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山水烟自飘渺,狼毫调水画千幅。
点点水墨何足道,千古文人醉其中。
——(现)茶玉无双《水墨》
许莫生拿着那张回家的车票,可他心里对回家没有多少期待甚至没有想要回归的念头。可是他依旧到车站买了车票踏上回家的那辆火车。
许莫生是家里第九个孩子,他有四个个大哥四个大姐还有一个最小的妹妹。他的名字之所以叫许莫生是父亲希望他是家里最后一个孩子,在那个年代家里有个七八个兄弟姐妹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人都相信众人拾材火焰高,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所以一生再生乐其不疲。
许莫生祖上也算阔绰,不过后来家道中落到他父亲这一辈已经是完完全全普通农民家庭。许老爹经常和孩子们讲那段离他们十分遥远的富足生活,孩子们听他说着那些美味的食物和奇妙的小玩意儿都忍不住想要,发现自己根本得不到于是哇哇地哭起来。
“要是还有那些玩意儿,也就没有你老爹和你们在这里说话了!”许老爹感叹道。
不久后许老爹又有了一个女儿,许莫生唯独疼爱自己的妹妹许十全,父亲有五对儿女于是给最小的女儿取名叫许十全许老爹这一生在养孩子方面也算是十全十美了。
许莫生是年龄最小的也是身体最瘦小的,大哥大姐们都忙着帮父母打点家务,可许莫生就像是旧时代的文人那样‘手无缚鸡之力’于是父亲为避免其他当我孩子抱怨于是照顾十全小妹的任务就落到他身上了。许莫生最疼爱这个小妹妹,他不会像其他兄弟大姐那样一有机会就偷偷给他‘安排工作’这小姑娘也很乖从不胡乱哭闹要他受公母责备。日子就这样平静而平凡地溜走了。没过多久许莫生到七岁了到了上学的年纪,父亲本来是不准备给他去上学的,可看他身体瘦小年纪再怎么长个子还是瘦瘦小小的像极了旧时抽大烟的瘾君子,看他靠干活是不会有什么出路了,许老爹又想到自己家之前那几个孩子也学过几个字后来都没有继续学下去,家里的活也离不开他们索性就纵容他们没有继续读了。
“我老许家可不能个个都是大字不识、目不识丁的,这以后我老许家的十全还不成十文盲了,这岂不给人笑话?怎么说也得出个教书先生”这么一琢磨许老爹就想着让哪个孩子去上学比较合适。
看之前那几个孩子都不是读书的料,这时他看到九儿那瘦小的模样。
“就是你了”许老爹高兴地说,许莫生还是第一次看到老爹对他这么喜欢,心里在想莫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父亲招呼九儿到他旁边九儿也欢快地跑了过了。
“爹!什么事”九儿问
“爹要送你去学堂!”许老汉开心地说,不过这更像是一种不可违抗的命令容不得他说不。
“你想不想去学堂!”许老爹问,老爹只是走个过场等他说出标准答案。
许莫生点点头,他知道父亲说的话是不可违抗的,不过他对学堂还是有些期待而好奇的。
“不久后我也会写字了”许莫生俏皮地问老爹。他对那些会写字的人是十分崇拜的感觉这是一种了不得的本领,只是一些枝枝丫丫的拼凑就变成有意思的一句话了,人的话也就可以用这些字来表达了。
“不过你还是要领十全妹妹”父亲说
许莫生点点头,虽然带着十全妹妹上学不太方便,可她是个听话的小孩,先生会喜欢她的。
就这样没几天后许莫生进了学堂,还带着她五岁的十全妹妹。这小姑娘可比其他一起上学的小孩强多了,有几个哭闹着要回家好似学堂是什么折磨人的地方(学堂确实越来越变成折磨少年人的所在,这些孩子都有先见之明尽早地敬而远之了!)
