爱的电视机,当我打开电视机之后才发现是有线电视,里面什么都有想看什么就有什么,这一下子让我这个求知如渴的好奇之心牢牢的吸住了,坐在前面一动不动,只知道拿着遥控器不停地选台,就想着怎么样才能一口气把这些好看的节目都看完。尽管可以看到我之前梦寐以求电视机里面那些好看精彩的节目,可是我还是无法忽视自己现在所处在的环境和周围一切事物与人群所产生的好奇。
电视机里面的节目虽然很精彩但我还是忍不住透过窗户上面的窗帘向远方望去,看着外面一座座矗立的高楼大厦,看上去如此的豪华、如此的雄伟壮观,尤其到了晚上整座楼都开着灯,显得格外的美丽。再看看那些没有尽头的车辆在马路上穿行,仿佛就像一群成群结队的蚂蚁。再来看看马路边那些行走的人群,穿着时尚名牌的衣服、戴着高贵华丽首饰,他们开着跑车、提着电脑、拿着手机在享受城市里的生活同时他们用自己的青春活力在追求自己的梦想和自己更好的生活环境。
再来看看自己的生活环境、自己的世界,两者对比发现我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地陌生、那么地不真实,使我陷入了深刻的思考和不断地质问自己:“这就是所谓的大城市吗?这就是大城市里的人过的生活吗?”同时这眼前的一切让我好生留念、好生羡慕,是多么想将来可以融入这样的一个生活环境来展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在我看到不现实的大城市魅力的而发出感叹同时又为自己感到可悲的时候,我联想到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了,一下子又燃起了希望、看到了生活的美好、找到了追求的目标,然后我就对自己说:“等到我这次把病治好之后,我一定要到这样的城市里去绽放自己、去展现自己、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去完成自己一个又一个的梦想,我知道这样的我才是我内心中的我。
我就在这样兴奋的幻想中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也许是我想多了,竟然我在梦境中依然上演着我幻想不完的画面。突然有一个声音把我从梦境给拉了回来,原来母亲在叫我,因为天快亮了在叫我起床。我起床后,穿好衣服帮着母亲一起收拾行李。接着我们随着服务员来到旅社的餐厅吃了一餐简易的便饭,吃饭的时候,由于我用筷子用不好,母亲就问服务员有没有勺子,一位热心的服务员连忙给我找来了一把勺子,这样的举动让原本没太注意到我的服务员都把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顿时让我感觉好尴尬,就想着一下子钻到桌子下面让她们看不见。
我们吃完饭退了房租走出旅社天才刚刚亮,我们刚刚走出旅社没多久就看见姨夫从附近不远处只需十块钱一夜旅社里出来朝我们走来。走到我们身边的姨夫对我们讲的第一句话:“你们等着我,我去挂号”说完姨夫就走进医院的大门,我和母亲就在这马路边痴痴的等着姨夫的归来。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可那医院的大门就是没看见姨夫的身影。母亲看见姨夫还没有出来又看见这大街上各种各样的人群,看到城市的风貌美景,她也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于是她叫我站在那里别动,自己到附近街道、商城去看看,我只好听她的话,因为如果我们都走了姨夫找不到我们该怎么办呢?其实我是多么想和她一起逛逛街、看看这外面的天地,来滋润一下内心枯萎的灵魂。
没有多久母亲便回来了,我问她怎么就回来了,她却说担心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回来了。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姨夫迟来的身影,他站在马路那边就叫着我们跟着他走,我和母亲穿过车如流水的马路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湘雅医院的大门。我走进湘雅医院才发现,这医院好大好大,里面人山人海,病人、家属、医生、护士、专家等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着别有洞天的感觉。接着姨夫把我们引见给这其中的一位护士,我不认识她是谁,可能就是他邻居家的那位亲戚吧!随后我们就跟随着她的脚步在这浩大的医院这上跳下踹,不知走过了多少间病房和转了多少次弯道终于来到专家门诊的地方。走到一间专家室,那位护士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我们说:“就是这里,你们进去吧!”她这样说的时候,其实我的心里非常忐忑的,非常期待同时又感到很害怕。
尽管如此母亲依然牵着我的手进去了,里面很多病人也有好几位专家在帮他们看病,正当我在关注其中一位专家给病人看病的细节时,突然一个声音:“下一位”我立马把目光投过去,看见一位四五十多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那里正望着我们,母亲马上牵着我走向他的身边。他只是看了我一路走过去的样子,他便望着母亲气定神闲非常肯定的说:“这属于先天性脑瘫,是没有办法医治的”当时我听见这样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把我从梦境中所幻想一切美好的愿望和未来的希望都给一个个地惊破了。再强的自尊也无法压制内心的脆弱,泪水从眼眶不受控制地脸颊流出。母亲看到我这么伤心就恳求那位专家让他给我再好好看看,那位专家看见母亲这么恳求他又看见我如此伤心的样子就握住我的手再仔细地看了看,又把目光转向母亲说:“目前医学界对这个病还是有相当大的困难的,可以说这个病目前是没有办法医治的,你们弄钱也不容易,我建议你们还是回家去吧!也不要再到其它大型医院去看,其实结果都一样,只是多花冤枉钱而已。听我的,还是回去吧!”
