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风雪烈酒寒心骨

  • 流光扣
  • 柏舟子
  • 2234字
  • 2021-03-09 03:42:02

风媱手心化出鸿蒙珠,明朗笑道:“不知是师父的结界厉害,还是你更胜一筹呢?”

滑鱼在水中翻跃,一个漂亮的体式在空中舞过,叫得欢快起来……

风媱凭借鸿蒙珠顺利走出了师父的结界,令她吃惊非常,方知这珠子确实是一个宝物。一路往下行,又遇着许多雪山天然的阻碍,她躲在鸿蒙珠所筑结界之内,也都毫不费力地闯了过去。只是外面天寒地冻,她衣着单薄,又无灵力护持,只得强忍着。

到她行至山下,已经是酉时初,天地一片黑寂,妙在星空璀璨。她便朝着远处地平面上的点点火光去了。

小镇覆盖在白雪之中,清寂非常。风媱冻得浑身发颤,奈何街道铺肆皆已经闭门,只有几家住家的灯火尚亮着,她敲开一家农院,那老妇见她这般模样,便热心将她迎了进去。

“姑娘,喝点儿吧。”

“谢谢大娘。”

一进屋便很暖。老妇拿来一件狐裘给她罩上,很快又拿来一碗热羊奶。

屋子不大不小,足够一家人住的。她四下打量,却不见多余的人,再一看老妇,神情落寞孤独,郁郁寡欢的模样,却不好贸贸然相问,便问了些无关痛痒的当地之事。方知此是玄界边陲之地,当地人也少同外地有交集。

“……现在魔妖少了,年年战争,半年征一次兵,年轻的男的都去当了兵……后来骨骼好些的年轻女子也去了,她们的丈夫亲人死在战场上,都是抱着去报仇的决心去的……可怜可悲的,不知道有几个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又有几个能活着回来呀……”老妇说到此处眼泪已经滚了出来。

另一旁听的女子却已经面色煞白,浑身浸骨般凉透。

“很快这里剩下的,就都要是些老弱残废了吧?镇上以前的风光,一年不比一年了……也很少有外来者了,姑娘……”她抬头望她,隔着昏黄灯火,用一双迷蒙的眼,“你深夜来这里是做什么?”

“……想寻一只青鸟,送信给一位故人。”

“你若不嫌弃,便在此歇息一宿,明日市集上我带你去。”

风媱一笑,“谢谢大娘。”她拔下头上一根玉簪子,递给她,“在下不好打扰,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你一定收下。”

老妇推还她,“不,你来了,我高兴,是你陪伴了老婆子。”她站起身,“我大儿屋子空六七年了,你随我来。”

屋外风雪飒飒,包围着这一方院落。天地孤寂,是一颗心苦等死侯难遂之心的莫大苍凉落寞。

老妇言行恳切,风媱便不再多言,随她去了。

一夜辗转反侧难入眠。

第二日天光微明,风媱便推开窗子,裹紧被子坐在窗前,看着漫漫雪花飘洒院地,看着东边灰暗的天空。

炊烟浓浓升起,雪薄积一层欲止之时,老妇已经做好了饭菜。

“不需要青鸟了?信不送了吗?”

“嗯。”

“为什么?你从深山出来,不就是为这一件事吗?”

“是啊,可是有些话说了不如不说。”

老妇笑道:“是情郎吧?”

风媱却答不出来。

风媱临走之际,老妇却不知何时弄来了一只青鸟,交给她,“战乱时代,两个人更需要体谅和互相支持,孩子,不必为难自己的心,顺应它也是种选择。”

风媱一时眼热,再次道了谢,就此离去。

老妇整理儿子房间时,见一支玉簪放在案头……

出了小镇,天地白茫茫一片,好似白雪掩覆了一切,埋葬着尘世所有。

冰河面上,白发苍苍的老者独饮温酒,衰败的面容与天地同苍凉萧索。他的陈旧黑案旁边插着一块竹竿黑布白字的招牌——知世事,话天下。

茕茕独行的女子无声坐下,“我没钱,但想听一壶酒的故事。”

老者呷一口酒,不看案,只看人,笑道:“有趣,姑娘想听什么?”

风媱自己拿过一只碗,装满了酒,“随意。”

“你一个姑娘家,也必定不爱听什么六合八荒的兴衰,老朽便跟你讲些个帝王家的风月情缘、爱恨情仇吧?”

风媱干了一碗酒,“嗯。”

老者一笑,“今年六月二十日,也就是前十日,魔族和神族战于中原,这一战玄界已经将神族领域争得大半。这其中惊险我就不说了……”

“怎么个惊险法?”

“唔……原本是天帝亲自统帅,跟寒君对战,两军在黄河畔一直僵持不下,各有折损,后来我王现身,同那刚继位不久的小天帝三战分胜负!”

“刚刚继位的小天帝?”

“姑娘竟然连这也不知?他就是元启与爱妻所生之子,当年出生时天象异常,西方佛祖前来相贺,赠名君梵。前些年元启天帝和我界王后双逝于玉山,那君梵作为太子顺理成章承了帝位。”

风媱心中钝痛,面色煞白,记忆里清晰的储存着婧宸小筑里天帝打理竹林的情形,还有那一碗清茶……她无声干了一碗酒,再斟满,洒落雪地……

老者面色讶异,却只道:“姑娘这般海饮,是酒量匪浅还是心事重重呢?”

“烈酒听世事,生年何其快!”

“哈哈,好!好!好一个生年何其快,老朽与姑娘干一碗!”

“干。”

漫天雪花飘洒,天地如梦亦如幻……

“……天界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是树大根深,要全然铲除也并非易事,天地不血流遍地、不尸骸遍野,我王不杀伐果决,不野心图谋,都难以功成!”

“为什么一定要争个胜负呢?”

老者半醉半醒,“哈哈哈,天地一统,是现下自然大道的运势,如今豪杰英灵不过是成天地之势而圆自己的生命意义罢了……”

这酒确实烈,风媱也飘飘然,但是神思却反而过分清明,越想不去关注之事越是在灵台放大。她端起碗,只得饮不停,希望彻底醉倒过去。老者的话半真半假传来,她知道,他也醉了……

“传闻天帝继位之时便该同精灵族联姻,却不知为何婚礼没有如期举行,老朽倒听流言说是为了一心爱的女子,只是女子下落不明,他一直在天地寻觅呢……如今形势危急,不知他是继续做痴心负族人,还是联姻,借精灵族之力呢?这天界帝王本可以一揽天下芳华,却偏偏多是痴情种。你可知那元启也是个对天后专心不二的王?说来我王也是,活了一把岁数才有了一个妻,这妖族公主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风雪越甚。

老者念诀,筑了一个小结界抵挡风雪。

几壶酒已温完饮尽。

风媱摇摇晃晃起身,“在下告辞,老前辈也早些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