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张振武被正法
- 民国演义(现代白话版)(全集)
- 蔡东藩 许廑父
- 5391字
- 2019-10-30 20:25:11
各省军队经过袁世凯的裁减后拿到了军饷,整天无所事事,于是就想着造反,甚至几个没被裁兵的地方已经开始密谋要造反了。例如:南京驻扎的赣军、苏州的先锋三营、滦州的淮军马队、山条省城的防兵、奉天大北关外的旧混成协第三标、安徽北门外的先锋队第一营、芜湖屯驻的卢军和滁州第一团七八两连兵士,都接连发生了动乱,所幸各处长官及时平定,总算是没有发生大变故。
但湖北省是革命军的发起地,一时间平定不下来,不但有人造反,就连司令军官等人也想谋划独立。襄阳府的司令张国荃不服编制,竟然擅自杀了调查员周警亚。黎元洪于是带兵围剿张国荃,张国荃知道自己敌不过,只好带兵逃到郧阳,途中还烧杀抢掠了好几个地方,之后多方官兵追剿张国荃,这事才算平息。
接着军官祝制六、江光国、滕亚纲等人又在军队煽风点火,说要改革政治,推翻政府、破坏各个工作机关。幸好被黎元洪察觉出来,随即调集禁卫军和警察分头抓捕,把祝、江、滕三人一网打尽,并搜出檄文布告、文书名册、徽章令旗等东西。证据确凿,然后把三人统统枪毙了。几天后,黎元洪又在汉口法租界抓捕到多名乱党,黎元洪不想深究,只警告了这些人,并且将搜出来的证据立即销毁。
没过多久,又传来省城发生兵变的消息。第一镇二协三标军士因为被刘协统勒令退伍,竟然一窝蜂赶到军械房抢夺子弹,还击毙了两名军官。楚望台军械所的守兵立即持枪守住通湘、起义两城门。黎都督收到警报后,立即派遣军队前去镇压,赶到的士兵立即把闹事的人全部围住,黎元洪带着两名参谋走进包围圈里进行耐心的劝导,要他们指出为首的人,就放过刘协统。闹事的士兵这才答应,当场指出了为首的陈兆鳌。黎元洪的手下于是一把抓住他,经过审讯后发现情况属实,然后将陈兆鳌就地正法了。
黎元洪经历这数次动乱后,变得格外小心谨慎,每天都派人侦查。没过多久,又有军务副司长张振武、将校团团长方维在军队煽风点火要造反的消息,之前祝制六、滕亚纲闹事就是这两个人煽动的。于是黎元洪不动声色的把这两人召进来,只叫他们去调查边务。两人当着都督的面也不敢怠慢,只好唯命是从。黎都督把这两人送走之后立即向北京发了秘密电报,袁世凯随即回电称:“任命张振武为蒙古调查员。”
张振武和方维是知交,已经秘密商量过了好几次,原本是他们想留在湖北,但黎都督多次催促张振武去蒙古任职,他们也明明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好跟黎都督辞行。黎都督却派方维跟他一起顺路回北京。这正合了张振武的心意,随即就邀方维一同启程。
后来张振武偷偷回到湖北,叫上十三个将校到北京跟方维相聚,暂住在北京城门外西河边的一个旅馆里。第一晚相安无事,第二天方维等人在旅馆里休息,张振武进城游玩。没想到时至中午时分,突然有上百名军警闯入了旅馆,径直找到方维所在的房间破门而入,方维惊了一跳,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话没说完就被铁链套在了头上,再也动弹不得。其他将校还在反抗,来的军警说:“你们是无辜的,有罪的是张振武和方维两人。我们奉命要把诸位一起带回去,审讯后如果你们是清白的,保证你们相安无事。但如果你们现在还在反抗,就不要怪子弹不长眼睛了!”说完还把手枪拿出来对着他们,像是随时都要开枪一样。将校们也怕死,连忙说愿意一起去。方维还在叫喊,军警毫不理睬他,直接把他押到了城内的拘禁军政执法处,其他人则押到了城外的军政执法局。
