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研究视角

不同学派对产业集群的定义各有不同，但达成了这样一个共识：产业集群是由众多企业及相关组织聚集在一起，通过一系列经济、社会的互动而形成的。从性质上看，产业集群不仅是一种经济活动、一种不同行为主体因为空间地理接近而形成的区域经济现象，而且是一种组织，是企业之间的组织形式，是一种网络组织形式。在产业集群中，正是企业之间、企业与相关组织之间所结成的网络式合作、交互关系，使产业集群这一系统得以稳定和发展。

因此，对产业集群作为网络组织的性质、结构与运作进行研究是进一步研究产业集群的关键。将产业集群作为网络组织进行研究，强调其组织接近和组织关联比以往单纯强调产业集群的空间地理接近或专业化分工更为重要。然而，从新古典经济学和古典工业区位理论，到新经济地理学、新产业区理论，再到创新环境理论、创新系统理论和竞争战略理论，这些产业集群研究的流派都缺少对作为网络组织的产业集群的研究，研究内容也主要侧重于产业集群的经济外部性、集聚经济、集群的绩效、竞争优势、区域发展等问题，对集群的内部组织形式、运作机理研究得则很少（孟韬，2009）。地理集中仅仅是产业集群的外在现象，产业集群产生、形成和发展的内在动因必须通过机理来认识。因此，在本书的研究中，更重要的是将其作为一种网络组织形式来研究。

另一方面，20世纪80年代以来，以新技术发展推动的工业化、经济全球化和市场的急剧变革，催生了一场深刻的组织变革，与此相对应的网络组织（network organization）理论开始发展起来。一直以来，人们深信有效配置资源的组织方式主要有两种——企业和市场，然而，企业和市场的这种严格的“二分法”日益受到企业组织发展实践的挑战。从19世纪40年代进入钱德勒（Chandler）意义上的企业阶段开始，企业不仅发生了从U形向M形的内部组织结构转变，而且企业外部组织也处于不断变化之中（张建华等，2005）。企业与市场的相互渗透，以及企业组织之间的沟通、合作与联盟明显增强，一种由多个企业相互长期沟通合作形成的网络关系和网络组织出现了，并得到迅速的发展。迈尔斯（Miles）和斯诺（Snow）认为（1992）N形网络组织是继功能型、部门型和矩阵型三种形式之后的第四种组织形式。对于这场组织变革所产生的新组织，威廉姆森（Williamson, 1985）将其称为“混合结构”或“混合治理”，拉森（Larsson, 1993）将其形象地比喻为组织间的“握手”。目前更为普遍的认识是鲍威尔等人（Powell, 1990; Thompson, 1991）的观点：这些组织应统称为网络组织，是介于企业和市场之间的组织形式。在网络式合作关系下，企业之间的关系也从先前的对抗性竞争转向了合作性竞争，企业与供应商、竞争者、客户以及其他相关组织的交互作用日益重要。与此同时，企业组织理论的研究重点也转向了企业之间的网络组织研究。目前，网络组织理论已成为经济学、管理学、社会学和组织学等诸多学科的前沿问题，这些学科对此做出了大量有益的探索与研究。

在近两年的网络组织研究文献中，网络分析方法被越来越多地应用于产业集群的研究。对产业集群进行网络组织的分析已经成为深化产业集群研究的一个新的切入点，众多学者开始关注产业集群的这种组织特征（吴德进，2006；何雄浪，2006）。网络分析方法是来源于社会网络分析的一种分析工具，它强调了对组成网络的各个节点之间关系的分析，注重研究各个因素相互作用的协同效应，与当今产业集群所处的经济环境的复杂性和网络性的特征相适应。

就现有文献来看，产业集群的网络组织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孟韬，2009）：一是作为网络组织研究分支之一的企业网络理论，以关注组织内部的结构、互动关系入手来研究产业集群的性质、机制和结构；二是作为网络组织研究另一分支的社会网络理论，结合组织学习理论，围绕着产业集群或区域中的集体学习、知识传播、创新发展进行研究，关注人际关系、历史文化背景等社会因素，是区域创新网络研究的深入；三是将集群和网络共同作为一种产业政策进行研究和应用，从网络构建的角度研究集群政策。

上述研究都还处于初始阶段，缺乏全面系统的研究。比如研究相对集中在集群的内部网络结构方面，在研究的动态性方面有所欠缺。若忽视集群企业与外部企业间所缔结的外部网络结构，则无法解释集群企业网络结构变革支撑下的集群发展能力的更新，即产业集群通过一系列企业创新活动实现在全球价值链上的攀升。当前，在全球化浪潮下，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产业集群的研究正风起云涌。如何把这一方面研究统一在本书的网络组织框架下，也是本书尝试的一个新的研究视角。产业集群在空间地理区位上若不断向外扩展，其整个层级结构网络就可以遍及全球。如果把整个全球价值链看成是一个网络，一个全球生产网络，那么每个集群及其相关组织都是这个网络中的一个节点。对于集群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升级，就可以通过全球价值空间中节点间的相互关系来分析。

总之，本书尝试用网络组织的分析视角，将当今产业集群的种种现象都纳入这个统一的框架中，对产业集群进行全面的理论分析，全面揭示产业集群的网络组织特征、集群网络的形成机制和治理机制、集群的内部网络结构和外部网络结构，以及基于内外部网络的产业集群的演化与升级等一般理论，并提出相应的基于网络构建的产业集群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