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光啊,好长时间没见了。退休后在忙什么?”王福林问道。
“现在还留用。到今年年底正式回家了。现在刚刚制定了中长期铁路网规划,马上就要进入高速铁路阶段了。在秦沈铁路和广深铁路试点,全国高速铁路网要达到1•2万公里,高速列车设计时速达350公里。据说将来上海到BJ也只有四个多小时就到了。”王耀光回答。
“那你们铁路有花头,阿拉上海公交现在也比较困难啊。特别是轨道交通开通,上海现在是地铁开通到9号线路,接下来10号线一直要到16号线,这样对公交冲击是很大的。据说,现在贯彻的思路是“轨交为主,公交为辅”,这两年来,公交线路缩水,将来只好走巴士的改革之路,否则,公交没有出路。我已经退休了,也管不到了”王福林说道。
“二叔,你说的对,我们高速铁路马上开通,将来对航空事业是个冲击。改革越深入,各行各业就要有创新意识。”王耀光说道。
“来娣啊,耀兴很没来,那我们怎么办呢?”王福林有些着急。
“奥,福林啊,你们先吃吧。不要等了。我这个菜炒好后,去看看。”袁来娣说道。
“来吧,我们先吃吧。妈妈,你说好吗?”王福林说道。
“好,我们先吃吧,等会儿耀光他们还要回昆山。”王福森说道。
袁来娣炒好最后一个菜后,急匆匆地跑下楼来。朝着对面马路的五福斋赶去。刚穿过马路,突然看见郭秋生从馆子里出来,于是她急忙闪躲在路旁的樟树后面。
她看见郭秋生那张憔悴的脸上象是有泪痕。没想到十多年没见面了,郭秋生竟然这么苍老了,两鬓斑白,而且胡子拉碴。想当初,郭秋生是三七开小分头,油光锃亮,细高个,西服笔挺,可现在是落魄了,岁月真是不饶人啊。“但他为什么今天在这里?难道又和耀兴在一起了?当初,就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轧了他的坏道,让他带坏了。自己不知多少次教训儿子断绝和他的来往,已经十来年不来往了,难道有死灰复燃了?又熬不住了?这个坏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袁来娣在心里想着。
等郭秋生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路灯下后,袁来娣急匆匆上了五福斋餐馆的二楼。在靠窗的位置里看到儿子喝得大醉,竟然倒在了椅子上。
“儿子啊,你醒醒,谁让你喝这么多的酒?”袁来娣非常气愤。
“妈,是我自己喝的,我没有醉,我还可以喝-------”说着。说着,头又歪了下去。
“儿子,你醒醒!”袁来娣摇晃着儿子的身体。可没有反应了。
“儿子,儿子,你醒醒啊,你不要吓我!”袁来娣继续摇晃着王燿兴的身体。
“服务员,我儿子是怎么回事啊?是谁把他灌醉的?”袁来娣大声喊道。
“这位大婶,没有人灌醉他的,是他自个儿喝的,他要了一瓶金色年华。”服务员从容回答。
“那桌上怎么还有一个人的酒杯?”袁来娣问道。
“那个人开始是一个人喝的。后来,你的儿子来了,两个人一起说话。随着,说着,那个人就哭了,后来,那个人走后,你儿子要了一瓶金色年华就一下子喝光了。”服务员从容回答。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黄浦江边,万国建筑。人烟渐少,灯光疏影。陈遇春站在外白渡桥上,望着脚下常年奔流不息的江水,似乎在像人们诉说着人间的往事和轶闻,诉说着人间的悲欢和离合。江水无情,人却有心。遇春从挎包里掏出了一大把百合花瓣,一瓣瓣地往下散,眼泪止不住往下淌,和着花瓣向着远方顺流飘去------
记得多年前,遇春也曾在这里,捧着花瓣和父亲的骨灰,散落在这滚滚的江水之中。父亲的音容笑貌也随着江水和花瓣流动,不断闪现在他的眼前而难以磨灭。父亲是在八十年代末的一天傍晚,收到了从陕西寄来的平反通知大笑而倒地。等遇春赶到家里,将父亲送到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室时,父亲已奄奄一息,尽管医生用尽了办法,终究回天无力。父亲终于走了,走得非常突然,也非常悲怆。
遇春陪着母亲,慢慢地沿着江边走回了正泰安。强忍着泪水,到了家里,望着空空如也的床上,遇春止不住泪水往下流。遇春知道父亲是坚强的。十五岁的时候,从浙江百官来到了上海,进入堂哥经营的信托公司打工,从最底层的收银员做起,干了近30年,才当上了襄理。后来支援大西北,来到了西安。走得时候,只留下一块怀表,一本唐宋作品选读,父亲两袖清风,走得坦荡。
母亲走得也是非常不可思议。母亲身体一直很好。五十年代从陕西回来,就一直在正泰安与李素珍创办幼儿园,直到八十年代退休。后来又回聘干了五、六年。母亲整整五十年没有生过病。六十多岁时,还在幼儿园打扫卫生,每天还要拖两次地板。回家还要洗菜、做饭、照顾长期生病的女儿,直到自己得了晚期胃癌躺下为止。母亲留给遇春的心愿是“承继家风,清白做人”-------
今天是清明节,下一个清明节,就不会在正泰安了。所以,遇春在家里祭奠好母亲以后,又一人独自来到了黄浦江边洒下花瓣纪念父亲和怀念母亲。他深深得感到,纪念父母亲,最好的表达方式是心中的默默祈福,慎终追远,但愿父母亲静静地安息吧。
另一个来到黄浦江边徘徊的是季为民。和姐姐季新美祭奠了父母亲以后,回到了家里,觉得寂寥空灵。自己这么多年,即便是单人独处时,也没有孤独寂寞之感。可是这次回到家里以后,突然有了空寂感,就像母亲过世以后,突然有这种感觉。父亲是中越自卫反击战刚刚打响的第二天突然走的。早晨起来精神还是很好,围绕苏河湾走了一圈,简单冲了凉,喝了一碗豆浆和一副大饼油条,就上班去了。到了五福斋厨房,先泡了一壶茶,然后系好围裙,拿起菜刀,就在砧板上剁起排骨,剁着剁着,人就倒下了。遇春的二舅秦福堂和大儿阿福哥,还有另外一些伙计赶忙推来了黄鱼车,飞快送到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已经昏迷不清了,三天以后,就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