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波涛说出的（外一首）

冬青

大海一再宽恕

坐在岸边 又起身就走的人

白云升自一道潮汐 演绎消逝和归来

海天一色之下 一切来去自由

 

每一朵浪花 都对大海深信不疑

它们不断举起倾斜的天空

那些自作主张的部分

任由沉向海底 像鱼一样游泳

 

海浪空弹光阴的旋律

多少音节突变

而大海故作镇定

它轻易守住了 完好如初的神话

 

潮起潮落的轮回 径直穿过人间

一年和千年之后的大海 没有什么不同

 

发现这个秘密时 惊涛不绝

万物各有其运 任谁也不能改变

像鱼一样游泳

穿梭在波浪的合拢处

 

看清楚用力奔赴的远方

既是天下的归隐之处

没有哪一束波澜 因由怜悯而擅自停下

它们的命运也是转瞬即逝

 

大海的内心 囚禁了太多的悲喜

一直汹涌着 伺机还给上天

经由波涛说出的 唯有弯曲和虚静

向善的言辞 从来都绕开必死

活着

手术刀下有错误的肉 意志瞬间坍塌

深陷比刀俎更无常的变故 自己是自己的仇人

咬住嘴唇 不说出那些鲜为人知的悔

直到取走痛彻心扉的苦难和小刀

 

活着 灵魂和肉体惺惺相惜 彼此纠缠又彼此打断

它们都敬畏于一日三餐的埋头苦干

夜与夜合围 制成一只白昼的汉堡 夹着生活的全部

严肃的衰老 失修的面容 比想法更直面人生

 

岁月不知冷暖 也过于辽阔 让人不安

把死养在生里 手术室通往复活也引向诀别

我们与生死不仅仅是神交 还要一世往来

活着就是不拒绝与命运合作 沿途不撕毁良善之约

 

不逼伤口说出不幸的真相

将病痛和苦难留待死亡以后

把深不可测的死 当作纯洁的深渊

带着唐朝之心 回到时间的上阕 让爱重来

（以上二首选自2016年11月10日《文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