我们听了专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彻底的死心了,心灰意冷地走出了专家室,姨父见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安慰我说:“没事的,以后会好的”姨父这样的安慰我那会儿没工夫理会,因为我的心里非常乱,一个个充满幻想和希望就这样被无情的现实给一个一个地破灭了。我们走出了医院,姨父就去买当天回来的车票,就当天回来了。
在回来的路上,我再也找不到昨天去时那份开心的心情、再也没有昨天观察周围一些事物、更无法因看到一些事物而领悟到一些心得的灵感,就只知道在不知不觉地到家了。心里总是想着:昨天我用那样离别的眼神来和过去那个不堪的我、那个苦不堪言的我、那个自己都恨自己的我做一次以为是最后的告别,想不到只是短短的一天就让刚刚准备脱下已经穿上十几年从没脱下这层丑陋外衣的我,又别无选择地披上这层丑陋皮囊踏上曾经厌恶的舞台去扮演过去一直扮演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丑。
回家后我的非常郁闷,一些亲戚都到我们家里来专门看望我,带着鼓励和安慰的话来开导我,都说:“你把思想包袱放下,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听了这些话加上我独自在屋子旁边水库岸边望着清清的湖水,心中的这个死结才得以慢慢地理清。在幻想的世界里,那些对将来充满美好、享受甜蜜,涌现不完温馨的画面中只好拿起剪刀忍着剧痛把它剪断了,然后画一个告别的句号永远把它封存起来。
这次长沙之行是我第一次专门为我的病到过最大的城市和最远的城市,也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我原以为通过这次旅行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一个全新开始、一个崭新的自己,所有充满美好的希望都在这一刻交融地绽放,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些充满美好漂亮的花儿只是在我的脑海中昙花一现,随着专家的一席话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使我又只能够雾里看花空欢喜一场。
我现在想起当时的想法,尤其是我在小姨家的那一夜晚上所幻想的一切和在旅社里因看到城市的繁华和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所生出激情与抱负,现在看起来是那么地天真、幼稚。竟然一心想着:自己一定可以治好,一定可以像别人一样做一个正常的人,然后去实现我的那些不现实的理想。心里只是装着这些一厢情愿的想法,却没有去想自己的病有多么严重,到底能不能够治得好。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现在就不相信医学、就不向往跟正常人一样拥有美好的一切,毕竟我只是去了一趟长沙,没有去过其它的医院,说不定有其它更大、更好的医院真的就能够把我的病治好,当然这只是我的假设。其实我现在依然很渴望通过医生的诊治能够变成正常人,只是这种渴望只能体现在当我和别人相比较发出自己和别人有如此大的差距时所对于别人的羡慕。能够治好当然是好,治不好也没关系,因为现在我已经接受现在的我了,并开始喜欢现在的我了。
现在的我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很多方面都不如正常人,但是正常人也有正常人的烦恼,每天都要奋斗、天天还是经历油、盐、柴、米、酱、醋、茶的生活。同时天下还有好多好多比我还不幸、比我还痛苦的人多得是,自己和他们相比其实也不算什么的,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人通过自己顽强的毅力和永不言败的精神获得了辉煌的成就、找到了一生的幸福和想拥有一切,而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虽然这次求医的旅途失望透顶了,但是并不是一无所获,因为在小姨过夜的晚上我所幻想的一切正是现在一直追寻的梦想,在去长沙的旅途中所看到一切使我看到希望,在长沙旅社里因看到城市雄伟和人群的不等而联想到自己的不幸助长了我不甘于现状的抱负。