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六魂恐咒

“我不会杀你。”

巨子的这句话,几乎令所有人震惊,连墨家的几位头领都失声惊呼。

对于卫庄来说,无谓的怜悯几乎比刺入胸膛的利刃更为令人难以接受,前者践踏他的自尊,后者带来的不过是死亡罢了,而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你到底是谁?”

墨家巨子似乎不想给卫庄再次说话的机会:“你应该清楚,我们真正的对手是谁。”他缓缓摘下遮面的帷帽。

赵熙凌说不清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感觉,当一个已经死亡的人又出现在面前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如今知道了,为何这位墨家头领能说出这样有脑子的话,他是燕国太子——燕丹。

他们这些人,真正的目的不过是反秦,而嬴政的目的,就是让这些人互相消耗,自相残杀,若是现在杀了卫庄,且不说地上躺的盖聂会怎么看,但无论如何都是正中嬴政下怀。

说到底,墨家不过乌合之众,他们胸中空有仇恨,却没什么计划,反秦成功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甚至敌人来袭的时候,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一点儿。

但凡有人知道卫庄的过去,就如同燕丹,只需一句话,便可了了这桩事。

卫庄只是想通盖聂一战罢了,而盖聂这些年,却一直在回避这一战。

韩非的死一直是卫庄心头的一根刺,赵熙凌知道这刺扎的有多深,哪怕她已经告诉他杀死韩非的星魂已经死亡,他还是执意要自己寻找一个答案。

但这答案却没有对盖聂的恨来的重要,赵熙凌不知道那种想要超过师哥的感情是怎样变成一股近似是厌恶的情绪的,但她大概知道这感情的由来大概也与韩非的死有关系。

卫庄恐怕觉得韩非之死,她和盖聂都有一定的责任,因为在他离不开韩国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出手救出韩非。

赵熙凌沉思着,忽然听到了卫庄的笑声,似乎是了却了一桩难事一般——释然的笑声。

他说:“我们走。”

她看到这位二师兄不知什么时候喜欢穿起披风,这一转身那披风猎猎作响,好似将空间撕开一个口子,只看到便觉得压迫。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赵熙凌看到卫庄走之前又看了自己一眼,这一眼太过意味深长,任她如何去想,也想不通他这样看她的原因,这段见面的短暂时间,他已经用这眼神看了她不下两次。

如今情况容不得她细想,墨家巨子急晃两下,跌坐在地,他呼吸急促,面上的汗滴落到地上,聚成一滩。

没等赵熙凌伸手,逍遥子便摸上了他的脉门,逍遥子的眉头渐渐皱起:“这是六魂恐咒。”

“什么?”

六魂恐咒极为恐怖,并且是墨家武学的克星,中咒者不用真气内力也罢,一旦使用便会发作,发作后内力便会开始反噬自身。

在阴阳家的“阳脉八咒”之中,六魂恐咒与封面咒印相生相克……

赵熙凌上前一步:“逍遥前辈,请让我来试试。”

逍遥子偏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墨家统领们,六魂恐咒没有解法,中咒之后必死无疑,赵熙凌虽拜在天宗门下,而天宗与人宗一向不合,但赵姑娘好似超脱于纷争之外,但无论如何,她也是道家人,对于墨家来说,始终是外人,若墨家统领不同意,他也不会允许她上前医治。

可谁都知道好歹,没有人会不同意。

赵熙凌上前一步,将长风置于膝前,摆出了一个令众人骇然的姿势。

——“阴阳手印?”

“你到底是谁?”

高渐离上前一步,几欲抽剑出鞘。

逍遥子默叹一口气,他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道家学术本与阴阳家同源,阴阳家不过是道家分裂出去的单支,赵姑娘在道家年轻一辈之中的天赋无人能及,阴阳咒印自然也不在话下,请诸位放心。”

他们信不过赵熙凌,可到底还是信得过逍遥子的,高渐离将一颗心又放回胸膛,静静看着赵熙凌双手变幻,结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印记。

“原来如此。”逍遥子撸了一把长须:“此为封眠咒印,与六魂恐咒相生相克,两者同时存在于一人体内时,可以互相压制。”

听闻这话,众人心中都升起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但很快,这点希望都被打破。

“六魂恐咒发作的时间太长,如今封眠咒印只能起到缓解痛苦的作用,我已经尽力了。”赵熙凌收回手,看向面目悲切的众人,不悲不喜。

“多谢赵先生了。”燕丹对赵熙凌点头,赵熙凌的学识与修为,足以让他尊称一声先生了。

逍遥子对她使了个眼色,两人与非墨家弟子的百家豪杰,皆退出中心大厅之外。

一位首领最后的时间要做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中心大厅门外的回廊上阳光明媚,没人能够想到方才这样的阳光就是杀死近千人的元凶,长廊之上站着一些幸存的墨家子弟,众人走到相对安静的一处。

兵家范增与张良站在一处,赵熙凌离他们不远,而范增的话音也没有刻意压制,那些看似大逆不道的话也只能在这里才能被大胆的问出口。

“儒家一向主张君臣理法,张先生更是儒家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怎么这次……”

张良缓缓开口:“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只有将人民放在首位的君主才是天下的王。”

他是知道赵熙凌的身份的,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笑着,仿若对一切事物毫不在意,眼中只有民生,可天知道,他不敢看一眼赵熙凌。

“而且,当一件事成为天下大势之时,凡天下人都无法置身事外,不管他是否愿意。”

他不看范增,也不敢将视线落在赵熙凌的身上,他望向天边被群山遮住半个角儿的太阳,轻叹出声。

范增似乎对这样的张良极为赞赏:“你和我平常所知的儒家弟子似乎不太一样。”

张良未曾接话,他对着那青山出神,三年未曾见面,谁能想到再见之时竟是这般?

若要将民生与社稷同心上的姑娘选一个……

张良的手指紧扣住栏杆,纵使再如何不舍,哪怕是生生剜去心上一块肉,他也当是要选社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