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塘河(三章)

任泽健

夜的眼

一切从黑暗中重新开始,比天空更低的塘河缓缓流淌。身边的这条塘河,历经千年的风云。此刻,它显得沉稳,隐藏了白日的喧闹,也似收拾了岁月的浮躁。

水上,灯光映衬着不明飞行物,留下忙碌的身影,不安的、匆匆的,沉迷在夜色里。

谁在夜色里歌唱,他又在歌唱什么呢。顺着他的目光,看不见月光。听着风中飘来的歌声,诸鸟也陷入沉默。被歌唱的苹果像太阳,被吟颂的黄橙像月亮。

垂钓者,坐定在一块石上,视线凝聚在钓杆上那束光里。

一个中年人低头沉思,他望着远方,望了很久,终于感受到黑夜里的光亮。光明的获得不是在仰天长啸时,而是在深深低下头的瞬间。

路灯慵懒地照耀着,光亮处,有飞舞着的小虫。它们是求生?还是表演?

夜的眼,她具有不曾被污染,纯粹的黒。

夜的眼,她包容了一切,而又显出个性十足。

一个个窗口。一闪而过的车影。

白如霜

霜,是在第一缕阳光里逃匿的,无影无踪。

薄雾罩在水面上,淡淡的。起了个大早,我在塘河边散步,迎面走来的是一朵朵鲜花,三角梅、茶花。在这沉静的早晨,这些花开得有点突兀。

水边的芦苇,青黄参半。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那跨越千年的风霜并不在此一刻此一地驻足。

沿着记忆,寻找去年开放着的两棵梅花,竟没了踪迹。

细小的豌豆花却开得很艳丽。这卑微的生命,总在冬季开花、结果。我蹲下来,仔细观察,娇小的叶片上,还有淡淡的霜色。

外省,一个偏远的小村小镇,有着极其丰富的历史记忆根脉。那些根脉,犹如细丝般缠绕着,挣不脱,解不开,又一点点影响着当下的生活。这也是一种大恩赐吗?诚如来自上天的霜,不动声色地来去。

白如霜,白—如—霜。

阳光味

在塘河边晒太阳,是一种莫大的享受。躺在枯黄的草地上,任性地眯上眼,管它东南西北风。

“太阳,你这个圆圆的魔术师,如此慷慨地普照着大地,你在人们眼前创造出了这么多的奇迹。”

旁边有喧哗声,也有风声、鸟鸣声。只有水的声音很安静,自己的内心也很安静。

回到村庄,回到过去的阳光下。从屋檐上撒下的一缕缕阳光,照在一位老人的脸上,她认真地剪纸,一副小猴子的图案,活灵活现。我在一旁看了一会,她竟大度地签上名送给我。

生肖,把人和动物拉近了。似乎再告诫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不少人家门口挂晒着酱油肉,一串串在阳光下陈列着,吸足了阳光,成为一种风景。

生活有时就像一幅幅作品。面对如此逼真的写实作品,你只能归为抽象。

生活有时也是个人隐私的事。行动,而不是表达。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全身也沾满了阳光味,新鲜的阳光味。

选自《泰顺文艺》201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