这些梦想、希望、抱负的种子就在那一刻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心里,已经开始慢慢地生根发芽了。所以说,现在的我就是要和他们一样,哪怕身体残疾、手脚不便、表达不出,哪怕只有小学的文化,尽管家庭是那样不顺,我也要追逐自己的梦想,去实现自己的愿望。我相信凭借自己不断地努力一定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辍学的事情对我的打击太大了,尽管当时有自欺欺人的想法让游戏中的虚拟世界去取代现实世界的残酷,但还是让我不得不去思考一些事情,也让我不得不去接受自己和别人其实是有区别的,而且还是天壤之别的区别,这个区别就是我是一个脑瘫患者的残疾人。
记得当时整天没天没夜的打游戏就是为了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些心烦的事情,但是总还是要睡觉的。虽然每天打游戏都打到深更半夜,以为疲劳过度一上床就能入睡,可没想到还是久久不能入睡。在那一刻是我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周围是那么地宁静,又是那么地黑暗。仿佛我的心也随着这片安宁的空气凝固在一起,再也无法回到之前在游戏中那个被麻痹的自己。去想很多问题,比如说:我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和我同年的孩子,他们为什么能够读书而我为什么不能、我为什么会是个残疾人、我怎么会是一个残疾人、这样的疾病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等等……这些不愿意去想的想法就成为我不得不去羡慕那些正常孩子,多么希望和他们一样自己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多么希望能够和他们一起去上学,于是我就把这些很强烈的愿望都寄托在了可能能够让我实现我的愿望的事情上,那就是求医。
在我三岁之前父母也曾经带着我到过大大小小的医院诊所去看过,就在父亲出事的前夕父母就商量好了等过了这阵子的忙碌他们就带我去长沙诊病去的,可就在这几天里父亲因意外事故突然地离去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不但让我失去这次去大医院诊病的机会,也让我从此关上了求医的希望之窗。
在这之后的十几年中我的脑海中几乎没有我关于自己诊病清晰的记忆。唯一的一次就是2006年,由于我非常消极、郁闷,一门心思就向母亲央求着要去求医,想去大医院好好看看。可是就凭现实的家庭情况,想要满足我这样的愿望似乎很难实现。尽管千难万难母亲也同样和我抱着能够把病诊好侥幸的愿望和能够让我彻底死心面对现实这样矛盾的心情就满足了我的要求。
记得母亲和继父商量这件事情,说要不管怎么样都要完成我这个心愿。当时继父也非常支持,希望我能够好起来。可是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没有任何关系与背景、也没出过什么远门、更没到过大的城市里去过,而只是一辈子在农村种田刨土不识几个大字的乡巴佬来说,想要带我去大城市医院为我诊病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当时母亲和继父根本就拿不定注意,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大伯父建议我们到长沙湘雅医院去看看,因为他的孙子也就我的大侄子在几年前患上了肾炎综合症就到那里诊好的。大伯父这样的建议似乎让母亲动了心,可是没有任何关系和牵引怎么去啊!不久后我们一家人都到外婆去做客,母亲把我的心愿向舅舅们说了,看他们有没有更好的建议。当时我小姨说他们隔壁家就有一个亲戚就在湘雅医院里工作,我回头帮你问问。小姨这样的消息让我一下子燃起了希望。
几天后,小姨就给母亲打电话说他们邻居家的亲戚同意让我们去,并且就在这几天。由于我和母亲都没有出过远门,小姨就建议姨夫带着我们去,这样放心一些。我知道了这样的喜讯立马就精神焕发、欢腾雀跃。
