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年,十月初三】
几日北风卷寒意。
温酒、热汤、米粥,羊肉、萝卜、饺子——立冬贺冬。
申时,晴园,芳华苑。
庄怀秋蹲在院子里,正一张一张向火盆里放进纸钱,纸钱一张一张被燃成灰烬。
她的面前有一桌子佳肴,碗筷酒杯,一应俱全。
桌上还摆着香炉和烛台,院子里烟气缭绕。
站在远处的九申扶了扶额头。
当时他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中闻到一阵怪味,随后猛然惊醒,奔出了门才发现竟是庄怀秋。
原来还以为起火了,谁想竟是庄怀秋在烧东西。也不知道她那些东西哪里来的,竟弄出那么多白烟。虽然这烟气并不呛人。
他昨夜一直在想着花酒月与风译安昨晚的事,好奇心熊熊燃烧,让他十分激动,总觉得这里一定有他不清楚的秘密,可是他又没法子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不明白,又没敢去问。
花酒月那个人他不要太了解,风译安那个人,毕竟还不是太熟,而且深更半夜的,怎么跑过去问?
于是他纠结闹心了一个晚上,到了早晨才模模糊糊睡着。
九申打着哈欠慢慢移回自己的房间,好一会儿才眯着双眼晃晃悠悠走出来。
但当他看见花酒月与风译安站在一处时,一刹那时间,他身上每一处都极度清醒了,并且很是兴奋,但随后又迅速变成疑惑。
因为花酒月和风译安两个人与平常毫无两样,这里最怪的,除了庄怀秋就是躲在柱子后的自己。
九申在花酒月略带嫌弃的目光下,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过来,心中暗想:一定是昨晚没睡好,所以脑子有点不清楚。
花酒月调侃道:“听墙角是个不好的习惯,好奇心用错地方也是个不好的习惯,你该改改了。”
风译安应和道:“确实。”
九申气结,木着脸,一句话都不想同两人讲,心中却是忍不住发牢骚:我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以为你两人闹别扭了,为你俩担心吗?……
庄怀秋此时已经烧完了纸钱,她神情本有些悲伤,但站起来后就挂上了笑容,似乎什么事情都未发生。
她转身走过去,望了望木着脸、似乎在想什么心事的九申,问另二人:“九申少侠怎么了?”
花酒月道:“昨晚他屋子里进了一只老鼠,估计是老鼠太闹腾了,所以没睡好。”
九申听了,不禁暗暗骂了几句花酒月,却也未说什么话来辩解,笑着向庄怀秋道:“确实,昨夜我房子里突然跑进来一只老鼠,当时我觉得老鼠也不容易,便未管它。
“谁知它却磨了一晚上的牙,吵得我未睡好,精神有些不佳。
“习武之人嘛,感官比较敏锐,不过那只老鼠也是奇怪,磨完牙后就跑了,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庄怀秋虽有疑惑,但也不想再多问:“这老鼠确实奇怪,不若我配服药粉给你?”
九申道:“那我就先谢过医仙了。”
庄怀秋道:“无事,举手之劳。”随后她对三人道,“我还有其它事,就先行告辞了。”
庄怀秋说罢,未等三人回应便自行离去了。
九申颇为好奇,问另二人道:“医仙这是怎么了?明明一脸心事重重的,还故作无事,乱问问题掩人耳目,以此掩饰自己的心绪。”
花酒月猜测道:“或许是因为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他问风译安,“阿译,你觉得呢?”
风译安望着白烟渐散的院子,答非所问:“今日立冬。难得平静无事,我请你们吃饺子,如何?”
花酒月应道:“好。”
九申看了眼摆着佳肴的桌子,又看了眼火盆,若有所思,随后才道:“好啊。”
食全楼。
食全楼并不是福临酒楼那种普通的酒楼,它可是江都府第一的酒楼,珍馐美味,琼浆玉液,完全配得上“食全”两个字。江都府哪处吃饭的地方能比得过食全楼?
如此地方,消费自然也高。
九申暗搓搓想:既然来了食全楼,既然有人请客,怎么能只吃饺子?便点了一桌子美味佳肴。
不过他是真的没想到,原来风译安真的有钱,还挺多。
花酒月一行三人在食全楼小二的引领下到了食全楼二楼的一间雅间。
他们未进雅间时,就察觉到隔壁坐着个气息沉敛、静得像是雕塑的人。
三人落座,只有一墙之隔,再加上三人六识敏锐,若是有意,隔壁所有的动静都可一清二楚。
但江湖之地,总会有些神秘莫测的人,身怀高超武功,行风做事古怪,于是三人只留了些心思,并没有特别在意。
九申如数家珍地向另二人讲着江湖的热闹事,另二人有时也应和几句,雅间氛围很是欢洽,等待的时间并不枯燥。
美酒端了进来,丰盛精美的菜肴跟着摆满了桌子。
所有东西都摆上后,小二问:“三位还有其它吩咐吗?”
九申突然心血来潮,问道:“隔壁那人来多久了?”
小二面上为难。
九申会意,掏了一钱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即扔给了他:“知道多少讲多少。”
小二摸了摸银子,随即塞进怀中,他关了雅间的门,才到九申身边,弯下腰小声道:“那人中午就过来了,一身黑衣,戴着斗笠,还拿着柄剑。
“她本来没点任何东西,就要一间雅间,但人家已经给了银子,还挺多的,老板就让送了一桌子菜肴和两壶佳酿过去。
“不过不是我送去的,里面什么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小二说完,就又挂上招牌笑容:“那小的就下去了,三位吃好喝好,有事再吩咐。”他说罢,便开门关门,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小二走后,隔壁依然没有动静。
九申本就刻意问些事情,他们能注意到隔壁,隔壁自然也能注意到他们,更何况他们又未可以隐藏。
他心下疑惑:美酒佳肴早就端了进去,难道那人一直只静默地坐着?是在等什么人吗?
风译安突然想起木柒云来。
隔壁那人静敛沉潜,很像木柒云。
木柒云今日要在此处杀戚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