此时的张振武还什么都不知道,正想着回旅馆吃午饭,刚走出城门就来了一个军官开口问他:“你是张振武吗?”张振武一口答道:“是。”那军官于是把他抓住,然后叫了几个士兵把他双手反扣住,张振武连声问为什么抓他,军官只回答他说:“我们是奉命行事,把你带到总执法处后你就知道了。”到了总执法处后,张振武发现方维居然也关在这里,不由得心生恐慌,正想问方维这是什么情况,就有执法官下令带他们上堂了。张振武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一边大喊着冤枉,执法官高坐在堂上,拍案喝道:“不要胡闹!你自己犯了法还敢称冤枉吗!”张振武说:“我们犯了什么罪!”执法官冷哼一声,说:“我这有黎都督发来的电报,你认真给我听好喽!”执法官于是大声朗读起电报来:
张振武以小学教员,赞成革命,起义以后,充当军务司副司长,虽为有功,乃怙权结党,桀骜自恣,赴沪购枪,吞蚀巨款。当武昌二次蠢动之时,人心惶惶,振武暗中煽惑将校团,乘机思逞,幸该团员深明大义,不为所惑。元洪念其前劳,屡与优容,终不悛改,因劝以调查边务,规划远谟,于是大总统有蒙古调查员之命。振武抵京后,复要求发巨款设专局,一言未遂潜行返鄂。观此数语,见得京、鄂两处已密布侦探,将张、方二人行踪,探得明明白白,张、方自己尚如睡在梦中。本书前文亦未尽说明,至此方才揭出。飞扬跋扈,可见一斑。近更盅惑军士,勾结土匪,破坏共和,倡谋不轨,狼子野心,愈接愈厉,假政党之名义,以遂其影射之谋,借报馆之揄扬,以掩其凶顽之迹,排解之使,困于道途,防御之士,疲于昼夜。风声鹤唳,一夕数惊。
赖将士忠诚,侦探敏捷,机关悉破,泯祸无形,吾鄂人民,胥拜天使,然余孽虽歼,元憝未殄,当国害未定之秋,固不堪种瓜再摘;以枭獍习成之性,又岂能迁地为良?元洪爱既不能,忍又不可,回腹荡气,仁智俱穷,伏乞将张振武立予正法,其随行方维,系属同恶相济,并乞一律处决,以昭炯戒。此外随行诸人,有勇知方,素为元洪所深信,如愿归籍者,请就近酌给川资,俾归乡里,用示劝善罚恶之意。惟振武虽伏国典,前功固不可没,所部概属无辜,元洪当经纪其丧,抚恤其家,安置其徒众,决不敢株累一人。皇天后土,实闻此言。元洪藐然一身,托于诸将士之手,阘茸尸位,抚驭无才,致令起义健儿,夷为罪首,言之赧颜,思之雪涕,独行踽踽,此恨绵绵。更乞予以处分,以谢张振武九泉之灵,尤为感祷。临颖悲痛,不尽欲言。
读完之后,执法官又宣布了袁大总统的命令:
查张振武既经立功于前,自应始终策励,以成全人。乃披阅黎副总统电陈各节,竟渝初心,反对建设,破坏共和,以及方维同恶相济。本总统一再思维,诚如副总统所谓爱既不能,忍又不可,若事姑容,何以慰烈士之英魂?不得已即着步军统领军政执法处总长,遵照办理。此令。
命令宣读完毕之后,张振武和方维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哀求说:“这些都是黎副总统诬陷我,还请执法官明鉴,禀告总统保全我的性命呀!”执法官笑道:“军令如山,还有什么好说的?想必是你们两个早就图谋不轨,黎副总统才请大总统处决你们!”说完后,立即将两人拖出堂外枪毙了。其余的十三名将校解释之后都无罪释放了。这十三个人保住了命后就赶紧离开北京往湖北赶去了。