头天晚上母亲收拾衣服、生活用品等,就忙活了几个钟头。到了第二天,我们早早的吃完了饭,我和母亲都换好新衣服、背着行李,母亲手上还提着一只老母鸡去答谢小姨邻居家那位亲戚的,就这样出发了。我原以为我们和姨夫汇合后就直接奔向求医的旅途,此时就连母亲也不知道有一个难言的困惑正在困扰着我,甚至让我感到忧心忡忡、很憋屈的样子。
其实那天我肠胃不好,有一点便秘,就怕在去长沙路上的汽车里突然就……由于我是这么不方便,可想而知那样的场面该有多么尴尬,所有我非常担心。我早上起床后,似乎上了一早上的厕所,腿都蹲麻了,可是就是拉不出来。这让我很不好受,感觉浑身不自在,最担心的就怕在去长沙的客车上我会无法控制地使出了我的独门绝技“飞龙在天”如果那样一车的人都会受到我的攻击,这不但让我颜面无存,还有可能司机把我赶下车,只能半途而废。
这样困惑与担心一直持续到我们上了公交车快到小姨家的时候因母亲的一句话而像如释重负一般。那会儿公交车正在向小姨家的方向行驶时,我意识到这怎么是去小姨家啊!我便问母亲,母亲回答说:“我们今天想去小姨家过一夜,明天再和姨夫一起去”母亲这样的回答让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在小姨家那天过夜的晚上,我睡得很晚,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一心盼望着黎明的曙光早点到来,相信这天的开始是我全新的一天、也是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也相信这天的太阳所发出的光芒能够把我内心的黑暗真正地照亮了。同时我还在想:当前医学这么发达,我的病一定能够诊好的,如果诊好之后我一定要去读书、一定去读高中考大学、一定要去挣钱,减轻家里的负担同时让自己感到有价值感、将来我还要娶妻生子,甚至我还想着:2008年BJ奥运会开幕时去看看这百年难遇盛世活动。心中总是想着这些在脑海中涌现不穷的梦想,这些熙熙攘攘希望的曙光仿佛照亮了这个漆黑的夜晚,让我久久难以入睡。
这天一清早我就起来了,我一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昨天一直担心、困惑且没有做完的事情。我在厕所里一直蹲到小姨不停地喊我吃早饭,我才把心中这块折磨我两天的大石头终于给落下了,感觉呼吸通畅,浑身轻松,再也没有任何包袱可以绊住我放飞梦想的心了,可以随心所欲、高高兴兴地去追求像别人一样完整的自己。
吃完早饭后,我们和小姨没有聊太多的家常。由于我们去长沙的公路有五六里路,姨夫就把他的摩托车给推出来了。没有一会儿他就换好衣服骑着摩托车带着我们母子来到了去长沙的公路旁边,他把摩托车放在了路边他朋友的家里,和我们一起等去长沙的客车。在这等车的几十分钟里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望着远处的车辆从我身边划过,当我从远处就开始锁定一辆客车的时候,心里想着:可能就是这辆,我们可能会搭这辆客车。当这辆客车行驶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又希望不是,因为我当时非常害怕,如果我的病治不好该怎么办,我非常害怕接受这样的事实。这样焦虑有的心情在这几十分钟的时间里一直没有平息过,就随着一辆辆过往的客车而跌宕起伏。
几十分钟过后,我依然又像之前的心情一样。一辆白色的客车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隐隐约约看见车头写着:津市到长沙的几个大字。接着这辆客车和这几个大字开始在我的视野里越来越大,离我也越来越近了,在离我还有十来米的时候,我看见姨夫走上前去向他招手,我就知道我们要搭这辆车去长沙诊病的,接着母亲也急急忙忙走上去。就在此时,我却没有走向前去还站在那里并且回过头来仰望四周,呈现在我眼中的山水房屋、花草树木、人行车辆一切的一切和我之前所生活的环境是那么地相似,心中似乎总有一丝依依不舍在此告别的感受。正当在我放下一切包袱感受大自然之美时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我的手往后面使劲地啦,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不理解此时我有此行为的母亲,用她那粗糙并长满茧子的手抓住我的左手望着前面不停地拖。母亲的动作和行为使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母亲望着的方向,却发现那辆客车已经早早地停在了我的面前并看见姨夫站在车门前着急地等着我们,我这才反应过来和母亲这才大夸几步登上了我当时自认为是我的诺亚方舟。
