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羕闻听刘备相问,这才笑道:“此事易尔!皇叔可暗将兵士驻于高处,待吴懿决开江水,必要领兵来攻,皇叔便可尽起伏兵,杀败吴懿了。”
刘备大喜,当即拜彭羕为参军,依其计准备完毕。
当日风雨大作,泠苞见江水已经蓄满,当即决开堤坝,眼见打碎滔滔而下,泠苞心下大喜,即领兵绕路,欲要堵截刘备溃兵。留守营寨的吴懿见江水暴涨,知道必是泠苞放水,当下也与卓膺一道,领兵出寨,前来接应泠苞。
却说泠苞转过山坡,遥望刘备营寨果然尽被水淹,当下急忙催促士兵前进,忽听后面喊声乱起,丁咸、丁立领兵杀出,截住归路,前面陈到又领兵赶来。泠苞心知中计,急忙领兵而退,欲要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刘备大军将山道团团包围,泠苞拼死力战,始终不能走脱,麾下兵马在狭窄的山道上自相践踏,死伤极多。正惊慌间,忽听山后喊杀声大起,原来是吴懿、卓膺领兵杀到,二将奋力救了泠苞,欲要回营,去见前方喊杀声大起,却是刘封、刘琰趁虚袭击了吴懿营寨,随后领兵前来堵截吴懿、泠苞大军的归路。
三将奋力厮杀,后面陈到、丁咸、丁立又领兵杀到,将吴懿、泠苞、卓膺围住厮杀,双方交战两个时辰,吴懿看形势越发不妙,大军将要崩溃,正无计可施,却见陈到、丁咸、丁立、刘封等人纷纷撤走。吴懿逃出生天,急忙遣人打探,方知是张任领兵前来助战。
原来张任退守郪县,闻听刘备进攻吴懿,于是安排了郪县防务之后,便即领兵前来相助。张任到时,吴懿已被刘备麾下众将围住。张任本待出兵救援,猛然抬头望见远处山坡上有一面镶着金边的大旗,内中大书一个“刘”字,顿时暗思:此必是刘备在观战。
于是张任转而悄悄领兵往刘备所在之处行去,一路偃旗息鼓,潜至山脚,突然挥军攻山。刘备被张任大军打了个猝不及防,此时麾下大军都在围攻吴懿、泠苞,身边只有张肃、黄柱、庞羲等人并千余兵马。
刘备急令张肃、黄柱、庞羲等人抵御张任,又命人急招陈到、刘封等人回兵救援。
却见张任纵马挥枪,领兵杀上山坡,枪尖抖动,挽出朵朵枪花,宛如虎入羊群,张肃、黄柱、庞羲不能抵挡,纷纷退避。片刻之间,张任连杀庞羲麾下龚谌、娄发,张肃麾下孙德、张汉四将。
刘备看得心惊胆颤,只觉张任枪法与赵云多有相似,心下越发惊慌,眼见张肃、庞羲、黄柱等人败逃回来,刘备自忖身边并无一人能够抵敌张任,欲要拔剑自战,又恐自己也不是张任对手,当下思前想后,只得退走。
张任纵马杀上山坡,见刘备退走,于是紧追不舍。黄柱领兵断后,拼死力战,沿着山道堵截张任追兵,众军一时不得过去,张任见状大怒,亲自挥枪来战黄柱,交手十余回合,一枪刺死黄柱,随后杀散刘备断后之兵,欲要再追刘备。
此时正在围攻吴懿、泠苞、卓膺的陈到、丁咸、丁立、刘封、刘琰得知刘备遇袭,纷纷领兵回援,张任见刘备各军到来,只得舍了刘备,回身与诸将交锋。
那边吴懿、泠苞等人眼见形势有变,也自整兵杀来,双方混战一场。乱军之中,张任正逢陈到,交手五六十回合,不分胜负。
看看天晚,各自罢兵。
此时刘备大军已经夺了吴懿营寨,营中虽然并无多少兵马驻守,但在有刘备大军在外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张任、吴懿也不可能领兵攻打营寨,一众川将只得领兵寻小路绕过射洪,退往涪水上游的平阳乡去了。
刘备等张任走后,这才会合众将,入驻了吴懿留下的营寨。当夜大摆宴席,置酒压惊。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法正道:“如今夺了射洪,张任、吴懿退守平阳乡,我军可从速进兵,只要再夺了平阳,此去绵竹、涪城便再无阻碍了。”
刘备沉吟不语,法正见状,道:“主公可是见张任勇猛,担心进兵不利?”
刘备点头道:“今日见张任杀将而来,勇不可挡,我军中诸将均非敌手,故而不安。我欲调子龙回来,以子龙之勇,必能击败张任。”
话音落处,陈到起身道:“主公何必长他人志气!今日我与张任交手,五六十回合不分胜负。来日我愿为前锋,必取张任首级献与主公!”
刘备见陈到意气不平,当下笑着安慰道:“我自然知道叔至武艺高强,只是你乃我亲卫大将,倘若以你为前锋,今后再遇到今日之事,如何是好?还是请子龙回来,方为上策。”
陈到闻言,这才默默坐下。
法正道:“若请子龙回来,那谁人可去取梓潼和葭萌关?”
