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袁进娣和丈夫于志国走进正泰安80号弄堂口的时候,的确把一个人惊呆了,而且那个人飞快地躲到了对面81号门口大青树的背后,在偷偷地窥视着这一对已经步入中老年人的夫妇走进弄堂里。而没有想到的是,袁进娣依然保持着原有的丰满身材和曲线,而且没有皱纹,皮肤依然白润、眼睛依然明亮、衣服依然裁剪得体。直到袁进娣进入了92号后,那人才悻悻地走出了弄堂。穿过了马路,来到了对面福来茶馆,要了一壶碧螺春,慢慢地吮吸起来。二十多年前的袁进娣青春、活泼、无邪的形象似乎跳入了眼帘------
“秋生,我走累了,我们要一壶茶吧,口渴的很。”拿出手绢,擦了擦满头汗水,穿的一身白色短衫、短裤的袁进娣,一走进福来茶馆,就要水喝。
“好吧,我们就来壶碧螺春。伙计,来壶碧螺春。”叫做秋生的男士在喊道。
“秋生,山西电影院现在位置宽了一点了。”袁进娣说道。
“刚刚改建过。”郭秋生说道。
“刚刚看的电影《海鹰》里面演艇长的男主角叫张敏的,是不是王心刚扮演的?女主角叫玉芬的是不是王晓棠演的?”袁进娣问道。
“对的。”郭秋生说道。
“王心刚和王晓棠两个人扮演的电影蛮多的。上次我们看的电影《红色娘子军》好像也是王心刚演的。不过,女主角不是王晓棠。叫什么来着?”袁进娣问道。
“是扮琼花的那个女主角?”郭秋生问道。
“对。”袁进娣说道。
“那是祝希娟。”郭秋生说道。
“王心刚和王晓棠像似是青梅竹马。”袁进娣说道。
“应该是金童玉女。”郭秋生说道。
“对,我讲错了。应该是金童玉女。你很在行啊。不过,你以后看电影,手规矩一点,不要瞎摸乱摸,人家看见蛮难为情的。”袁进娣说道。
男士还沉浸在回忆中-----
“同志,你吸烟当心一点,烟蒂灰都掉落在桌子上了,我们刚新买的,老板看到要罚我款了,烟灰缸给你。”服务生递过来烟缸。
“哎吆,对不起,我没注意。”郭秋生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女士的背影从男士的眼前飘过,向着对面马路穿过去。男士似乎觉察到了。“这个人的背影怎么这么熟啊?会不会象是钱卫风?细高个,宝蓝色的大衣。”......“不像?钱卫风没有这么高。那是谁呢?啊,是不是周晶?”男士茫然了。回过神来,就急匆匆站起来,要冲出去。
“同志,对不起,你还没付钱!”服务生说道。
“哎吆,今天真昏头了。对不起,给钱。”郭秋生付了钱后,直冲对面。而那个黑影一闪进入正泰安80号弄里后不见了踪影。这时,又有男男女女走了进来。郭秋生只得踅回弄堂口。
进入正泰安90号的确是周晶,已经半年没来了。这次来90号,有两个动因。一是与丈夫和孩子一起去了龙华祭扫了婆婆和公公;二是去动迁办签了约,核对了身份证和户口本,交了复印件。过了清明,这间房子就归属于房管所了。自己决定领动迁款,而放弃分房。原因是自己已决定在闵行莘庄扎根,反正自己也已退休了,儿子明年就可以考高中了。
周晶走进这间屋子感觉到很空凉。房间什么东西都没了,只有墙上还挂着自己在舞蹈学校时的照片,那是天真、单纯和活泼的少女形象。而现在自己毕竟五十多岁了。虽然自己每天还是在锻炼形体,每周二个半天,要在区少年宫兼职舞蹈和形体指导,但毕竟是夕阳黄花了。人生是溪涧流水,青春便是过眼烟云。马上要与这间屋子告别了,自己确实还有点儿依恋,与郭秋生分别已是将近二十年了,记忆在逐渐谈化,但经历的往事却在人生的记忆中难以磨灭,因为这对于周晶来说是刻骨铭心的。自从与秋生分别后,周晶就由舞蹈学校老师的介绍,来到了当时MH区颛桥镇的一所五爱小学当音乐老师,整整五年蛰伏在颛桥。几乎没人知道自己去了哪里,根本不想让郭秋生知道自己的行踪。在认识秋生以前,自己有过两段恋爱史。
第一段是在舞蹈学校时,与自己的男舞伴谈过初恋。那时自己还很懵懂、单纯,与这位男生一起手牵手,看电影,逛公园,去郊游,升篝火,尝野味,坐河边,互依偎,相接吻,看日出。这段日子整整两年多,后来这位男生去上山下乡以后,两人才分手,留给周晶的谈谈的记忆。
第二段是与自己的一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表亲。那时,在家无聊。周晶喜欢看书,经常去这位表亲家借书,于是和这位表亲好上了。但这位表亲比周晶整整大了八岁,而且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书卷气太足,又非常固执。家庭住房是在衡山路和华山路一带交界的一幢高级公寓。走廊的镂空雕花圆窗是彩色磨砂玻璃装饰,房间是鹅黄色打蜡地板、深褐色欧式柚木家具,与自己的家庭背景相差太远,而且表亲是老学究,脾气古怪执拗,无奈,最后还是选择了分手。而那个表亲却年年不忘,后来选择出国学考古,但据说至今还是单身。
第三个就是郭秋生了。与秋生相恋还是有基础的。无论是长相、身高、脾气、性格,还是兴趣爱好,特别是他的服装裁剪手艺,的确一流,最主要的是会哄女人,还喜欢越剧和看电影,这点与周晶的兴趣完全一致。周晶是非常喜欢看电影,还喜欢收集《大众电影》杂志和电影海报和电影票根。秋生每次与周晶出去看电影,都会要买海报或者是说明书。每次回周浦,都不会忘了带每期出版的《大众电影》杂志;同时,郭秋生喜欢美食,这一点周晶也喜欢。不过,与前几位不同的是,郭秋生有不良嗜好,就是烟酒,而且过分。这有时会让周晶不快。秋生喜欢喝五加皮,还常常带周晶去正泰安对面的五福斋菜馆。据说,那个菜馆是陈遇春的二舅开的,81号的季家是大厨。秋生喜欢这家的殽肉和跳面。每次喝酒吃菜以后,最后总要来一碗跳面。回到家后,对自己要乱来,这也使得周晶很难堪。但是恋爱中的人,有些小瑕疵,彼此也忽略不计了,周晶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