刚刚找到座位并坐下以后,母亲就开始对我刚才这样一个反常行为而指责我,对我说:“明明知道自己不方便,还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害得我们还等你,怎么不自己做好准备,笨鸟先飞”母亲这样说我,我当时没有犟嘴,因为刚才确实是我的不对,再说她也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其实我刚才之所以去仰望四周,去回忆以往的一切,那个带着不幸、遭受磨难、坎坷崎岖、身陷囹圄、疮痍百孔的自己,那个可怜、可悲可恨一无是处的自己来做一次彻底的告别,同时带着一份好心情去迎接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充满阳光、充满活力、充满梦想、回馈感恩全新的自己。
津市到长沙有四五个钟头的路程,在这四五个钟头的时间里是我最开心的时刻,因为让我从来都没有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平时绝大部分都呆在家里,就连乡镇都很少去,这次是我第一次去这么远的路程、这么大的城市,我一定要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去开阔自己的视野,让我这只井底之蛙好好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
于是我特意坐在玻璃旁边的座位,便于看清外面的一切。车子缓缓地滑动,我视野中所有的一切事物也跟着移动,我渐渐地沉思了起来,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事物在离我而去还是我在离事物而去。
在这一路上我看到了无法让我记住的风景,两边就像没有尽头的两张风景画,使我百看不厌、目不暇接。其中让我记忆犹新的是:看到了像一条巨龙一样蜿蜒盘旋的公路、一片片一望无际的田野、一座座挺立高拔的山峰、一栋栋豪华的大厦和形形色色的人群和车辆,这让我不得不发出一阵阵的感叹与好奇,同时也让我意识到了世界是如此之的阔、如此的庞大、如此神奇,而我是如此的渺小、是如此的微弱、是如此的简单。
快到长沙的时候我突然地意识到了车内一些环境,除了司机打着十二分精神在开车外,包括姨夫在内几乎所有的乘客都在打瞌睡。母亲更不例外,她本来就很晕车,一上车只过一会儿就躺在座位上睡着了。当然,有一个人似乎要比司机更有精神、还要忙,那就是我。自从车子开动后,我的脖子就像车轮一样不停地在运转,一刻都没停过。
到了车站后,我们下了长途汽车并很容易登上了去湘雅医院的公交车。在这次将尽快四五十分钟的公交车之旅,是我搭的最漫长的公交车、也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大的城市。公交车在繁华大街、高楼峡谷中串流。一开始我想着要记住自己方位,可是车子不停地左拐右弯,没过一会儿任凭我怎样四处张望却还是找不着东南西北了。稀里糊涂的我只能无奈地把一切都交给这两公交车了。
在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公交车突然停了,姨夫走上门前喊着我的名字说:“湘雅医院到了,我们下车吧!”下车后,我第一时间就仰头四面张望,就想看一看这繁华的景象能够在我脑子中多停留一会儿,让我好好把它们都依依记住便在以后孤独的世界里抚慰心灵那么一点清晰的回忆。初来乍到乡巴佬的我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平时只能在电视里面才能看到那些似乎不真实的东西,一下子我的头好像长了两丈多高,自己怎么也摸不着。
由于这医院太大了,光靠我们恐怕连医院的门都找不着,于是姨夫就提着母亲带着那只老母鸡去寻找他邻居的那位亲戚了,还叫我们别乱走。没过一会儿从人群中我看见姨夫的身影,他是光着手脚,很显然他已经找到他邻居的那位亲戚了并把那只老母鸡送给她。朝我们大步走来的姨夫还没有站稳母亲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他怎么样了,姨夫对着我们说:“她叫我们今天先找一个旅社过一夜,明天清早去挂号”有了这样的答复我们娘俩的心里总算是踏实多了。