刘备道:“分则力弱,合则力强。广汉郡关山险阻,今我军已无内应,当合兵一处,找准一个方向,步步进取,方可成功。倘若分兵,一路受挫,便将形势崩坏,非名将所为也!”
法正闻言,只得同意。当下刘备遣使送信至赵云处,请赵云领兵前来,与自己会合。
赵云从阆中出兵,早已进至葭萌关,关内只有五千兵马,守将杨怀、高沛素闻赵云威名,当下坚守不战。
赵云多番叫战,均无功而返,欲要攻城,但葭萌关险要无比,乃是天下有数的雄关,赵云多番查探,皆无破关良策,只得在关下扎下营寨,等待时机。
正相持之间,忽闻刘备有信使到,赵云急忙请进信使,接过书信一看,却是调自己回兵的命令,当下只得长叹一声,收兵南下去与刘备会合。
十数日后,赵云赶到射洪。刘备大喜,短暂休整之后再次领兵前进,欲要攻打平阳乡。
此时,驻守平阳乡的吴懿、张任、泠苞、卓膺闻听刘备进兵,急忙召开军议。吴懿道:“听闻刘备又招了赵云前来,如今合兵二万余人,兵强将勇,如何可敌?”
张任道:“从射洪至此,只有沿江一条小路,其最险之处,十分逼仄,大军施展不开,无法排兵布阵。来日我自领一军于路埋伏,必杀刘备军片甲不留。”
吴懿道:“既然大军施展不开,你如何埋伏?”
张任道:“我自有办法!”
次日,张任点了三千士兵,命众军皆不穿铠甲,只穿号衣,每人背负三日干粮,人手一张弓,三壶箭,随身只带短兵。
张任领兵前至江边,只见一条山路,宽只二尺,左边是涪水深渊,右边是数十丈的绝壁,道路险绝。张任见状大喜,当下命军中善于攀援的士卒徒手攀上绝壁,垂下绳索,其余士兵,尽皆手抓绳索,攀援而上。
张任乃川中名将,麾下士兵都是川中健儿,惯于翻山越岭,乃是山地作战的好手。当时一声令下,众军全都攀上绝壁。张任命士兵伏于岭上密林之中,渴饮山泉,饿食干粮,拉撒皆要挖坑填埋,不许喧哗出声,不得传出异味。
如此又过了两日,只见一队队斥候从此过去,部分斥候更沿着山势深入附近山谷查探,张任都命士卒伏于绝壁,不得出声惊动。这日午间,远远望见一队兵马到来,张任见为首大将,白马银枪,极为英武,料是赵云到来,当下急忙命令众军低头,不可久久凝视。
不多时,赵云率领前锋过去,张任又耐心等待了片刻,只见后面一军复又到来,张任遥遥望见一面镶着金边的大旗,旗下一员大将,身穿黄金锁子甲,胯下白马,极为矫健。
张任心知此人必是刘备,心下暗喜,传令众军:“箭射骑白马者。”
过不多久,刘备领兵到达山前,抬头见道路逼窄,悬崖之上树木丛杂,刘备忽觉心惊肉跳,勒住马问道:“此处是何地?”
有新降军士回答道:“此乃涪水山道,乃是广汉郡西南三县与郡治连通的主干道。”
刘备转头问法正道:“连日来可派了斥候查探?”
法正道:“派了许多斥候沿山谷而进,查探了数遍,并无异常。”
刘备这才点头,欲要催马进兵,忽然对法正道:“我心下甚为不安,军师可暂留于此,待我过去之后,你再上路。”
法正道:“既然主公心下不安,我可当先过去。”
刘备道:“我岂能让军师犯险?!”当下严令法正、彭羕等一干文吏皆留在原地,又令陈到在前开路,刘琰、张肃、庞羲等人护卫身周,这才迤逦前进。
片刻之后,刘备行到山路之上,只听悬崖上一声炮响,箭如飞蝗而下,只望骑白马者射来。
刘备本就早就预感,虽然不知危险从何而来,但却也是时时留心,猛然听得山上异动,刘备当即翻身躲到马腹之下,那飞蝗箭雨落下,将白马射成刺猬。只听的卢马悲鸣一声,倒伏于地,将刘备压在腹下。
左右急忙前来救援,然而山上箭雨密集,山道之上兵马一时尽被射死,刘琰、张肃、庞羲皆满身中箭,死于当场。
前方陈到刚过山口,忽见身后变故,惊得目眦欲裂,抬头望见悬崖之上伏兵齐出,箭如飞蝗落下,陈到心忧刘备,当即回马冲进山道,一边舞枪抵挡箭雨,一边找寻刘备下落。忽抬头见刘备白马倒伏于地,陈到急忙上前查看,只见马腹之下露出一截黄金锁子甲的甲叶,陈到心下大惊,急忙上前欲要查看究竟。
然而山上箭雨落下,哪容得陈到分心?一只铁箭飞落,正中陈到大腿,吃痛之下,顿时落下马来,滚入一旁的涪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