许莫生坐在教室的最后排,学校里板凳不够用于是从家里带了一条小凳子让十全妹妹坐在他后面,小姑娘坐在那里玩着他做的几个泥人儿也不吵闹,教书先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生高兴了不时还会教十全妹妹几个字,先生见她聪明伶俐学得比她大的孩子都快于是破格收了她给跟着一起学。
许莫生见妹妹如此聪敏心中也是颇为自豪的,后来十全妹妹大了些许老爹就不再继续让她读书了,兴许是觉得女孩子读书没多大用只需相夫教子就行了。
不过许莫生还是偷偷地将自己从教书先生哪里学到的字交给小妹妹,她不一会儿也都学会了。就这样没多久日子看似日复一日可是五六年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许莫生十二岁时小镇上的私塾也办不下去了,先生也会老家种了田,镇子你有些学识的老先生设了私教,可许老爹家也没有多余的钱供他继续上学了。
许老爹想:“这教书先生有文化吧?有文化到头来还不是种了田?到头来倒不如我一个大字不识的老汉呢!”许老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愉悦,教书先生的不幸让他感觉到一种胜利的喜悦,这是在他灰暗生活里另一声晴天霹雳,可那是劈在别人身上的,他只需要看看那鲜血淋漓的画面,假装恐惧的走开……
许莫生学习之路到这里就断了,以后能不能接的上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时候大哥二哥三哥都有了家庭,家里的重活基本上都落到六哥的肩膀上了,虽然许莫生瘦胳膊瘦腿的可还是可男人,家里很多事都靠他们三个男人,再没多久四个姐姐也都都分别出嫁家里一下子只剩他们三个孩子了,整个家里都显得空落落地没有了往日的热闹,而他们还没成家的几个压力就更大了,既要帮父母干活还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许莫生到了十八岁依旧是瘦瘦小小的样子,而十全妹妹却长的高高壮壮一个十分亭亭玉立的人儿。许老爹看着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免感伤起来“真是女大不中留,不中留啊!”说完老汉居然潸然泪下泣涕涟涟不能自已。
虽然成家的孩子们逢年过节还会回来看看,可是大部分时候大家都自顾自地过着日子少有了当年的热闹。整个院子空空荡荡有时候徐老爹的妻子发出几声咳嗽声在那里回荡,更显得安静凄凉了。
现在家里的孩子只剩下许莫生、六哥和最小的十全妹妹。恐怕过不了三年十全妹妹也是要嫁人的,六哥也可能要娶个媳妇分家了……许莫生越想越觉得未来的生活不再令他向往,他倒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他想逃避觉得时间就这样一直停留在这段不怎么美好的时光都足以让他感到欣慰了。
可是人还是要继续活得,生活还是会继续下去时间并不会为某个人慢下来,一切管你愿不愿意都是要继续下去的!许莫生这么想着,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同困在马圈里的野马那般不得自由。他想奔跑想呐喊可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囚笼让他动弹不得一寸寸地扼住他的喉咙却又不将他杀死。
“我要到外面看看”和许多年轻人一样,他有了离开自己小小的村落到外面看看的想法,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出发,或者生活本身就该这样默默无闻地似流水一样平平淡淡地过去。
也有一些人离开故乡到外面闯荡,可最终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最后还是回来了,人就像是树在一个地方生了根余生就离不开那里了,纵使能短暂地离开可最终还是要回来,可是有些人生命力比较强在他乡落地生根就很少回来甚至不再回来了……不过有这样强大生命力的人还是少数,有些人一辈子都想逃离某个地方只是因为局限于他们自己的本事。“如果我在他乡生根还是会经常回来”许莫生这么想着,他虽然想要离开故乡可在它心里对故乡有一种最原始的热爱,就像是孩子爱他的母亲那样单纯而自然。
许莫生走在那条幽静的小巷子里,偶尔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许莫生喜欢沿着这条潮湿小巷走,那些古老的青石台阶上长着一小层厚厚的苔藓,有些不知名的青青草也在夹缝里生长得绿油油的十分喜人。阳光每天只有那么几分钟会光顾这里,可是这巷子虽然没什么人出没倒也不会显得凄凉。微风夹杂这一丝浓厚的烟草味,这里的老人对老式的烟草有一种莫名的痴迷,觉得那些带过滤嘴的香烟是木得灵魂的。
“酒香不怕巷子深,烟纯不怕风浪大”许莫生在心里这么估莫着(估莫是想着的意思)走到巷子口他就看见李大爷坐在那颗核桃树下的青石板上一开口的抽着烟呢。
许莫生光看背影就知道是老大爷,小镇里也就这么几个人而且像李大爷这样拿着个大烟杆的可都是小镇里的名人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认识。
