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开膛破肚,挖心取肺

只见他嘴上黏着的羊毛胡子,已经掉了一半,真毛假毛,弄得乱七八糟,一身长袍马褂的戏装,也早已弄得既脏且皱,大襟的下摆上,湿了一大片,简直是狼狈不堪。一迈出轿门,打躬作揖之余,又来了个双脚靠拢,五指并齐的士兵举手礼,场内居然掌声雷动,发给他一个亚洲影展最佳勇气奖。只见他满脸带笑,鞠躬哈腰(不笑还好,一笑,比哭还难看):“众位大佬,众位手足,帮个忙,我无所谓,人家小姐可难为情啊!诸位父老兄弟姊妹们,网开一面罢!把花轿抬到无人之处!好叫她下台。第日(改天),我在大同酒家全楼请饮!”

他想得倒挺便当,可是压了宝,不揭开盖儿看看大小,哪个肯轻易放过?更何况轿中的大小要好看得多。还没有送检的毛片,哪个不想先睹为快。于是,你一言,我一语,连损带挖苦,插科打诨,冷讽热嘲,不一而足,直闹到轿子里的小姐哭了出声,大家才算慢慢地静下来。结果,还是大中华老板蒋伯英,看不过眼,站出来打了个圆场,总算把轿子抬了出去,并且说:“今朝事体,大家心照不宣,才(都)弗(不)要讲出去,啥人(谁)讲仔(了)出去,叫伊(他)开膛破肚,把伊个心挖出来!”

好家伙,我就不信邪,谁听长虫哨啊!哈!“是非只因多开口”,我和张翠英结婚的那天晚上,因为谈起了花轿,就把这段故事当作笑话一样地说出口了。她也劝我嘴下留德,不准再张扬。以后我就一直没有再说过。嘿嘿!不是信不信由你,而是不由你不信,结果我还是逃不过“开膛破肚”这一关。

前年在美国洛杉矶动心脏手术,可不是把心都挖出来了!也许因为只告诉了张翠英一个人,所以罪孽还不十分重,总算落得“心回意转”,把心又收到肚子里,不过口袋的钱可挖出去不少!

读者诸君看到此处,一定觉得李翰祥不够意思,又像柏杨说的“李氏的虚脱”一样,有头威无尾阵,干打雷不下雨,卖了两天关子,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一句心照,就从此不宣了,岂不该死!好吧,哪位读者认为自己有“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子”的把握,不妨写封信,或是打个电话给我,我一定有问必答,不仅把主演“春满花轿”的男女主角姓名公开,甚至把打电话给我的那位影后的名字,也一齐奉送。不过,请阁下先记一记,以备不时之需:

一、我在洛杉矶动手术的那间医院,叫西德塞纳(Cedars-Sinai Medical Centre)。

二、替我开刀的医生叫梅德洛夫,身强力壮,四十多岁,“开膛破肚,挖心取肺”有十足把握。

三、主理医师是美籍华人——郎祖望(唐宝云退职丈夫戚维义的姐夫),和蔼可亲,仁心仁术。

四、主张我赴美彻底检查的医生,也是从九死一生把我救回来的医生,是心脏专家郎维庸,医德医术一等一,医所设备头流头,在九龙弥敦道,窝打老道口的康佑大厦六楼,电话(3)八四二二三三。最好记在随身电话簿的首页,万一口风不稳,泄漏天机,有个三长两短的,有个准备,总比措手不及强得多。性命交关,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花轿的那一年,我二十三岁。俗语说“二十三,罗成关”,要不是那年坐过监,真可能过不了“罗成关”。为什么坐监?我的罪名是“阻街”:在街边替人家画像,一共坐了七天。这七天不仅度日如年,简直是“洞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且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