此时我的肚子似乎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好像曾经经常出现。我这才感觉到那是饿了的难受,再看看钟已经到了下午3点多钟了,我们竟然还没有吃饭,我的肚子怎么会让我安静呢?我这样的感受一提醒母亲和姨夫都有同感,于是我们就找了一家面馆每人吃了一碗面条。我们吃完面条后就这茫茫的大街去寻找一家比较正规让人较为放心的旅社来过一夜。
我们在这一望无际的大街上寻找一家比较正规又比较便宜的旅社,在寻找中有一位老娭毑朝我们走过来并和我们搭话,她说的是长沙话我有些听不懂,在我一旁的母亲可能平时听我说话听惯了,才知道那位老娭毑是做出租生意的。母亲问她:“多少钱一夜”那位娭毑却说:“十块钱一夜”母亲听了似乎有一些心动,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心里想着:“这么便宜,可能是一些骗子”生出这样的想法与担忧的母亲立马对那位娭毑有了警惕,同样也有这样担忧的姨夫走到我们身边小声对我们说了他的担忧,叫我们别理她。那位老娭毑可能知道我们对她产生了怀疑,想在我们身上捞一下油水似乎有困难,与其没有结果地围着他们转还不如去寻找下一位顾客。之后在我们寻找旅社的时间里也许是我走路的样子太显眼了,像这位老娭毑一样围着我们出租生意的人非常多,她们或许看见我走路的样子就知道我们是来看病的,就会想到既然是来看病那么一定要一夜、要租房子,她们看准了这一点就接二连三地向我们推销她们的房子。
尽管这些老娭毑接二连三走到我们身边向我们推销她们的房子,可是面对这些从农村来的大字不识几个土乡巴佬以处处怕上当受骗的心理她们只能一个个地无功而返。我们在大街上像无头苍蝇一样瞎逛了很久,最后终于在一家较为正规又离医院较近的旅社门前我们收缩了没有目标前进的脚步。我们刚刚停下脚步看着他们门面上面的字样,里面的服务员就非常热情地出来和我们打招。母亲便问她们多少钱一夜,她们的回答是:“四十块钱一夜”母亲便犹豫了一会儿,不过她很快做出决定就到这里过夜,虽然贵贵了些但是能买一份平安、少一份担心也算值。姨夫没有和我们住在一个旅社里,他则到之前那些叫租房子的老娭毑租宿只需十块钱一夜的房子去过夜。由于他是一个人没有带什么物品和金钱什么的,所有不用担心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而我们娘俩有所不同,因为目的是为了给我看病去的,母亲身上有东借西凑为我看病的几千块钱,所以母亲才那么慎之又慎、小心翼翼。
母亲从口袋里掏出四十块钱交给收银员,接着我和母亲就随着服务员的脚步来到了我们订购的房间。等服务员离开后我便打开房间里我最喜爱的电视机,当我打开电视机之后才发现是有线电视,里面什么都有想看什么就有什么,这一下子让我这个求知如渴的好奇之心牢牢的吸住了,坐在前面一动不动,只知道拿着遥控器不停地选台,就想着怎么样才能一口气把这些好看的节目都看完。尽管可以看到我之前梦寐以求电视机里面那些好看精彩的节目,可是我还是无法忽视自己现在所处在的环境和周围一切事物与人群所产生的好奇。
电视机里面的节目虽然很精彩但我还是忍不住透过窗户上面的窗帘向远方望去,看着外面一座座矗立的高楼大厦,看上去如此的豪华、如此的雄伟壮观,尤其到了晚上整座楼都开着灯,显得格外的美丽。再看看那些没有尽头的车辆在马路上穿行,仿佛就像一群成群结队的蚂蚁。再来看看马路边那些行走的人群,穿着时尚名牌的衣服、戴着高贵华丽首饰,他们开着跑车、提着电脑、拿着手机在享受城市里的生活同时他们用自己的青春活力在追求自己的梦想和自己更好的生活环境。
再来看看自己的生活环境、自己的世界,两者对比发现我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地陌生、那么地不真实,使我陷入了深刻的思考和不断地质问自己:“这就是所谓的大城市吗?这就是大城市里的人过的生活吗?”同时这眼前的一切让我好生留念、好生羡慕,是多么想将来可以融入这样的一个生活环境来展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在我看到不现实的大城市魅力的而发出感叹同时又为自己感到可悲的时候,我联想到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了,一下子又燃起了希望、看到了生活的美好、找到了追求的目标,然后我就对自己说:“等到我这次把病治好之后,我一定要到这样的城市里去绽放自己、去展现自己、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去完成自己一个又一个的梦想,我知道这样的我才是我内心中的我。