但张振武和方维都是革命党人,其他党员听说他们被枪毙了也不免有些悲伤,有人还议论说:“张振武功大罪轻,就算他要造反,就在当地枪毙就行了,何必还要把他引诱到北京才就地正法呢,这摆明就是商量好的,是故意的呀!”于是一时间“杀非其道,杀非其时,杀非其地”的电报传遍了全国,黎副总统府上几乎成了被指责的主场地,黎元洪于是也叫秘书写了几篇电报发布出去。这最后一篇大约一千字,洋洋洒洒写着:
连日函电纷驰,诘难群起,前电仓猝,尚未详尽。报告政府书,复未赍到,诚恐远道不察,真象愈湮,敢重述梗概,为诸公告。张振武初充军务司副长。汉阳失败,托词购枪,留函径去。当命参议丁复生,追至上海,配定式样,只限购银二十万两,乃擅拨买铜元银四十万,仅购废枪四千枝,子弹四百万,机关枪三十六枝,子弹二百万,枪械腐窳,机件残缺,有物可查,设有战事,贻害何堪设想?且除买械二十六万余外,另滥用浮报三十二万,无账二万,尚借谭君人凤五万,陈督复来电索款,均系不明用途,有帐可稽,罪一;南北统一,战事告终,振武由沪返鄂,私立将校团,遣方维往各营勾串,募集六百余人,每名二十元,鄂军屡次改编,该团始终不受编制,兵站总监兵六大队,已预备退伍,伊复私收为护卫队,拥兵自卫,罪二;二月二十七日,串谋煽乱,军务部全行推倒,伊复独任方维,要挟留任,复谋杀新举正长曾广大,经元洪访查得实,始将三司长悉改顾问,罪三;冒充军统,夤夜横行,护卫队常在百人以外,沿途放枪,居民惶恐。每至都督府,枪皆实弹。罪四;护卫队屡遣解散,抗不遵命,复擅抢兵站枪枝粮饷,藐无法纪,罪五;强调铁路立中小火轮,勾串军队,夤夜来往,罪六;暗煽义勇团长梅占鳌,增加营数,诱命石龙岩往联领事团,许事成任为外交司长,该员等不为所动,谋遂无成,罪七;革命后广纳良女为姬妾,内嬖如夫人者,将及十人,叶某及鲁某,皆女学生,复伙串某报鼓吹,颠倒黑白,破坏共和,罪八;民国公校开校,当众演说,革命非数次不成,流血非万万人不止,摇动国本,骇人听闻,罪九;亲率佩枪军队,逼迫教育司,勒索学款,挟之以兵,罪十;令逆党方维,勾串已革管带李忠义,及军界祝制六、滕亚纲、姜国光、谢玉山、刘起沛、朱振鹏、江有贵、黄耀生,暨汉口土匪头目王金标,分设机关,密谋起事,并另举标统八人,伊为原动,大众皆知,虽名册已焚,祝、滕正法,刘、朱尚寄监可质,罪十一;机关破露,移恨孙武,复密遣四十人,分途暗杀,罪十二;前次所购机关枪弹,除湖北实收外,近证之蓝都督报告,接济之账,尚匿交机关枪多枝,子弹三万粒,私藏利械,图谋不轨,罪十三;此次电促赴京,实望革心向善,乃叠据侦探报告,伊以委命未下,复图归鄂,密遣党羽,预归布置,复查悉函阻将校团,不得退伍,武汉一隅,关系全局,三摘已稀,岂堪四摘!罪十四;此外索款巨万,密济党援,朘削公家,扰乱秩序,种种不法,不胜枚举。元洪荐充大总统高等军事顾问,并有蒙古调查员之命,无非追录前功,冀挽将来,犹复要索巨款,议设专局,又在上海私文屯垦事务所,月索千余元,凡此诸端,或档案具在,或实地可查,揭其本末罪状,实属无可宽容。诸公老成谋国,保卫治安,素为元洪所钦佩,倘使元洪留此大憝,贻害地方,致翻全局,诸公纵不见责,如苍生何?
