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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HUMAN TEXTURE OF INFORMATION
人类的信息构造

乔恩·克莱因贝格(Jon Kleinberg)

美国康奈尔大学计算机科学教授,与大卫·伊斯利合著有《网络、人群与市场:揭示高度互联网世界的行为原理与效应机制》。

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宣布里约热内卢为2016年夏季奥运会的举办城市时,我正在电话中与同事讨论如何追踪互联网上的突发新闻。这个消息会引起何种反应呢?我们好奇于这个消息造成的反应,于是上网一探究竟。如同旅行者穿梭于早已准备好的庆祝活动中一样。我们被人群包围的感觉并非完全出于想象:Twitter上每分钟会出现1000多条关于里约的新信息,维基百科上“2016年夏季奥运会”的词条被不断更新,政治博客上则充满了代表不同城市的领导人进行游说的热烈谈话。

这就是当前最重大事件的在线状况,除了容量更大以外还有更多的事情在进行中。直到最近,像这样重大事件的信息都会通过一个自上而下的结构进行传播,其中包括:经过编辑、集合和筛选的官方公告总结,对大众反馈有挑选性的报道以及现场观众的故事。但是现在,信息是从底部开始涌现的,它们四面八方碎片化地汇聚到一起。人群开始发出百万种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观点如洪水般汹涌而来。

互联网并非一直都是这样的。在20世纪90年代早期,我第一次使用互联网搜索引擎,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全球图书馆——这是一个充满了知识的博物馆储藏室。我与其他互联网访问者共享这个博物馆储藏室,这是我知道却无法直接感觉到的事实。我们都能利用工具与信息接触,但是我们之间并没有接触,看不见彼此。

当我今天再上网的时候,所有这些“房间和走廊”都是热闹且可见的。真正使我震惊的是这些信息所蕴含的人类特质——可见的对话、文本的峰值和爆发、可控的贴标签和任意评论。我开始欣赏这种事件和人群共生共存的状态,时间与人互相依赖——事件发生之初人们便立刻展开讨论,然而只有当所有人都对此做出反应时,这个事件才能被完全理解。这种传播结构通过文字更能感受到它的复杂性——无所不知的讲述者描述现场场景,在各种不同的观点间不断跳跃。除此之外,所有的声音都来源于真实鲜活的生命,没有任何主流声音去要求他们配合。不和谐的声音在其中也许能起作用,也许不能。

这种结构的复杂性并不完全因人们的声音而生——更是因为网络世界是一个人类和计算机产品混合并存的空间。你会碰到计算机假象,就像在具有卡罗尔风格的仙境中古怪的角色一样。计算机这个巨大的生物会存储一切书写记录,并且根据问题回答相应的片段(常常是脱离上下文的)。视野的右侧有着精致外形的计算机能够静静地倾听你的一切:你取消了会议回家卧床休息,这时,计算机就会秘密地将咳嗽药水和止痛药广告送到你的面前。还有正在生成的更为怪异的角色——整个产业在不眠不休地发展这种服务。

咳嗽药水的广告将非常重要,不仅因为它们是整个运行过程的付费方。同时,广告不断地提醒你,你是广大人群中的一员——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注入全球对话中,不仅是可见的而且会被记录下来。我试图去思考行为定位算法是怎样定义我的——当我的一切举动被记录在内,我的行为看起来将会像怎样凌乱的马赛克,而马赛克中的哪一片最好被丢弃掉。

网络世界的复杂性意味着,即使今天在互联网中进行最普通的操作,我发现自己仍需要使用首次进行搜索时学到的技巧:分析同一事件诸多不同的观察结果和解释说明,询问人们的潜在看法、工具和行为方式如何影响了这些解释,从而根据以上过程来思考我自己的决定。想想这其中涉及的认知需求,它们曾经只存在于学术领域,现在却成了互联网每日的要求。这表明,除了“信息素养”之外——我们对计算机初学者进行操作性培养时的追求,还需要将更为复杂的“信息素养”技能传递给年轻人:当你上网享用信息的时候,应该如何解释观点的浪潮、理解和利用这其中的计算机力量以及解释你在互联网上的个人行为所造成的微妙影响。

最后,作为一个计算机科学家,互联网已经改变了我的专业思维方式。自我研究生毕业后的13年中,互联网一步步、无可挽回地促使我明确了这一观点:计算机科学并不只是关于技术的科学,同样也是关于人类的科学——关于共同创造知识和在全球范围内进行自我表达的人类的力量。这个令人兴奋的发展表明,我们已经到达了一个理解的新阶段:关于人类和技术可以共同思考什么,以及我们赖以共同生活和居住的世界的相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