我就在这样兴奋的幻想中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也许是我想多了,竟然我在梦境中依然上演着我幻想不完的画面。突然有一个声音把我从梦境给拉了回来,原来母亲在叫我,因为天快亮了在叫我起床。我起床后,穿好衣服帮着母亲一起收拾行李。接着我们随着服务员来到旅社的餐厅吃了一餐简易的便饭,吃饭的时候,由于我用筷子用不好,母亲就问服务员有没有勺子,一位热心的服务员连忙给我找来了一把勺子,这样的举动让原本没太注意到我的服务员都把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顿时让我感觉好尴尬,就想着一下子钻到桌子下面让她们看不见。
我们吃完饭退了房租走出旅社天才刚刚亮,我们刚刚走出旅社没多久就看见姨夫从附近不远处只需十块钱一夜旅社里出来朝我们走来。走到我们身边的姨夫对我们讲的第一句话:“你们等着我,我去挂号”说完姨夫就走进医院的大门,我和母亲就在这马路边痴痴的等着姨夫的归来。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可那医院的大门就是没看见姨夫的身影。母亲看见姨夫还没有出来又看见这大街上各种各样的人群,看到城市的风貌美景,她也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于是她叫我站在那里别动,自己到附近街道、商城去看看,我只好听她的话,因为如果我们都走了姨夫找不到我们该怎么办呢?其实我是多么想和她一起逛逛街、看看这外面的天地,来滋润一下内心枯萎的灵魂。
没有多久母亲便回来了,我问她怎么就回来了,她却说担心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回来了。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姨夫迟来的身影,他站在马路那边就叫着我们跟着他走,我和母亲穿过车如流水的马路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湘雅医院的大门。我走进湘雅医院才发现,这医院好大好大,里面人山人海,病人、家属、医生、护士、专家等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着别有洞天的感觉。接着姨夫把我们引见给这其中的一位护士,我不认识她是谁,可能就是他邻居家的那位亲戚吧!随后我们就跟随着她的脚步在这浩大的医院这上跳下踹,不知走过了多少间病房和转了多少次弯道终于来到专家门诊的地方。走到一间专家室,那位护士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我们说:“就是这里,你们进去吧!”她这样说的时候,其实我的心里非常忐忑的,非常期待同时又感到很害怕。
尽管如此母亲依然牵着我的手进去了,里面很多病人也有好几位专家在帮他们看病,正当我在关注其中一位专家给病人看病的细节时,突然一个声音:“下一位”我立马把目光投过去,看见一位四五十多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那里正望着我们,母亲马上牵着我走向他的身边。他只是看了我一路走过去的样子,他便望着母亲气定神闲非常肯定的说:“这属于先天性脑瘫,是没有办法医治的”当时我听见这样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把我从梦境中所幻想一切美好的愿望和未来的希望都给一个个地惊破了。再强的自尊也无法压制内心的脆弱,泪水从眼眶不受控制地脸颊流出。母亲看到我这么伤心就恳求那位专家让他给我再好好看看,那位专家看见母亲这么恳求他又看见我如此伤心的样子就握住我的手再仔细地看了看,又把目光转向母亲说:“目前医学界对这个病还是有相当大的困难的,可以说这个病目前是没有办法医治的,你们弄钱也不容易,我建议你们还是回家去吧!也不要再到其它大型医院去看,其实结果都一样,只是多花冤枉钱而已。听我的,还是回去吧!”
