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敌不意 巧袭制敌

廖运周作者当时系第九战区第二兵团第三十一集团军第十三军第一一〇师第三二八旅第六五六团团长。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南京被围时,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军事委员会迁至武汉。武汉当时实际上成为中国的军事、政治、经济中心,是中国政府继续抗战的指挥核心所在。日本政府在徐州会战中,已制定了一九三八年秋以攻占武汉三镇为目标的作战计划,企图以霹雳之势,尽速结束战局。因此,徐州会战结束不久,自一九三八年六月十二日,日军在安庆登陆起,武汉会战就拉开了序幕。

我所在的第一一〇师从徐州会战下来后,几经调转,开到永修,参加了瑞(昌)武(昌)公路保卫战。第一一〇师没有固定的防守阵地,任务是沿公路打运动仗。

瑞昌到龙港这一段公路正处江西、湖北交界处,两侧全是高山。我军在山上布置了兵力,以图层层截击,阻敌沿公路前进。日军也把攻击重点放在抢占山头阵地。开始,双方争斗激烈,死伤均重。后来,敌依仗强大炮火,屡有得手,日军一占山头便停止轰炸,其后续部队就前进一段。中国军队不得不后退一步继续阻截。

我当时任第一一〇师第三二八旅第六五六团团长。起初两天,我们团在公路两侧抓机会打埋伏。敌人攻下山头,沿公路前进,我们就拣能够对付的一段打。由于敌人未料到山头阵地被攻下后,仍会在两侧碰到中国军队,因此几次都让我们捡了便宜。

在小寨贤,第三二八旅第六五五团一个营扼守在小山包的寨子里。日军一个全部由马队组成的辎重营要通过这里,不得不弃下马队去攻寨子,第六五五团居高临下,日军始终未能攻上去。就在他们攻寨的时候,我团和第六五五团另一个营从公路两侧包抄过来,袭击了兵力空虚的马队。上下夹攻,日军辎重营死伤惨重,马驮的大米、罐头、军毯也都成了我们的战利品。

茨芭山附近树丛茂密。我团正自北向南运动时,与另一日军辎重营相遇。这个辎重营有一百多匹马,押运的日军约两个连,正沿着公路从东向西前进。我们借着树林的掩护,拦腰截击。战斗十分激烈,我们的士兵与敌人在公路上拼开了刺刀,我团一个副营长、一个连长都在战斗中光荣捐躯。这一仗我们又歼灭了几十个日军,缴获了许多枪支和弹药。

这两次战斗都大大鼓舞了士兵,并编了歌子歌唱这两次胜利。

第三天下午,我军忽然纷纷后撤。眼瞅着我团即将处在敌后,我带着第六五六团也只得尾随西撤,急行军二三十里后,约莫当晚六点多钟,来到了小坳。

小坳位于箬溪以西,是两山之间的一个坳口,再西进三十里便是幕阜山,正处鄂赣交界处。公路在小坳这里形成一个“S”形的弯路,里侧是山,外侧为河,“S”形的中间是个十几米高的小高地。在这次战斗中,小坳属于预备阵地,我们赶到时,这里的守军早已逃得无影无踪,连小高地后面的一座弹药库也忘了上锁。我们打开库门,里面装的全是迫击炮弹,弹箱一摞一摞,足有上万发。

带着旅部人员先一步撤到小坳的第三二八旅旅长辛少亭,看见我团到了十分高兴,他第一句话就说:“廖团长,想不想在这里打一仗?”

小坳的有利地形和充足的炮弹储备已经让我心动,辛旅长的建议一下子使我的作战意图明确起来。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干,这么多炮弹留给敌人不是太可惜了吗!只要把道路堵死,迫击炮照样打坦克。”连日被作战和退却弄得精疲力竭的士兵,一听说要打一仗,立刻来了情绪,腰也挺起来了,劲头也有了,忙着搬运炮弹。

在这次瑞武公路之战开始之前,我曾随第一一〇师师长吴绍周到德安西边的一个小镇,面见第十八军军长黄维。黄维在知晓我是黄埔军校五期炮科毕业生后,又当面考问过用炮原则,郑重地将他的一个反坦克炮连(四门炮、七八十人)临时配属给我团,并反复叮嘱了打坦克的要领。

在即将开始的小坳阻击战中,为了充分发挥反坦克炮连的作用,我把这个连安排在小坳的山下,公路的正面。这里正好是坦克准备转第一个弯的地方。坦克前部钢板厚,火力强,侧面没有火力,反坦克炮连安排在这里,正面不受敌,打侧面最有效。只要反坦克炮连一战奏效,成功地将坦克打趴在这里,我们的迫击炮才能发挥出威力。在“S”形的第二个弯路处,小坳的山后面,架起了十二门迫击炮。我团原有八门,辛旅长为了加强火力,又下令将撤退到我团前方左近的第六五五团的四门迫击炮调过来。十二门火炮,炮口正对公路,由团附常海亭指挥。团指挥所就设在了中间的小高地上,以利两面的指挥。

黄昏以前,公路上开来了七八辆敌坦克。反坦克炮连一阵炮火打坏了两三辆,由于这里一侧靠山,一侧邻水,前面的堵住了道路,后面的也无法前进。天黑以后,日军的车辆陆续开来了。本来,日本人不在夜间行军,这次中国军队一撤,他们自以为一路太平,夜间也敢行车了,没想到复仇的炮口正在小坳等着他们。

这天晚上,月光明亮,公路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日军的车辆越聚越多,由于不能通行,喇叭声、喧嚷声响成一片。就在这时,我下令开火,迫击炮把密集的炮弹泼向敌车队。这次阻击十分痛快,迫击炮只要对准公路方向,不用瞄准,几乎弹弹不空,炮弹也有的是,没有后“顾”之忧。我们的炮火在纵深二里多长公路上,到处可见敌兵车中弹后升起的火光,这一段公路上成了一片火海,火光把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在约莫打出五千发炮弹后,我们停止了炮击,公路上死一般沉寂。下半夜,全团士兵放心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一亮,我们看到被打坏的二十多辆坦克,无数日军的尸体趴在公路上,打坏敌运输车辆未加以细致统计。这时,小坳的上空出现了敌侦察机,附近的山头上也插上了膏药旗。我团当即从公路两侧的小路隐蔽地撤离。

这次阻击,我方无一伤亡,迫使日军停止前进一天,这是一次计划外的战斗,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后来,我团受到了何应钦、徐庭瑶的电报嘉奖,电称这次战斗“战果辉煌”。

小坳阻击战后的第三天,我们赶到路口,接受了汤恩伯让我团掩护撤退的任务。任务完成后,我们与上级失掉了联系,便自己开路,拉上了幕阜山。

这一带,北侧的山很陡,南侧树林茂密,我们便隐蔽在公路南侧打埋伏。为了避免吃亏,我们专截日军的辎重车。日军的运输车辆,除了司机,一般只有两三个人押车,每次我们都大胜而归。前后五天,我们截击了日军二三十辆汽车。

小坳战斗后的第九天,我们来到九岭。九岭是幕阜山的制高点了。在这里,我们既不知道我军的一点消息,也没有碰到一个敌人,直到督战团来幕阜山找队伍,我们才知道中国军队已经退到湖南平江一带。嗣后,我团便奉命开到南江桥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