“李大爷在这放风呢!”许莫生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九娃儿过来跟大爷说会儿话”李大爷抽着烟也没转身听声音就知道是许莫生来了,许莫生本来打算打个招呼就走,可人家都说过来聊会儿了,他这会儿没啥忙事也不好拒绝,于是并肩和大爷坐到一起。
“怎么几天的空了”李大爷说完又急忙补了一口烟,烟气浓厚的让许莫生感觉到一丝头晕,李大爷还是自顾自地在抽着烟。
“想不想到外面走走”李大爷放下烟杆说,零星的火苗坚强地在烟圈里燃烧着。
“是啊!是想要到外面走走”许莫生如实地说,他感觉到一丝羞涩和恐惧,他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想法都被人看了出来,隐瞒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可他感觉到无助,就算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到底还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有些秘密还不如自己烂在肚子里的好。
“我年轻的时候也出去过”李大爷说
“外面怎么样”许莫生问,这些老年轻时也算是热血青年做过许多年轻人都想做的事儿。
“有本事的人在哪儿都可以过得顺风顺水,没本事的人无论到哪里都只相当于换个地方受苦罢了!”李老汉说完又拿起烟杆深深地抽了一口。
“你为什么回来了”许莫生生这么问
“首先没得那个本事,其次我觉得自己更适合呆在这弹丸之地做个井底之蛙……”李老汉长长地吐了一口烟然后接着说“就算我是井底之蛙也是一只见过外面世界广阔的,我希望你们这些年青人也多出去看看,到时候想不想回来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和想法了。”
许莫生这些年有个爱好,他喜欢山水画。最初是小时候在报纸上看到的,觉得很好看于是开始用小竹签伴着锅灰画起来,唉这小子在绘画方面还挺有天赋的,第一次在废报纸上作画还模仿得有模有样,那时候的报纸每期都会在侧面印一幅山水画,有的只有山水、有的有楼台亭阁、有的里面还有交头接耳的人嘞!
许莫生最钟意那些有人物的山水画,他们虽然画的抽象有些甚至就像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那样广阔的场景,不过有人物的山水画倒让人多了一些想象。
画中的的人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他在想什么?等待谁?抑或只是出来散散心……谁知道?可是却让人感觉到安静、忍不住去想象他(她)当时的心情、境遇。
许莫生这些年无师自通,倒也画的越来越好看,可是在这小小镇子里是没有人会喜欢这些画作的,他的作品曾被人看到一眼,那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只有黑色的墨水还不如年画红红火火的喜庆。
许莫生也曾有一段时间不做画,可是小镇的生活是平静而日复一日的,真不找些什么事做做可十分难熬。于是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偷偷在自己的房间里作画的,然后藏在床底下的柜子里深深隐藏有时候会拿出来看看。
他在心里纠结要不要将自己想要出去走走的想法和父母提出来,可是父母越来越年老家里的活儿也很多,他不忍心只叫六哥和十全妹妹承受家庭劳动。于是将这个想法一直藏在自己心里,一天一个星期又一年过去了……
他的热爱、他的想法都如同那被藏在床底的山水画一样在岁月的流逝中蒙上一层细细的灰,他还活着带着他的渴望沉重地活着,一月、两月、又一年……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在贫苦人身上是永恒不变的诅咒,当你倒霉时还会有一件更倒霉的事儿等着你,没多久十全妹妹也远嫁而六哥也成家分出去自立家业,家里最后只剩下许莫生一个孩子了,按照当地的传统是要最小的孩子给父母养老送终的,许莫生已经二十三岁了,而他父亲已经七十三岁母亲也有七十二岁。他大哥有四十岁看起来却有五十多岁的样子。
压抑啊!压抑!他越来越渴望离开这个地方命运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感觉自己每时每刻都体会到如死亡般的无助和绝望……没人帮他,没人。
“要不让大哥他们暂时帮忙扶养几年”许莫生这么想觉得自己找到了出路,于是找各位兄长商量去了,后果可想而知在那个人人自危的年代谁也不愿意自己的肩头多一分负担。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舆论在这个时候开始发挥作用,他不愿帮忙分担责任的兄长们最后商量后同意两个老人到各家‘打游击战’(也就是每天到一个孩子家混饭吃)不过他们还有一个条件:要许莫生每个月都寄一些抚养费给爹妈,许莫生答应了,在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否挣到钱的情况下,他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勇气答应这样的条件,当然他也绝对不是口头上随便说说的,他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到的。
