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扶苏有难

张良这话是跪着说的,但他自第一个字起腰杆就挺得笔直。

赵政听罢了他的话,哼笑一声,运气灵气一扬衣袖,带起的风扬起了张良的鬓边的发。

他斜了张良一眼,一字未说,转身离去。

张良维持着礼仪,直至赵政的背影消失,这才准备站起身来整理衣摆。

身形才动,一张红帖裹挟着凌厉的风如利刃般掠来至面前,张良双指一探,将那张红色的布帛接过——是赵熙凌的庚贴

赵政同意了

张良方才还忐忑的心瞬间落回原地,他看着丝帛上赵熙凌的名字就笑出声来。

他摩挲那名字几下,接着将庚贴妥帖收好。

张良记得赵熙凌是去了韩非那里,如今伤口的药换过了,庚帖也换过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张良方才这么想,赵熙凌就出现在眼前,他问,“你与韩非道过别了?”

赵熙凌轻点了下头,“你可要去?”

“不必了,我们走吧。”张良对着赵熙凌伸出手去。

“哦,对了。”赵熙凌掏出那颗作为小天地的石头,“这个给你。”

“你将这石头带着,此后,它就是你的小天地了,与我再无干系。”

那石头不过是赵熙凌危急时刻路边所捡,看上去寒碜的很,不适合带在身边。

赵熙凌接着道:“小天地亦可淬炼,扩大空间,这石块你可按照自己心意慢慢淬炼。”

张良知晓她不想管儒家的摊子,于是便不再多说,二人回到那河边的木屋,才方站稳,院门外便又响起敲门声。

赵熙凌与张良对视一眼,待张良系上遮挡双眼的黑布条,她才出去开门。

立在外边的是手里提着只獐子的萧何,他对着九华一笑,“姑娘,我听说你未婚夫婿已回来了?”

九华扫了他一眼,方要说话,便听到屋内张良高声扬起的问话,“章儿,门外是何人?”

“是前些日子偶然碰到的外人。”

萧何的眸子黯然一瞬,随即又想到自己确实不过是个外人,他将手中的猎物递上前,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九华皱着眉后退一步,拒绝,“家中并不缺这些。”

张良见九华不回,便摸索着出来,头虽然昂着,方向却不对,“这位是?”

九华只得牵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萧何的正面,温声道:“这位是萧何,先前在院中遇见的。”

张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为这位萧先生介绍自己,于是叹道:“怎不与他说我?我知晓如今我家道中落,又瞎了眼,已不如其他才俊了。”

九华哽了一瞬,没想到张良竟这么爱演,她握着张良的手又朝他站近了些,语带委屈,“我怎会那样想你,莫说丧气话。”

萧何手中的獐子:死都快死了,还要让我吃狗食?

萧何心中酸涩,觉得眼前这位书生并非什么好归宿,可他毕竟是个外人,此时只好放下手中的猎物,沉默着离开。

张良待人走远,才将九华拉进屋内,笑问:“若我真瞎了,你也不会如我方才所说?”

“自然不会!”赵熙凌有些生气张良会这样想。

“你这样好,怪不得见了你的人半数都要心悦你。”张良叹息。

“你若不信我,便择日全六礼。”九华倒了杯水,Duang地一声放在张良手边。

张良摸着温热的水杯笑了笑,“也好,待风头过去,便将六礼全了罢。”

九华眼睛一酸,以为张良是不信她才如此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良许久不见九华回话,转念一想便知晓是自己说错了,实际上他又怎会不信她。

他只是不信自己罢了。

两人一时间默默不语,最后还是张良先开了口,“先前你阿翁将庚帖给我了,我不是不信你。”

张良拉过赵熙凌的手,将赵政还给他的红绳又系到赵熙凌的手腕上,又道:“我不是不信你。”

“嗯。”九华缩回手,没说别的。

“如今天下人的目光都在这次刺秦上,若无意外,往后只会更加艰难。”张良扯开话题。

九华收回心神仔细算了算时间,此次东巡,已然是嬴政的第六次迅游,而第六次迅游,也应当是他殒命的那一次。

此时虽然还未有消息传来,但想必赵高已经下手。

想到此处,赵熙凌猛然站起身来,赵高会假传嬴政之旨,害死扶苏!

“怎么了?”张良问她。

“我须得去边关一趟。”涉及正事,九华严肃极了,“也不知能不能赶上。”

“出了何事?”张良见她神色严峻,亦正色起来。

九华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沉默。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自己未卜先知,那也未免太过荒谬。

她不说,张良只好自己猜,“边关,是扶苏公子之所在?”

“你怀疑有人会对扶苏下手?”

虽然这猜测不全,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九华嗯了一声,“我如今要走,先生待在这里也不安全了,我撒下的谎若是没我帮衬着演恐怕很快就要穿帮。”

张良沉吟一番,确实否决了九华的提议,“我便说是你阿翁觉得未行昏礼,二人同屋不合适,将你接走了便是。”

“下邳此地原先属于楚地,楚南公曾有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再者说来,此书四通八达,想必农家众人也会在此地汇合。”

“我忘了问你,与你同去的朱家如何了?”九华边收拾屋内自己的衣物边问。

“朱家本就有伤,离开时为了掩护大铁锤,两人走的一路……如今还未有消息传来……恐怕……”

未尽之语,九华明白,她知晓如今的张良不需要宽慰,便说,“我要走了,先生自己小心些。”

“好。”张良应了,听着赵熙凌的脚步声离开,待人走远了,才自言自语,“若能将先生换了便好了。”

方才说完,却又一笑,他也确实是喜爱赵熙凌叫他先生的,总觉得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并非单纯的敬仰,好似有糖包裹着,含在她喉咙里,喊出来的时候甜的要命。

张良一叹,摸索着站起来,他倒是颇为喜欢九华撒的谎,如今演不了了,着实教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