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之旅

塞急匆匆地爬上一个临时凑合的梯子,这梯子只不过是把一些废旧的木条板钉在了老栎树上做成的。他把自己拖到了用薄薄的胶合板地板搭建成的树架上。他轻轻地放下来复枪,坐在了另外一把铝制折椅上,而他的父亲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何塞注意到当他的父亲爬上树架时有点喘不过气来,便从他的深夹克口袋里拽出装着热咖啡的保温瓶,略带痛苦的表情开始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何塞感到胸部收缩,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屏住呼吸有段时间了。他回想起他的父亲关于紧张的建议——深呼吸比你想象的还管用——于是深深地大吸了一口气。他的父亲听到了他的吐息声。

于是问道:“你紧张吗?”

“不……嗯,有那么一点儿。”何塞承认。

“只要记住这方圆几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你做出什么尴尬的事情,我是唯一一个能看到的,而我已经看过你做了好多尴尬的事情了。”他的父亲轻声笑道。

“我知道。”何塞说。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品味着周围树林散发的清新气味,注视着充满水气的薄雾在自己面前渐渐质化。但他仍然牢牢地握住来复枪管,以至于他的手指渐渐变得麻木。他很后悔自己如此焦虑,却没能真正地去欣赏周围森林的美景。在这个十一月初的早晨,树架下面的旷野草地是如此地阴冷昏暗。

何塞的父亲讲解道:“现在我们已经就位了。我们需要安安静静地等上半个小时,好让动物门忘记我们的存在。在那之前,我们可能看不到任何动物。

经过了度日如年般的半个小时,保持着一动不动,而就像他的父亲保证的那样,他们什么猎物也没看到。但正当何塞手表的分针似乎正要放弃运转完全冻结的时候,他听到了沙沙的声音——是一只小松鼠。一会儿,他又听到了其他动物的声响,乌鸦和渡鸦嘎嘎地尖叫着拍打着翅膀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只留下何塞在那里疑惑着,是不是鸟儿的呼吸也能在空气中留下些许哈气呢?树架下面的落叶中,三四只兔子在吃草。突然,何塞和他的父亲听到了正在不断接近中猎物的明显脚步声——一头白尾鹿。

何塞父亲曾经给他的所有关于狩猎的建议开始在何塞的脑海里闪过:“除非你确定看到了鹿角,否则一定不要开枪——我们不想射杀雌鹿,当然我们也不想射杀其他的猎人。”“如果你不能看到大半个鹿身,那表示你和鹿之间的距离太远,而且有太多树和灌木丛挡在你们之间。”“瞄准你所要打的部位再往前一点的地方,因为鹿会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移动。”

仿佛是在何塞的脑海中核对清单一样。一只雄鹿缓缓地进入了视线。它肯定长着鹿角,视线良好,而何塞也用来复枪瞄准了猎物胸口前面一点的部位。这头雄鹿很壮而且皮毛亮泽,有着一双柔和褐色的眼睛,在它快速拂动的尾巴下面露出白色的尾臀。何塞通过瞄准镜的十字准线瞄准了它,触摸着他手指下的板机。

“何塞!”他的父亲用他的下巴指着雄鹿的方向,用并不小的声音说道,“开枪!”

“不!”何塞大声说道,并放下了来复枪。那只鹿一定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于是它转动它的耳朵,直到它所有的感官都聚焦于树架这里,充满了警觉和困惑,然后它慢慢地跑开了。

何塞问他的父亲:“你生我的气了吗?”

“不,何塞,我没有。事实上,当我第一次和我的父亲出来打猎时我也做了同样的事。”

何塞感到些许宽慰。“真的吗?”他说。

“当我独自一人外出打猎来到这树架时,我有很多时间进行思考,而且我确定了一些关于打猎的事情。当我们在超市买肉的时候,我们不会看到肉是从动物身上来的。但我们打猎的时候,我们能看到动物,然后我们射杀动物,接着带回家吃它的肉。这可不仅仅是在吃肉——这是一种人与动物之间的互动。而有的时候,动物看着你,你知道你不应该射杀它。有时我为我能猎到一头雄鹿而自豪,就像我赢得了一场比赛,或者感觉我是一头美洲狮,捕获到了它的猎物一样。但有时我的感受就像你刚才的感受一样,而我很高兴你也能有那种意识。如果你开枪了,虽然你的内心告诉你不要,那就意味着你只是在杀戮,没有同情心,没有注意到你与动物之间的互动。有些人从来没有开过枪,而有些人认为打猎根本就是不对的,那也没有关系。”

何塞深深地吸了口气,整个早上第一次放松下来。他的父亲又拿出了保温瓶,“砰”的一声把杯子从瓶口上拿了下来,并倒满递给了何塞。

“你想让我喝咖啡吗?”何塞问道。

“这是热可可。”他的父亲回答道。“我特意为你准备的。”