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别杀我。”
那女孩闭上眼前这么说。
绷带人站定两秒，看了一眼她露出的左手上的实验体腕带，手里举起的枪放了下去。
他单手将被困在废墟角落里的女孩拎出来，用她的指纹解锁腕带上的微型光脑，搜刮了一圈信息，除去一堆研究数据和日志文件，还调出了一份地图。只不过看上去是她全手工绘制，粗制滥造，他很难相信有除了她之外的人能一眼看懂。
“……”
他放弃辨认鬼画符一样的线条，拍了张照留作存档，她光脑中数据和他不兼容，导不出来，他随意拍了几份看上去有用的，其它都大致扫了两眼。
废墟外传来不大不小的动静，他关了光脑，将她放到一边，绕过倒塌的档案柜和呲着电线的仪器，看了一眼门边险些被埋的安保员，和被堵死的四周，抬手攀上歪斜的墙体，从承重柱和天花板裂开的缝隙中钻出去，顺着天花板倾倒的坡度挤进了乱七八糟的二楼。
耳机里的通讯信号变得微弱了，只能偶尔听清电流里的只言片语。
“方舟火力也转移了……滋——疯了吧……滋——他们不要数据……滋——我们还想要呢……”
“滋——向你那边去了……”
“撤……滋——别……滋——”
他从二楼倒塌的半边天花板间看清了方舟从前线调来的空中火力。
“我们在……滋——接应……滋——走……滋滋——”
他按住耳朵里的通讯器：“传了份地图给你，慢慢破解。”
“滋滋——滋——目标……滋滋——你……滋——”
方舟的信号干扰逐渐覆盖，他听不清，索性不再听：“计划不变，再联络。”
他摘下通讯器，将一枚微型粘性炸弹附着在上面，随手扔出去，炸开一片废墟，露出一楼的走廊。他将退了膛的手枪重新上膛，踩着废墟跳了下去。
他在门外敲晕刚打开门禁的安保员，进入安保室后，在中控台又看见了一个倒下的安保员，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开着，中控台的所有监控屏幕都是灭的。那个通风口很小，至少是他根本挤不进的长宽。
不过若是换成她。他大概比照了一下那位“自己人”的身量，倒是有可能。从通风口下，打晕中控台的安保，关掉监控设备，离开，再折返，从通风口原路返回。
不过那位“自己人”的光脑信息说明了她并不是真的“自己人”，而是真的方舟实验体。他也不明白方舟的实验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他并不记得帝国此前在方舟留存过身为实验体的间谍。她说的“自己人”，只是她以为。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实验体制服。
她这么以为似乎也并没有错，表面上。
他在监控里已经大概了解了这栋建筑一楼的布局，在提供轰炸坐标时刻意避开了总控制室所在的位置，如此一路跨过废墟走过去，阻碍并不大。
总控制室里还有留守的研究员，并没有武装力量，他轻松放倒，用研究员的身份刷开识别锁，插入破解设备，开始转载数据。
只是在数据即将转到90%的时候，四周的炮火声更大了些，后方战场的火力对抗逐渐蔓延来了。
他清楚这里不能久待，盯着屏幕上缓缓跳动的数字，在它跳到100%的瞬间立刻卸下装置，果断离开。一楼不能逗留，他三两下翻上二楼，又攀上二楼上的平层，压低了身形，在空中火力发现他之前找到位置固定住钩索，顺着尚且完好的另一侧墙体向下降落，掩身在灌木和草丛中。
因为是独立岛屿，方舟非常注重环境保护，绿化一向做得很好。
他便借着绿化的掩护，从外部折返回了监控室的位置，炸开半面墙，看到那个“自己人”还安然无恙地不省人事着。他扛起她，带着她离开这里，挑着未被炮火波及的地方去了。
没弄清楚她的目的，但见她说出“自己人”三个字的份上，或许得到她的信任和情报会更容易些。这样再潜藏进方舟，成功率会高上许多。
……
莉莉扶着被炸得嗡嗡作响的脑袋逐渐醒转，睁眼发现自己正身处防空地下室内，身边来来往往是熟悉的医护人员，实验体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旁搭起了简易的医疗帐篷，担架进进出出，隐约能看见里面放置的医疗床和亮着屏的仪器。
她被安置在墙根，没有躺在担架上，侧脸在地面上蹭了一层灰。她随手抹了抹，一抬眼看到一个高瘦的女孩捧了一个杯子过来。
“你醒了。”她说，莉莉听出她说话时带了点北面国度的口音，“我们从实验室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你，你躺在外围校场的铁栅栏外面，旁边就是一个炸弹坑，看你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死了。还好，还有气，只是有些皮外伤。”
“医护说你最多有点脑震荡，外伤也不严重，没必要占用医疗资源，我也只能把你放在这了。”她把杯子递过来，示意莉莉：“喏，喝口水。”
莉莉接过杯子，道了声谢。
她失去意识的时候还在数据仓的安保室里，怎么会出现在校场外面呢……她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有点不确定是她在给她撒谎打掩护，还是她真的是在校场外被捡到的。
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她借着将杯子放到地面的动作，碰了碰自己的裤兜。身份卡还在。
她稍稍松了口气，听见身边的女孩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江川。我问了好几个朋友，她们都不认识你，你不是我们这片区的吗？”
实验体分成了南北两区，莉莉听她说“外围校场”时，就大概猜到了自己现在在北区的防空洞里。明明南区内围离loc.21数据仓库更近，她却出现在外围校场……她心里满是疑惑，却还是淡定地点了点头：“嗯，我是南区的，我叫莉莉。”她随便找了个“去远边数据仓录数据回来遇到空袭，逃命的时候与同伴失散了，应该是慌乱中跑错了方向才会到北区附近”的理由搪塞过去，问了她几句外面的战况，转移了话题。
江川没有多想，加上是个外向的性格，这段时间的战争太过惊心动魄，莉莉的问题好似打开了她的话匣子，两个女孩靠着墙根，在小小的角落里多聊了几句，很快就熟络起来。
没过多久，莉莉看到陆续有教管员拿着点名单开始喊集合，低头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晨练的时候。不过战火刚刚平息，今天的点名明显只是为了确认人员数量。
可能还会核对身份。
好在战乱中秩序被打乱得不是一星半点，和莉莉一样归属南区的实验体不在少数，她和他们一起被带队领走，临走时向江川摆了摆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