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布拉

亚楠

这玉玺的版图，在西域

苍茫暮色中沉浮。它的辽阔

被阳光加持

像一只鹰，自由飞翔

也把苦涩的灵魂托举。三叶草

或者花楸的火焰

燃烧……这金色秋天的

不眠之夜

 

对于众生，草原宽阔

有足够的雨露，天风鼓荡若神灵

打开它的蓝色宝瓶

穿梭于太阳圣殿。则库河

清亮的涛声

呼唤我，在青铜的辉光里栖息

若大唐行吟诗人

 

风光无限，也只是

读懂了风景。而三千里江山之外

我们又能够读懂什么？

时间汇聚的场景依稀可辨

在孟古特围猎场

竞技的号角此起彼伏

但我相信，岩石上的图腾

已被命运破解

 

炊烟已经升起

驯鹰人用古老的方式，豢养

他忠实的奴仆

而草原上空，山雀以欢乐透支

生命，和虚拟的旅程

也延续了古牧道

旖旎的胜景。繁花扑面，野骆驼的

眼里落满风尘

 

花开花落都是草原

寻常事……月有阴晴圆缺，太阳

每天照常升起

就像巴合提汗的羊群

他们早出晚归，年年如此

生活就是这样的——

在阿克塔斯牧场，鸡鸣狗吠

装满了安宁的日子

 

以及阿布热勒山

银冠闪耀。众神赐福的地方

吐曼河静静流淌

两岸的松林，白桦与山杨

都在岁月深处

汇聚闪电……而诗歌的芬芳

被圣泉照亮

在巴尔盖提寂静的夜晚

守望古老年轮

等待虎啸山林，宛如一声响雷把

古老的草原唤醒

 

山花摇曳……天边

这绵延的地平线，在唐布拉的

神话里滋养爱情

百灵鸟歌唱，云雀用草原情怀

接纳干净的灵魂

远眺阿冬萨拉散雪峰

思绪杳渺，仿佛进入时光隧道

追溯远古奥秘

啊！安德罗诺沃文明的火种照亮了

伊犁大草原，也把

青铜的光焰铸进这方水土

 

或者，在索孜木特萨依山谷聆听

松涛阵阵……喀什河

雄浑的交响曲

穿越时空。而草原用辽阔汇聚

万物，和悲悯之心

也看见了阿克塔斯宁静的

时光……山花一直朝前铺展

这色彩的潮汐奔涌

如阳光在花海中镌刻辉煌

 

所以，古墓群

湮没于时间里……就像破碎的陶片

传递人类遥远的信息

但毕竟消失了，无影无踪——

他们曾经生活过

在这片草原，辛勤劳作

尽享安宁和荣耀

……都消失了。安德罗诺沃文明

的曙光，湮没于时间里

 

但阿尔斯郎雄伟的

山峰见证了，繁华与凋敝

千古事，都在轮回更替中完成

山河依旧……只是

沧海桑田，他们已活在了岩画中

因此呀，悲欢离合

这人类朴素的情感终将

回到生命源头

也回到了骆驼石的呼吸和他

生生不息的草原

（选自2016年8月10日《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