我们听了专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彻底的死心了,心灰意冷地走出了专家室,姨父见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安慰我说:“没事的,以后会好的”姨父这样的安慰我那会儿没工夫理会,因为我的心里非常乱,一个个充满幻想和希望就这样被无情的现实给一个一个地破灭了。我们走出了医院,姨父就去买当天回来的车票,就当天回来了。
在回来的路上,我再也找不到昨天去时那份开心的心情、再也没有昨天观察周围一些事物、更无法因看到一些事物而领悟到一些心得的灵感,就只知道在不知不觉地到家了。心里总是想着:昨天我用那样离别的眼神来和过去那个不堪的我、那个苦不堪言的我、那个自己都恨自己的我做一次以为是最后的告别,想不到只是短短的一天就让刚刚准备脱下已经穿上十几年从没脱下这层丑陋外衣的我,又别无选择地披上这层丑陋皮囊踏上曾经厌恶的舞台去扮演过去一直扮演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丑。
回家后我的非常郁闷,一些亲戚都到我们家里来专门看望我,带着鼓励和安慰的话来开导我,都说:“你把思想包袱放下,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听了这些话加上我独自在屋子旁边水库岸边望着清清的湖水,心中的这个死结才得以慢慢地理清。在幻想的世界里,那些对将来充满美好、享受甜蜜,涌现不完温馨的画面中只好拿起剪刀忍着剧痛把它剪断了,然后画一个告别的句号永远把它封存起来。
这次长沙之行是我第一次专门为我的病到过最大的城市和最远的城市,也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我原以为通过这次旅行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一个全新开始、一个崭新的自己,所有充满美好的希望都在这一刻交融地绽放,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些充满美好漂亮的花儿只是在我的脑海中昙花一现,随着专家的一席话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使我又只能够雾里看花空欢喜一场。
我现在想起当时的想法,尤其是我在小姨家的那一夜晚上所幻想的一切和在旅社里因看到城市的繁华和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所生出激情与抱负,现在看起来是那么地天真、幼稚。竟然一心想着:自己一定可以治好,一定可以像别人一样做一个正常的人,然后去实现我的那些不现实的理想。心里只是装着这些一厢情愿的想法,却没有去想自己的病有多么严重,到底能不能够治得好。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现在就不相信医学、就不向往跟正常人一样拥有美好的一切,毕竟我只是去了一趟长沙,没有去过其它的医院,说不定有其它更大、更好的医院真的就能够把我的病治好,当然这只是我的假设。其实我现在依然很渴望通过医生的诊治能够变成正常人,只是这种渴望只能体现在当我和别人相比较发出自己和别人有如此大的差距时所对于别人的羡慕。能够治好当然是好,治不好也没关系,因为现在我已经接受现在的我了,并开始喜欢现在的我了。
现在的我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很多方面都不如正常人,但是正常人也有正常人的烦恼,每天都要奋斗、天天还是经历油、盐、柴、米、酱、醋、茶的生活。同时天下还有好多好多比我还不幸、比我还痛苦的人多得是,自己和他们相比其实也不算什么的,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人通过自己顽强的毅力和永不言败的精神获得了辉煌的成就、找到了一生的幸福和想拥有一切,而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虽然这次求医的旅途失望透顶了,但是并不是一无所获,因为在小姨过夜的晚上我所幻想的一切正是现在一直追寻的梦想,在去长沙的旅途中所看到一切使我看到希望,在长沙旅社里因看到城市雄伟和人群的不等而联想到自己的不幸助长了我不甘于现状的抱负。这些梦想、希望、抱负的种子就在那一刻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心里,已经开始慢慢地生根发芽了。所以说,现在的我就是要和他们一样,哪怕身体残疾、手脚不便、表达不出,哪怕只有小学的文化,尽管家庭是那样不顺,我也要追逐自己的梦想,去实现自己的愿望。我相信凭借自己不断地努力一定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