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偷偷溜到围墙边的时候,他们发现那个不规则的小台阶被填平了。这意味着以后从这里翻墙出去的难度也跟着加大。但是谁知道后来的师弟师妹们会不会天天来这儿爬墙!然后又将原本没有台阶的院墙踩出一个小台阶来。毕竟之前他们经常踩的那个小台阶也是师兄师姐们留下来的财产。
翻墙失败的两个人又折了回来,其实成谶是可以翻出去的,但是什一不敢翻,所以两个人犹豫之下又溜到了操场上。在路过梧桐林荫道的时候,什一回头看了一眼主教学楼,高三年级的每一间教室的照明灯都是亮着的,黑夜里看不见教学楼的墙体,教室的灯光透过窗户照了出来,一个个亮着的窗户像一个个被点亮的梦想,眯着眼睛看去,他们散发着如芒星一样的光芒,闭着一只眼再眯着一只眼看去,又像夏日里脆弱的萤火虫。
“你在看什么?”成谶好奇地问。
“你看主教学楼。”什一回答说,成谶透过梧桐树枝看向主教学楼,参差不齐的树枝将那些明亮的窗户切割得支离破碎,与挂空的残月相得益彰。遥远的梦想总是一个人在孤独中前行,纵使想放弃也还是想搏上一搏吧。
“总得试试吧!”他低声说道。
“嗯。”
“一起努力好好学习。”成谶说。
什一扭头望着他好看的侧脸,嗯了一声。
“然后考同一所大学。”这句话成谶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心里说着。他努力劝说什一不要放弃,是因为他怕她放弃了,他自己也找不到方向了。一个人走得久了会很孤单会很无助,所以有人一起前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在她的目标里找寻着自己的方向,而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知。
他们走进操场,走到篮球场附近的时候,什一席地盘腿而坐。成谶将篮球放在草地上,在什一的旁边坐了下来。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节体育课上,有个人就是站在这附近又蹦又跳笑得前仰后合,长长的马尾也跟着摆动着。他不觉莞尔。安静的空气里什一察觉到他这微弱的气息变化。
“笑什么?”她问。
“笑你!”他回。
“笑我?”
“其实……三年前我们就见过,还记不记得乐星辰飞出去的那只帆布鞋砸到了谁?”成谶笑着问道。什一突然想起来,成谶来7班的第一天,乐星辰就问过她这件事,但是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了,今天成谶这么一问,她可以笃定,是他了。
“是你呗。”什一笑着说。
“记性不错嘛!”成谶说道。
“记性不错个鬼,要不是星辰提醒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什一在心里想着。
“当时我正准备去篮球场打球,突然被什么砸到,转身一看是一只帆布鞋,但是我抬眼找鞋的主人时,却看见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家伙。”眼睛在逐渐适应黑暗后往往能看清黑夜里的东西,藉由不远处的灯光,什一看见成谶的笑容里有几分意外。
“你以为是我砸的你?”
“当然不是,路霓风把鞋子还给乐星辰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你,但当时最想整的人却是那个幸灾乐祸的家伙。”成谶坏笑道。
成谶这句话一出,倒是把什一给惹毛了,她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成谶说:“你当时怎么不来整我啊!你倒是来啊!真是!我还就没怕过谁!”
成谶笑了笑,露出俏皮而又狡黠的笑容,“所以,后来我就去了7班,第一个跟你杠上了。”
“看来你来7班是为了整我是吧?”说着,什一伸脚准备去踹成谶,但是转而一想这样自己理亏又收回脚。她又重新抱着双膝坐下来。成谶坐在地上,盘着腿双手撑着地面,看着远方继续说,“有的时候这世界挺奇妙的,不知不觉失去着,不知不觉拥有着。”
什一看着成谶的脸,清冷的空气里可以清晰地看见两人呼出来的白色雾气,那好看的下颚骨线条又再次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她沿着下颚骨往上看,看见他的脸,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悲伤和自责,她明白他在想什么,“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尽管跟我说,不用憋着,虽然我是个靠不住的人……”什一看着成谶的脸有些没底气地说道,声音越说越小。
成谶转头看着她一副又认真又没底气的样子,刚刚的表情瞬间消失,他笑了笑说:“好啊,不过前提是你数学得及格!”“只是……”他想,“母亲的离世会一直提醒着我,我不配去拥有,因为我是个不懂得珍惜的人。”
“没问题!”什一伸出左手,用鼻尖指了指成谶,示意他击掌约定,成谶伸出手跟她击掌约定,两人相视一笑。以后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都不必藏匿于内心深处,他可以告诉她,而且她会为他保守所有的秘密。
“你今天写的纸条我全都看到了,其实吧,放弃归放弃,还是会很不甘心,我会继续朝着那个目标努力,但是退而求其次我也有一个最低目标,这不是给自己留退路,是对错过的成全。你可以理解为曲线救梦想……”什一清晰地向成谶描述着自己的人生规划,成谶看着她眉毛色舞地讲述着,脸上堆满笑容。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就没有自己想考的大学吗?”什一看着他问。
“没关系啊,你不是有两个目标嘛,到时候借我用用不就行了。”成谶盘腿坐着,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
什一想了想,用一种十分严肃的口吻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都没考上首传,或者你考得更好,那时候你填你的,我填我的,你别填跟我一样的!”
“为什么?”
“你要是想寻找自己未来到底该做什么,你就得为自己做一次负责任的选择!”什一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成谶笑了笑,他觉得这句话从一个十七岁的女生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她没有说教的成分,却像个说教的大人,让人特别不爽却又让人不得不服。
“废物,你听到没有?”
“知道了!”他伸直了手掌在她脑袋上劈了一下。她拍开他的手,又继续说:“我告诉你啊,我不放弃是我的事情,礼尚往来,你要有你自己该有的态度并且做出你自己的选择,这样才不枉认识我一场……”
成谶看什一越来越像个老前辈一样在一旁谆谆告诫,他就这样一直微笑着凝望着她,听她说。什一突然觉得成谶像看个傻子表演一样看着自己,她一咕噜站了起来,伸手就去捏他的脸,嘴里还念叨着:“让我来给你换个表情!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表情有多丑陋……”成谶翻着白眼看着她,他继续盘着腿坐着,纹丝不动,任由什一蹂躏他的脸。数落完成谶,什一看着教学楼的灯光,闷声说道:“哼哼,接下来我要奋发屠数学!”
成谶听到她这奇怪的表达方式,不禁莞尔,“奇行种,其实……”
突然,一瞬间校园里的灯全部灭了,原本灯火透明的教室也全部黑了,学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听见教学楼里正在上晚自习的同学发出嘹亮的欢呼声。什一在惊吓之余明白过来,学校停电了。
成谶捡起篮球站起身来,他走到什一的左边,顺手将胳膊搭在什一的左肩上,说道:“走吧,回家了。”
“好嘞,不过你刚刚准备说什么?”她一脸困惑地看着他问。
“没什么。”他说,她撇撇嘴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作为回应。
“真的没什么。”他想,“我就是挺喜欢你这个朋友的…虽然你总让人觉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