顾或有谓杀非其地,杀非其时,杀非其道者,责以法理,夫复何辞?然此中委曲,尚有万不获已之衷,为诸公未悉者。武昌当革命之余,丁裁兵之会,地势冲繁,军心浮动,振武暗握重兵,潜伏租界,一经逮捕,立召干戈,既祸生灵,更酿交涉,操切偾事,谁尸其咎?况北京为民国首都,万流仰镜,初非邻省,更异敌邦,明正典刑,昭示天下,揆诸名义,似尚无妨,此不获已者一;振武席军务长之余焰,凭将校团之淫威,取精用宏,根深柢固,投鼠忌器,人莫敢撄,卷土重来,拥兵如故,狼子野心,更无纪极,前此以往,杀既不敢,后此以往,杀更不能,千里毫厘,稍纵即逝,先此不谋,噬脐何及?况谋叛民国之犯,果有确据,随时皆可掩捕,此不获已者二;振武分遣党羽,密布机关,奸谋败露,应命赴京,更怀疑惧,居则佩刀盈室,出则荷枪载途,京鄂之使,不绝于道,心机叵测,消息灵通,一电遥飞,全国窥变,联电请求,举兵要挟,虽有国典,亦无所施,况振武现参军政,遥领兵权,绳以军法,洵为允当,且北京军事裁判,尚未完全,南中军法会议,已非一次,询谋佥同,始敢出此,此不获已者三。
元洪数月以来,踌躇再四,爱功忧乱,五内交萦,回肠九转,忧心百结,宁我负振武,无振武负湖北,宁取负振武罪,无取负天下罪,刲臂疗身,决蹯卫命,冒刑除患,实所甘心。夫汉高、明太,皆以自图帝业,屠戮功臣,越践、吴差,皆以误信谗言,戕害善类,藏弓烹狗,有识同悲。至若怀光就戮,史不论其寡恩,君集被擒,书不原其战绩,矧共和之国,同属编氓,但当为民国固金瓯,不当为个人保铁券。元洪念彼前劳,未忍悉行诛罚,安此反侧,复未稍事牵连,遂致日前两电,词多含蓄,迹似虚诬,又何怪诸公义愤之填胸,而责言之交耳也?伏思元洪素乏丰功,忝窃高位,爱民心切,驭将才疏,武汉蠢动,全楚骚然,商民流离,市廛雕敝,损失财产,几逾巨万,养痈成患,责在藐躬,亡羊补牢,泣将何及?洪罪一也;洪与振武,相从患难,共守孤城,推食解衣,情同骨肉,乃恩深法弛,背道寒盟,瘏口罔闻,剖心难谅,首义之士,忍为罪魁,同室弯弓,几酿巨祸。洪实凉德,于武何尤?追念前功,能无陨涕,洪罪二也;国基初定,法权未张,凡属国民,应同维护,乃险象环生,祸机迫切,因养指失肩之惧,为枉寻直尺之谋,安一方黎庶之心,解天下动庸之体,反经行政,贻人口实,洪罪三也。有此三罪,十死难辞,纵诸公揆诸事实,鉴此苦衷,曲事优容,不加谴责,犹当跼天蹐地,愧悔难容;况区区此心,不为诸公所谅乎?溯自起义以来,戎马仓皇,军书旁午,忘餐废寝,忽忽半年,南北争议,亲历危机,蒙藏凶顽,频惊噩耗;重以骄兵四起,伏莽潜滋,内谨防闲,外图排解;戒严之令,至再至三,朽索奔驹,幸逾绝险。积劳成疾,咯血盈升,俯仰世间,了无生趣。秋荼尚甘,冻雀犹乐,顾瞻前路,如蹈深渊,自时厥后,定当退避贤路,伫待严谴,倘有矜其微劳,保此迟暮,穷山绝海,尚可栖迟,汉水不波,方城如故,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世有鬼神,或容依庇,百世之下,庶知此心。至张振武罪名虽得,劳勩未彰,除优加抚恤,赡其母使终年,养其子使成立外,特派专员,迎柩归籍,乞饬沿途善为照料,俟灵柩到鄂,元洪当躬自奠祭,开会哀悼,以慰幽魂。并拟将该员事略,荟蕞成书,请大总统宣示天下,俾晓然于功罪之不掩,赏罚之有公,斗室之内,稍免疚心。
泉台之下,或当瞑目。临风悲结,不暇择言,瞻望公门,尚垂明教!
这电报一发布出来,就算是张振武的同党也不敢说什么了,议论也渐渐消失。
谣言停息之后,北京和湖北都安定下来,前总统孙中山从上海到了北京,又将有一番热闹的情形,还请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