许莫生就这样不怎么顺利的出门了,临走时老爹偷偷在他口袋你放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有老攒下来的一小捆钞票,许莫生转过身去几滴眼泪迅速流下来为了不让人看到他就这么不转身地离开了,离小镇越来越远,可他心里对外面的期待却越来越强烈,不久后悲伤被自由的喜悦取代。
许莫生来到火车站,这是他今生第一次到这个地方,看着那长长车厢里形形色色的人。许莫生想:“他们从什么地方来?又要到什么地方去呀?”那些车厢里的游客眼中匆匆掠过的风景,是这一方土地的人们终老的故乡。而我们也会时不时地经过别人要奋斗终身的地方……
许莫生这么想着这时广播里开始播报他那趟火车将要出发的消息,他赶紧拿上行李和拥挤的稀疏的人群一起朝站台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火车正点到达,此刻他内心又感觉到一丝强烈的愉悦心中对未知的恐惧也就淡了许多。他在车厢你找了可靠窗的位置,就这样看着所熟知的一切都消失在自己身后,从那坐小院子到那片森林走路要好久呢,可是现在他在火车上看只觉得那些山阿水阿的都迅速向自己靠近然后又匆匆的在身后消失了。
不知不觉中许莫生睡了一觉,当他醒来时所熟知的一切都消失了,他似乎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他从未踏足过的世界。
许莫生走了,家里的两个老人也因思念而没有什么胃口吃饭,老人本来是打算到每个孩子家住一天的,可是人老了就很难习惯新的东西了所以他们两老人家还是想要住在自己的老房子里等九儿回来,只是叫其他孩子给他们送一些生活用品也就可以了。现在整个院子就只有两个老人了,老人是不怎么喜欢大声说话的,所以整个院子白天比晚上还安静,至少晚上还有那些蝈蝈呀蛐蛐整夜通宵鸣叫,白天老人深居简出干着比较轻松的农活,偶尔会有几个街坊邻居进来看看,这时候老人常会要人家吃完饭再走,可是他们都偷偷留下几块钱或一些吃的或几颗糖就悄悄走了也不给老人贴什么麻烦。就是这种最小的温柔却让人感动。
许莫生睡眼惺忪地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地平线蔓延开来,夕阳最后一丝温柔的金光消散在微微起浮的土地上,远处的房屋也亮起了灯一颗颗微暗星星也缓缓明亮起来。
许莫生看看周围的人,坐在他旁边的是个年老的妇女,那人睡得十分安然,喉咙里还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这样的呼噜声非但没让人觉得吵闹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逸感。
许莫生闭上眼睛可是晃动的车厢让他很难以入睡,此刻他真希望自己如同这妇人那样沉浸在自己的梦乡,他觉得自己此刻的清醒是多余的,“人没必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所以人要睡觉”许莫生这么想,可是人要是不适当休息就不能保持清醒了……感觉很多事都不能给出一个绝对的答案,许莫生突然有这么一种感觉“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一定的除了这句话!”
不久后他到了另一个更大的火车站,那里得行人更多大家丢一幅行色匆匆的样子,都着急地往自己的目的地散去。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来干嘛来啦,觉得一切虚幻缥缈就像是在梦里那般,可他清楚自己是真真实实站立在那里的一个人。“得先个找个地方睡觉”他大概是在午夜十二点了到达这个城市的,虽然夜已经很深了可是城市却一点也没安静下来,城市里似乎有两种人——一种是正常的日行人类,而另一种则是在夜晚出没的夜行人他们是成熟生活所产生的特殊人群。
许莫生本来还担心在夜里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可一处火车站他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红色的LED招牌似是黑夜中的眼在黑夜的各处亮着,上面写着“住宿、宾馆”之类的字样。他随便找了一家离他最近的旅舍住了下来,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这种浓烈的香水却更让人怀疑是为了掩盖某种腐烂的恶臭,凡事让人觉得美好过头的东西都有着致命的缺陷,所以那些看似完美无缺的东西才是更要担心的。
许莫生住进宾馆,那收钱的老女人打量着他,一看就知道他是小地方来的,于是想要奚落他几句。
“外地人吧!”老女人说,许莫生看着这女人虽老但穿着时髦脸上还摸了一层粉,便觉得此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于是只“嗯”了一声就上房间去了,那女人还不肯作罢于是跟在后面开始套起近乎来,问问哪里人?什么事儿到这来之类的。
“如果没有什么事儿我要先休息了!”许莫生不希望她再和他说那些令人烦躁的客套话了,于是下了逐客令,可那老女人依旧不依不饶地和他说着话。
