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那些有着四季情绪的植物舍弃了叶子,光秃秃的枝干形单影只地立在校园里。入冬后的校园格外显得消沉,整个校园似乎进入冬眠模式。什一提着一罐可乐和一罐啤酒,她一个人溜到樱花园附近的小山坡上。什一走到一颗大树下面躺在枯死的草地上,她枕着胳膊凝望蔚蓝的天空。“星辰此刻正在忙什么呢?漫洛又在做什么呢?米霄……”什一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刻意阻止自己的思绪,尽量不去想起这位旧时老友。“废物在做什么?”什一想着正入了神时,成谶打来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奇行种,”成谶迟疑了片刻在电话那头说道,“生日快乐。”什一惊了一下,她苦涩地笑了笑心想,“今天是我的生日那明天就是老哥的生日了。”时间真是无情,无论发生什么,它都不会因此停止,一边治疗未愈合的伤口,一边提醒着伤口的存在。“我以后……”什一刚要开口,成谶打断了她的话。
“嗯,我知道。”成谶语气平静地说,他自然明白她要说什么,过往旧事,他们拥抱着相同的痛成长着,心照不宣。在不成熟的年纪,如果不想被特殊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与过往有关的事情绝口不提。自此以后,什一再没过过生日。朱漫洛和乐星辰也都十分默契地不再提什一生日的事情。仿佛大家是事先约定好了一样。
两个人简短地聊了几句,什一便挂了电话。突然,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听着听着什一感觉那声音又好像近在耳边,她一咕噜坐了起来眼睛定定地看了过去,一个人正躺在不远处,一只胳膊杵着脑袋,一只手正在拔地上的死草,他正看着什一!他是冤家路窄的韩觐洲!
“哟,十爷也在啊!”韩觐洲打趣地说道。
“当!然!”说着什一拉开拉环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啤酒,并发出十分美味的感叹声。
韩觐洲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他径直地向什一走了过来,拿走什一手中的啤酒隔空倒进嘴里自顾自地喝了起来。韩觐洲喝光啤酒之后擦了擦嘴,嫌弃地说道:“这酒太劣质了,改天给你介绍好喝的!”
什一不屑地撇撇嘴,对他翻了个白眼顺便从鼻子里发出冷哼声,她没理韩觐洲而是顺手将可乐打开,又大口喝了起来,然后问道:“幺贝勒,你们今天下午也没课?”
“逃了!”说着韩觐洲又躺了下来,他枕着胳膊看着天空。
什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喝完可乐后也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上,两个人之间隔着两米来远。这个地方的视角特别好,路上的行人看不到这里,但是山坡上的人却可以看见路上的行人。只要垂下眼睑眯着眼睛就能看见大路上准备去上课的同学以及大路对面的篮球场,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蔚蓝的天空和温暖的太阳,而闭上眼睛,虚幻的景象就在眼前旋转,赤红的颜色将这一切衬托得格外炫目。
什一称呼韩觐洲为幺贝勒源自于韩觐洲总说自己身高1米86,每次篮球社举办活动的时候,那些个子偏矮的男生在问到他的身高时,韩觐洲总是一副欠揍的样子说出自己的身高,以至于后来大家每次见到他便直呼他186,至此,韩觐洲再也没有机会介绍自己的身高,而186喊快了便就成了幺贝勒。
山坡的周围除了草坪枯黄衰败,灌木丛和香樟树倒是郁郁葱葱。初冬季节,什一穿的衣服较厚,她翻个身就会听见枯草扎得衣服刺啦响。她掏出手机正准备插耳机听歌,韩觐洲瞥了她一眼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外放!”
什一没理他,她翻了翻手机里的播放列表,最后选择了五月天的《时光机》并调成单曲循环模式,然后将声音调到最大放在草地上。她继续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地上,旋律从耳边响起时,什一又开始想念什尔了,“老哥,你还好吗?会不会觉得身体很痛……”一个人无论嘴上多么逞强,却无法违抗心之所向。
人啊,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之前拥有的太少太单薄。生命终有尽头,人生总会遗憾,如果时光机能穿越回到过去,旧的遗憾被弥补,人们还是会留下新的遗憾。时间链在某一时刻被打破,它会形成新的人生,但是这唯一的人生轨迹又将会带着新的遗憾再次袭来。如果一定要说自己是一位虔诚的信徒,什一觉得她自己是个异类信徒,在她看来,什尔去了另一个平行时空里且永远地活在那里。
“你换一首啊,老单曲循环这首干什么!”韩觐洲在听了很久之后不耐烦地提醒道。什一飘远的思绪被韩觐洲的这句话拉回到现实里,她按了暂停键,没好气地说道:“你放!”
韩觐洲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放歌。“一朵云能载多少思念的寄托……”手机里传来蔡健雅慵懒的声音,歌词仿佛是在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什一闭着眼睛仔细地听着,心里琢磨着歌词里的种种释然以及两不相欠的关系,她正在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思考着这是一个怎样的虐恋故事。戛然而止的思绪让她突然回到现实,她突然觉得很好笑,她睁开眼睛看了看不远处的韩觐洲,她意外地发现韩觐洲好像哭了。
什一继续闭上眼睛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沉默许久后她说道:“幺贝勒,你觉得这首歌里藏着怎样的故事吧?”
韩觐洲睁开眼睛看了看什一,他发现她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韩觐洲揉了揉湿润的眼眶,他也学着什一翘着二郎腿说道:“应该是一个痴情男生被女友甩掉的故事吧。”
“为什么不是痴情女被男友甩掉的故事?”什一继续若无其事地闭着眼睛问。
“大概是用情至深的那一方被甩的故事吧。”韩觐洲睁开眼睛看着傍晚的天空说道。
初冬的傍晚,小山坡上的风有些疾,它在打了一个圈之后卷着些许枯死的草叶转身溜到大路上去吹打那些刚刚放课的学生,惹得行人争相捂脸,煞是调皮。只是它没有带走这山坡上某位男孩儿的心事,反而将空气变得更加凝重。
“那……那位用情至深的人一定很喜欢对方吧。”什一将衣服上的帽子戴在头上继续闭着眼睛说,她突然想起乐星辰曾对她说过的关于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话。
“嗯,只是故事的最后一方食言了。”韩觐洲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伸出一只手悬在空中,他试图去抓住什么。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人们往往能感知到,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没有太多的不甘,也没有什么自尊可言,那是爱情吗?
什一突然坐了起来,她看着韩觐洲说道:“请你吃饭,当做之前捡到饭卡的报酬!”
韩觐洲又是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他露出他那标志性的邪魅微笑,“走,一食堂四楼的干活!”
什一白了他一眼,她突然有点后悔刚刚冲动的决定了,因为学校一食堂四楼的饭菜是全校最贵的!一个菜的价格可以与什一一天的伙食费媲美,她瞬间觉得自己被韩觐洲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