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塞缪尔·约翰生

塞缪尔·约翰生（1709-1784），著名散文家、文艺批语家和词典编纂家。他边写作边编纂词典，1747年将自己拟定的编纂词典的计划送交当时的内阁大臣、喜与文人交往的切斯特菲尔德伯爵，希望得到他的赞助，但遭到冷落。约翰生奋斗7年，终于编成词典。此时，切斯特菲尔德为沽名钓誉发表文章予以吹捧，约翰生对此写了这封文笔锋利、气势雄浑的信作为答复。此信语言精练，结构严谨，是英国散文中著名的篇章之一。他的散文著作最享有盛名的是《诗人传》，此外尚有诗歌《人类欲望的虚幻》和小说《拉塞勒斯》。

Letter To Lord Chesterfield

致切斯特菲德大人

尊敬的大人：

我近日由《世界报》社长处获悉，您曾撰写两文，将拙著《英语词典》推荐于众。但对伟人的表睐，我颇不习惯，因而对如此殊荣我既不懂怎样接受，又不知以何种言词表示感激。

当年，在他人略加鼓励之下我首次拜见大人；我亦像别人一样为你富有魅力的谈吐所倾倒，不禁奢望能自夸是“世界征服者之征服者”【注：原文为法语，意指奢望受到切斯特菲尔德的垂青。】，受到我眼见世人为之奋斗的尊敬；但我发现自己的拜访几被冷落，无论自尊还是羞怯都使我忍无可忍。我第一次当众向大人致意时，便已使尽一个不善奉承的闲散书生讨人欢心的浑身解数。我已竭尽所能；谁也不很乐意让自己的努力被彻底忽略，无论多么微不足道。

尊敬的大人，7年来，我或等候在您的外屋，或被拒之门外，其间我克服重重困难，坚持不懈地工作——对此抱怨毫无益处。终于我的词典即将出版，没有任何帮助，没有片言鼓励，没有一丝赞赏的微笑。我并未指望如此厚待，因我从无任何“恩人【注：恩人，指提携文人的权贵。】”。

维吉尔诗中的牧童终于结识了爱神，发现自己原本是荒山岩石中人。【注：此典故出自古罗马诗人维吉尔所作《牧歌》。在《牧歌》里，牧童失恋而抱怨爱神是生长在荒山岩石中的蛮荒野人，有着不动情思的铁石心肠。】

尊敬的大人，“恩人”难道不是如此吗——当落水者在水中挣扎时，他袖手旁观；当落水者抵达岸边时，他却不厌其烦予以相助？大人对我工作的关心，若早日到来还算善意，可如今姗姗来迟，直至我心灰意冷，难以领受；直至我孤身一人【注：约翰生暗指自己妻子3年前去世。】，无法分享；直至我已功成名就，不再需要。我希望这不算是粗鲁无礼吧——毫不表示感激之情，因从来就未沾大人之光；或不愿公众认为我归功于“恩人”，因上帝使我得以独立完成。

至今为止，我的工作极少受到任何提倡奖励学术者的恩惠；但如可能，即使它受到更少恩惠我亦并不失望，因我早已从那梦想中醒来——我一度沾沾自喜，自诩是尊敬的大人，

最卑微、最顺从的仆人

塞缪尔·约翰生

1755年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