“你看看,你一个小伙子一个人睡觉多寒酸呢!要不我叫个漂亮姑娘过来给你暖暖床,这大冷天的多寒酸呀!”她终于说出自己要真实表达的内容了。
许莫生这会才明白自己是进了那种地方了,可这会儿他付了钱也没别的地方去了,所以只好把门一锁就不再理会,那老女人在屋外说了几句荤话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许莫生对这座他第一次来的城市的第一印象是很不好的,可是想到自己来自小地方没见过多少奇怪的人再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感慨和不安中他缓缓睡去在梦中他还在故乡,在那青青的麦田里在炙热的阳光下皮肤一点点变黑。
可是在他离开之后,没想到会思念那个他日夜想要逃离的地方,“我只是习惯那里罢了”许莫生这么告诉自己,可是在心底里他是热爱故乡的,他爱他的父母他只是在那颗年轻的心的呼唤下选择远方,虽然他有些害怕、害怕一无所获可是他准备好面对最坏的结局,从出发那一刻他就准备好了。
许莫生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那家旅馆,并在心里说“以后断不能再到这儿落脚了”那老女人见他行色匆匆地离开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
接下来他得找个地方做些活计挣点钱,于是年轻人就带着热情、满怀期待地奔向这个让人迷乱的城市去了,年轻的生命总是对未来抱有美好的期待殊不知命运在他尽力奔跑的时候已经伸出脚准备把年轻人绊倒在奋力奔跑的路上。
许莫生刚开始可谓四处碰壁,对他这样乡下来的人城里的资产阶级是绝对看不上眼的,可是这些资产阶级又必须要靠这些身强力壮的人为他们日夜工作好让他们那贪婪的钱包一点点鼓起来,于是经过一番寻找后他在一家工厂上班,每天他的身体成为机器的一部分勤勤恳恳地做着机械的工作,刚开始他还能够忍受这样日复一日的工作,可是不久后他心里的野兽开始躁动不安,它的心告诉他“你被困住了,我的朋友”每天这个声音在他心里越来越强烈,最后他心里的火山在高压下最终还是爆发了,那火光灼烧着他和他周围那些虚伪而卑微的人,这时候他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话“一开始就拒绝总比最后后悔好”他想起自己应该一开始就拒绝这样的生活,可是他在生活面前妥协了,可是他发现人一旦开始第一次妥协那接下来还是会有无数的事需要自我牺牲伤害来维持那个令人绝望的冰冷现实。
许莫生离开了那个让他日夜想要逃离的地方,可是他发现城市的每一寸土地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似乎从来没有容许他在这里生根发芽,似乎地是铁的风是热的水是沸腾的不适合外来人在这里生根。
许莫生想要离开,他觉得这里从来没有接受过自己,或者说他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这么一想他感到感伤起来,可是这么他不想这么早地回去,心里想要逃离却又想在这里闯出一片自己的小天地。
许莫生沿着街道走着,他觉得这儿的一切都和它没有多少关系,城市虽然繁华可没有一丝光亮是属于他的。
“认识一定要有自己独特才华的”许莫生这么想,这是他从自己之前的工作中总结出来的,他离开了随便一个人就可以代替他他就像是社会机器上的一颗小小小的螺丝,他在那个位置就得像蜡烛一样燃烧生命可是当他出了什么问题,不能正常工作了就会被人迫不及待地取代、更换……
“我不想成为机械上的一部分,我要做一个人,一个堂堂正正有血有肉的人。”许莫生为自己感到高兴,他在自己被‘报废’之前离开了,就这样他开始想着自己有什么独特的长处,他只想到那些被藏在床底下的山水画,这么些年他发现自己也就在这件事上一直用心在做。因为舍不得那些画稿于是也一起带到城里来了。
“要不试试卖那些画吧!”许莫生灵机一动,于是回到出租屋找到那些花画纸,他一直保管得很好这些作品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他没有多想带着年轻人的那股对生活的热情他来到地铁口将那些画挂在拦杆上来来往往的人偶尔会驻足观看,但很快都离开了过不久开始有人细细揣摩,然后聚集了许多人开始有人掏钱买他的画了,命运之神终于开始照顾这个可怜的人儿,他的画很快登上了当地的报纸,没过多久在山水画界有了一定的名气,有时候幸运也会接连而至让人喘不过气,许莫生靠自己被人不待见的画儿成了名人,一时间各地的慕名者纷纷赶来其中还有许多他的老乡来请他办事儿的,“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许莫生这么感慨着,在那段最困难的时候基本上只有他自己,不过他感觉很不错了——至少没人给他落井下石。
不过来找他帮忙的人看上去就凶狠了许多,他们似乎都抱着不帮忙不回家的态度巧言、冷语讨好中带着逼迫让人不寒而栗。
后来许莫生短暂的回到故乡,然后再没回去。至于为什么我聪明的读者早已看透这一切。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杜甫
只盼有这样胸怀之人都能实现愿望,天下大同可望。(何日何年此道行,于命呜呼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