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不知何时已落了山,夜幕拉开,不放过任何一点光亮,天上没有星辰,离第二天的黎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苏禾手里抱着书,开门走进寝室时,姚文文正一脸愤怒地数落着什么,田秋搂着成小南紧挨在一起,神情同样的气愤难耐。
她注意到成小南右手掌心贴着两条创可贴,连忙走过去不解地问道:“小南你的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姚文文别紧了门,转身一脸严肃地对她说道:“等会儿再给你说,你现在先赶紧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苏禾摸不着头脑,放下书将信将疑地环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扭头看向她们,还是搞不清楚什么状况。
“苏禾,你要仔细看看你的牙膏、牙刷、毛巾之类的……”
她一向节俭,没买过化妆品什么的,桌上只有一些基本的洗漱用品,而且也都归置得一丝不乱。
又查看了一遍,这次苏禾将目光定格在了桌角处的洗发水瓶子上。
这是她几天前才新买的,姚文文推荐的品牌,效果特别好,但对她来说价格也特别贵。早上出门时,自己明明把它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现在却歪倒在桌角。苏禾皱着眉头,伸过手去,却发现躺在那儿的是一个轻飘飘的空瓶子。
田秋把事情从头到尾给苏禾说了一遍,最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情绪激动的总结道:“这样看来,她们就不是针对我或者小南,而是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心怀不轨!”
“没想到她们居然是这种人,之前还装得可怜又无辜……”苏禾听完始终觉得难以置信,随后,她想到中午自己回寝室拿书时,一开门,就看到乔余和徐礼鬼鬼祟祟地在成小南床前,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总觉得行迹非常可疑。
现在看来,那些尖刺就是那时候放到毛巾上去的。
想着想着,她隐约记得当时乔余慌乱地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口袋,到她床前上一看,那件换下来的衣服就挂在床架上。
“没错,中午乔余就是穿的这件衣服,看看她口袋里有没有什么……”
扯下衣服,都还没翻开口袋,一小包硬纸袋装着的东西就掉了出来,捡起一看,里边就是那些划伤了成小南手掌的尖刺。
“太好了,这下有了证据,别说找老师,就算报警我们也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她们把被两人动了手脚的牛奶瓶和洗发水瓶子、牙刷牙膏收集起来,都锁进了抽屉里。
她们把寝室打扫得一干二净,没有乔余和徐礼的寝室,恢复了往日的和睦,一片其乐融融。
此时的乔余和徐礼,在一家酒吧背后的巷子里,围在一群打扮怪异、表情凶恶的男女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对中间两个身材相仿的年轻女孩骂骂咧咧,推搡间还动手动脚,赤裸裸的眼神……
徐礼是云州城的本地人,家住在市中心,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一年难得回一次家。她从小就是被各种各样的保姆带大的,有的对她很好,有的也动不动就打她,但她从来不会向父母诉苦,更不会提及想念。
亲情于徐礼而言,只是每个月准时到账的生活费。
她习惯了这种生活,骨子里生长出的逆反,根深蒂固。
长大后,徐礼就一直独自生活,父母对她管教得好还是不好,变相的等于给钱数额的多少。
拿了钱,她就和一群同病相怜的朋友吃喝玩乐,想做什么都随心所欲。但徐礼从来不会惹出什么大麻烦,和父母通电话时总是温顺和善,在学校对老师也是礼貌得体,没人能想象得到她乖巧的背后,还有另外一面……
刚开学时,乔余也是觉得,这个讲话很有礼貌、瘦小得弱不禁风的女孩,一看就是那种懂事听话的好学生。
一看,就很好欺负。
所以住进寝室的当晚,乔余就坐在一旁,抱着一袋零食吃得津津有味,甩着满脸肥肉威胁徐礼,让她帮自己铺床洗鞋子。
见徐礼没有反抗,嘴角挂着微笑乖乖照做,乔余更加得寸进尺,使唤她去超市给自己买来一大堆零食,吃完后还要把垃圾收拾干净。乔余稍有不悦就大呼小叫,欺负徐礼让她觉得找到了存在感,而寝室里的其他同学见了,纷纷躲避,都装作看不到也听不见,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乔余的嚣张,只持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中午徐礼就叫来一群人,硬生生把乔余拖了上车,拉到江边一座天桥脚下,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从那以后,乔余对徐礼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无论徐礼让她做什么都不敢违背,可以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徐礼则把之前乔余叫自己做过的事,全都一件件加倍奉还回去。她不能离开徐礼的视线范围之内,不管做什么都要向她报告,不许私自和别人联系。
无论是床单被罩,还是内衣外套,需要洗的东西她全都丢给了乔余,尽管她洗得不干净或者再干净,徐礼都会扔掉重新去买。乔余爱吃零食,徐礼就常常让她买来一堆堆零食,当着她的面一包包撕开,揉碎,全都倒进了垃圾桶……
乔余身材肥胖,却还是一刻不停地吃着零食,饭量也出奇的大,是常人的一倍,徐礼越看她那满身的肥肉,越觉得碍眼。她就要乔余在一个月内,必须减掉五十斤体重,做不到就没收生活费。
乔余哭丧着脸,近乎哀求:“不行,我,我肯定减不了的……”
“没事的,做不到的话,我帮你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帮她丢掉了无数零食、倒掉了无数饭菜,帮她学会饭后催吐,帮她吐不出来的时候,用拳头或者异物刺激喉咙……
至于寝室里的其他人,徐礼让她们为自己的“见死不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从水杯里放蟑螂、把上课的书撕得缺篇少页,到把墨水倒在被窝里,半夜拿剪刀剪头发,到最后直接明目张胆,指名道姓地辱骂、殴打……
那几个女同学忍无可忍,哭天喊地跑去告了好几道状,可两人就是打死都不承认,无凭无据,你能奈我何。徐礼一脸无辜,装得好像她才是受害者一样,乔余顺理成章地成了罪魁祸首,被找去做了好几次思想教育。
因此,两人才搬去了成小南她们寝室。
至于成小南,当时是她自己装腔作势,非要假惺惺地帮她们搬东西。徐礼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成小南肯定就是从小生活在父母怀抱里、家庭幸福的孩子,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或者说,敌视,得不到就宁愿毁掉的敌视。
陪伴这个词,是徐礼最嗤之以鼻,却永远无法释怀的痛点,和缺憾。嘴上说着毫不关心父母是否在身边的话,其实心底异常在意,凭什么别人就能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而自己却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一点儿也不公平,只有让成小南多折磨一点,徐礼才能少痛苦一些。
乔余跟在徐礼身后,绕过举着酒杯表情陶醉、张牙舞爪的人群,推门钻进二楼一个包厢内,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隔在门外。
包厢里烟雾缭绕,沙发上斜躺着三男两女,眼神迷离,面前的玻璃桌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空酒瓶。
“哎哟我的礼姐,好久不见妹妹可想死你了!”一个穿着暴露、指间叼着香烟的女子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浓烟,拨弄一下披散下来的银白色长发,朝徐礼抛了个媚眼。
徐礼咧嘴一笑,靠坐到沙发上没有回话,此刻她身上的气势,与平常的那个徐礼判若两人。
她也眯着眼睛翘起了二郎腿,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熟练地打火点燃,连着深深吸了好几口,表情享受。
左边沙发上一个头顶留了一绺长发的男子扭过头来,上下扫视了乔余一眼,一声嗤笑:“哎,你这个小跟班,不对,应该是大跟班,看起来,减肥好像没什么效果哦。”
“那层肥肉啊,就应该一刀一刀割下来……”
说完两手一拍,肆无忌惮的大笑,似乎这真的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