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字力
  • 姜建强
  • 1529字
  • 2021-03-27 02:36:26

3.叫谁不要再犯过错?

英语的“lunch”,日语有“昼食/定食/弁当/ランチ”等说法。

英语的“hotel”,日语有“旅館/宿屋/ホテル”等说法。

同样是婴孩,有“赤ん坊/赤ちゃん/ベビ一/赤子”等说法。

同样是厕所,有“便所/厠/化粧室/洗面所/手洗い/WC/TOILET/トイレ”等至少八种说法,有汉字、平假名、片假名、罗马字。日本人得意地说这是语言水平卓越的表现。

日本人曾用多数表决的方法,选定婴孩与厕所的一般用法。结果是“赤ん坊”与“便所”胜出。但在会话教材里,日本人还是喜欢用“赤ちゃん”和“トイレ”。

日语中第一人称的说法也是繁多杂乱。如:

“自分/小生/手前/当方/不肖/予/俺/愚生/僕/我が輩/私/わし/わたくし……”

至少13种。什么场合用怎样的汉字表示,还真是一门学问。

这门学问挺有难度,而且日本习惯经常省略第一人称的主语表述。这样有时也会出问题。如在日本的文字史上有广岛“碑文论争”的小插曲,说的是和平纪念公园慰灵碑的碑铭。碑铭是这样写的:

安らかに眠って下さい

過ちは繰り返しませぬから

(请安息吧 因为不会再犯过错了)

这里,叫谁安息?叫谁不要再犯过错?谁又在发誓不再犯过错?

不清楚。不确定。

但有日语专家说这是“日本語らしい”(标准日语)。为什么说是“日本語らしい”呢?是否就是碑铭用六个汉字夹杂在假名中,没有主语的日语结构,我汝共存的语韵系谱,担当了日本人暧昧和委婉心绪的最大庇护者的角色?当然从另一视角来看,日语确实也不像英语那样总是患有原理主义和正义病。所以日本人也总说自己的语言是“やさしい日本語”(优雅柔和的日语)。

夏目漱石的小说《少爷》里有“靴足袋ももらった。鉛筆も貰った。”同是“もらう”(morau)(得到,获得),一遍用假名写,一遍用汉字写。问漱石本人恐怕也说不出理由。就如同“人”可以写成“ひと”(chito)也可以写成“ヒト”(chito)一样是没有理由的。

《朝日新闻用字用语集》里,允许混书的日语词有“あん馬”(鞍馬)、“改ざん”(改竄)、“しゃくし定規”(杓子定規)、“じん肺”(塵肺)、“天真らんまん”(天真爛漫)、“ばい煙”(煤煙)、“へき地”(僻地)等等。这是假名与汉字的混书。有两个原因:一是汉字笔画多,书写不易;二是混写更能夺人眼球。法律用语也是,如“覚、醒”二字《常用汉字表》都有记载,但法律名用“覚せい剤取締法”而不用“覚醒剤取締法”就是用了混书,从而达到“意味的唤起性”,即具有鲜明的警示性。

江户时代的读本有在左右两边注假名的习惯。如“是則艶書也”这句话,“艶書”右侧的假名是“えんしょ”,左侧的假名是“アダナルフミ”。显然,前者是音读,后者是训读。但容易被记住的显然还是音读。再如“約莫男女密會”这句,“密會”右侧的注音是“みそかごと”,左侧的注音是“ミツクワイ”。江户时期的小说家泷泽马琴(滝沢馬琴),被誉为和汉混用假名混用的高手。他的自笔小说《南总里见八犬传》的稿本,图书馆里还有保存。从“黄昏時候に”“你の面影”“結果なば愉快れど”“頻に焦燥て”可以看出他首先是汉字高手。其次是注假名的高手,如“看病”“君命”“别人”“悲泣”“疑心”“孤客”“眩惑”“效验”等都有两个读音。“看病”读作“みとり”“カンビヤウ”;“疑心”读作“うたがい”“ギシン”;“别人”读作“ことびと”“ベツジン”等。

日本人用片假名“ファクス”表示传真,但用得更多的是罗马字“FAX”。如“FAXを送ってください”(请发传真)。日本人在16世纪的时候就开始使用罗马字了。如安土桃山时代的《平家物语》用口语翻译后在九州的天草出版,其书名就是用罗马字表示的“FEIQE MONOGATARI”。日本人非常高兴的是当时的发音被保留了下来。“平家”,现在的日语发音为“へいけ”,而当时的发音则是“ふぇいけ”,表明那时“へ”的发音为“ふ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