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楠客

一

对高学历犯罪现象进行深度调查，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不是说高学历就不会犯罪，也不是说高学历更容易犯罪，而是说高学历犯罪特别可怕。我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触目惊心的事实：据北京市检察机关的统计，高学历犯罪已经占罪案总数的百分之二十！假如这个比例膨胀到百分之五十，就会对我们的国家机器形成强大的挑战。我也不知道犯罪的高学历者占高学历总数百分之几，但如果到了百分之一，就足以证明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的失败。试想想，在我们这个教育落后的国家，一年才毕业几百万名大学本科以上的学生，但其中几万名正准备犯罪，有的还准备运用学到的知识和掌握的科技手段去犯罪，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因此，海剑的这本《裂变的智慧》，不仅要引起司法机关的兴趣，更应该要引起教育部门的高度重视。

二

知识和道德的关系问题，到了冬烘之辈那里，是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话题。在唯心主义宿命论里，“性善论”者认为知识越多道德越高，只有有知识的人才可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于是只能“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种理论在封建社会是愚民、役民的绝佳工具，向来为“口含天宪”的封建帝皇所喜爱。孔夫子说“有教无类”，其实他改变不了“有教有类”的事实。当教育和受教育都成了少数人特权的时候，知识一开始就是不道德的；在“性恶论”那里，“知识越多越反动”，因此，知识从一开始就打上了原罪意识的烙印，读书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不断地“改造”，而且是接受“卑贱者”的“改造”。这种理论在愚民、役民方面的效用，其实与“性善论”殊途同归。

我想，犯罪的那些高学历者不可能是唯心主义的“宿命论”者，恰恰相反，他们的世界观一定是唯物主义的。因为他们犯罪的目的是获得金钱、物质和享乐，满足的是权欲、物欲和性欲。然而，这些人的世界观与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不是一回事，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培养的是无产阶级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反映在道德观上，是无私奉献的共产主义道德观。可是，这些人连最基本的道德——法律都不能遵守，连“君子好财，取之有道”都不能做到，遑论奉献？

因此，这些人的世界观虽然是唯物主义的，但是那种唯物主义是恩格斯严厉谴责过的“庸俗唯物主义”，其特征是满脑子的贪婪、物欲……等等龌龊不堪的东西。建筑在这种世界观上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即使不直接导致犯罪，但已经与我们学校教育的初衷相去甚远。

我们实在有必要检查一下，在现在的大学校园里，庸俗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占据了多大市场？

三

作为一个反面教材，高学历犯罪现象不只是揭露了学校教育的问题，对社会主义法制建设也提出了挑战。

法律和犯罪的关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方面，法律是必定能够遏制和打击犯罪的，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另一方面，法律的发展、法制的进步，也只能针对犯罪现象的变化。没有针对性的法律，是没有多少价值的。但是，立法、司法和执法又不能持经验主义的态度，因为经验主义是一种形而上学，它完全背离辩证唯物主义的三大规律，不可能做到开拓创新、与时俱进。

《裂变的智慧》告诉我们，高学历犯罪现象比较一般犯罪多了一个“智慧”的特点，防范和打击这种《裂变的智慧》，需要社会主义法制的建设者们表现出更高的智慧。海剑在他的书中提出了不少见解，我看很多是一个检察官才能具有的真知灼见，应该对立法和司法产生积极的影响。

可以预见，用不了太多的时间，高学历犯罪和一般犯罪一样，在法律面前不堪一击。不管是谁，自作聪明，以为拥有不一般的“智慧”就可以玩弄法律，结果都将证明是愚蠢的。这大约也是《裂变的智慧》对某些蠢蠢欲动的高学历者，提出的正告。

四

《裂变的智慧》是纪实文学，当属于报告文学的一种。在我的印象里，纪实文学这几年似乎发生了一些异化现象，使这种本来应该按照文学规律创作的文体，变成了按照商业行情炒作的东西。于是，诲淫诲盗、耸人听闻、哗众取宠，就成了这种文体的特色。为君子所不齿的所谓“地摊文学”，说的就是这类“纪实文学”。

报告文学首先是报告然后才是文学，因此，它必须遵守真实性和文学性的双重原则，才能使这种介于新闻作品和文学作品之间的边缘文体显示出独特的比较价值。而新闻的真实性原则要求，新闻事件的真实不是照相式的表面真实，更不是道听途说的真实，它是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本质真实。新闻的真实性原则对于新闻记者其实是一种职业道德的要求，它要求记者必须具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强烈的政治意识。报告文学的文学性原则，对于作者是一种修养要求。它要求作者具有“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文学才能，不只是能够用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去认识新闻事件，也不只是能够用诸如“蒙太奇”等文学手段去谋篇布局，而且要提出“高于生活”的思想。高明的记者是“历史的见证人”，而高明的作家则是“时代的预见者”。所以我一直认为，当一名报告文学作家是很难的。他不但要有正确的政治态度，还要有严谨的治学作风；他不但要才华横溢，还要思想深刻。这就不是那些靠一把剪刀、一瓶浆糊，剪剪报纸、拼拼贴贴，然后弄个刺激标题，然后就去蒙人骗钱的阿猫阿狗所敢觊觎的。

读海剑的《裂变的智慧》，我产生了对纪实文学的尊敬。在这本书里，不但可以了解到很多鲜为人知并且触目惊心的新闻事件，而且可以得到文学享受；不但可以看到一名人民检察官的责任感，听到他对社会振聋发聩的呼吁，而且还能欣赏到他的文学学养和令人醍醐灌顶般的智慧。

至于这本书在文学上的缺憾，那是一定存在的，不过我因为没有报告文学的实践，不敢妄加评论，相信自有大方之家会对海剑不吝赐教的。

以上其实是我读了《裂变的智慧》之后的杂感，不知有违序文之道否？

（作者系法院报副总编辑、高级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政法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